今天是小姐启航的日子,我在泊口处送别她,风并不大,吹在身上反而暖暖的。

    "小姐,一路平安。我会紧随其后的。"即便是带着美好的祝愿也难以掩盖内心的不舍,体内的器官像是绞在了一块。

    "叫我名字吧。"小姐轻飘飘地说道。见我疑惑,她敛了敛目肯定刚才的话,又仿佛是在....激励着我?

    "秋....秋蒲?"

    "嗯,常青。我会等到你的,对吗?"小姐嘴角含笑,眼中透露出真切。

    "一定会的!秋蒲。"我绽开笑容,内心豁达起来。她的目光似乎柔了些,但伴随着抬手的动作她的脸上闪过几个微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最终她纤细的手落在我的肩部上，对我笑了一下便转身上船了。

    "哎..."我想拉住她的手,不知是没来得及还是中断了念头,回过神来时,船已经驶向了远处,船上的人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个时候,我内心徒然产生的几个想法想要确认,想快点去找小姐。

    我在原地驻足了一些时间,直到一点儿船的影子也见不着了,才打算转身离开。余光瞥见那头轻轻晃动像是在给我打招呼,或许是在告别。

    我浅浅地看了一眼它。

    听母亲说,它是一颗常青树。

    长在悬崖边上,倒还挺独特。

    这么想着我已完全转过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殊不知它深深地回望着我,望着这头鹅毛般漫舞于山间的蒲公英……

    几天后,我收到了小姐寄给我的信。上面写到：

    常青,我已顺利抵达了港口,找到了住所。等这边起义的风波过了之后,你就赶快过来。

    内容不多,但句句着重点,很符合小姐的风格。我抚过这纸上小姐刚柔并济的字迹,仿佛留有余温般,若小姐此刻就在身旁,该多好?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她,立刻找来纸笔,思考了一下落笔写下:

    秋蒲,这边的事情也都办妥了,你尽管放心!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一定已经快到了,到你的身边,剩下的话我再慢慢对你说。

    封了信笺,我开始盼望启航的那天,迎来新生活的那天。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无风无浪。

    暖阳打在沉睡着的秋夫人脸上,我的睫毛颤了颤,收到了暗号,点点头命船夫向男人那边泛去,顺手将秋夫人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秋夫人被男人抬了进去,下一秒,舱门迅雷般关闭,两个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小舟若无其事地向另一个方向前进着,远处的外国士兵探头往我这边张望着,渐近,他用英文喊道:“Stop!"

    上了岸口我镇定地给他看了证件,他睨了我两眼,没多说什么，放我进船。我用双眼找寻着周围,四处张望会被视作一个可疑的行为,另一个外国士兵阻挡了我的去路。

    "Someone's daughter?"

    "没有血缘关系,会是的。"

    简单对完暗号,他眼神示意让我跟他走,他带我来到船上的仓库处。

    "元小姐,请进。里面供有口粮，秋夫人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可以发送信号,现场的指定土兵会提供必要援助的。"他用一幅外国人的相貌对我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点点头,他便关上门并锁上了。

    在仓库昏昏暗暗的角落里,总是能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踌躇着抚上秋夫人的脸,如瓷的肌肤向我的手心传来清冷的触感,她看起来是那么安详,那也只是看起来那样。

    外界的混乱,老爷的背叛,何时会真正走向死亡——对于秋夫人来说,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同小姐一起了解过,关于"木僵人",说是"离魂"并不确切,更多的是行为上受限,意识大概还是存有的。仔细想想,就像是囚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在黑暗之中越陷越深,这样不会更痛苦吗?

    毋庸置疑地是为了那一线生机,可将一切交付给时间也并非明哲之举,世事概为不定式,充满了变数,又何况命运呢?即便抓住了生线的命运,纵观大局,重飞腾达恐怕也成了难题。

    小姐曾说过秋夫人为人张弛有度,无论待人还是做事都能恰到好处,因此小姐一直都把她当作榜样。

    "母上之心如同万古之冰,坚不可催,终年不化。

    "只有我,才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也…仅我一人了。"

    然而小姐说过的这句话,我却始终琢磨不透。

    小姐...秋蒲现在会在等我吗?

    突然想起需要给秋夫人注射营养液,我拍了拍自己两侧的脸颊,停止走神想一些奇怪的问题。

    针管拿在手上,我却犹豫了。

    "如果秋离出了什么意外就更好了,你的小姐也不至于现在那么辛苦..."老爷在我临行之前对我说了几句话,怎么说也不该理会的,我竟然会动了念头。

    老爷日日夜夜盼秋夫人死,无非就是为了利益。我和小姐都不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人,虽然有些人的嘴脸看着恶心,但过多地与他们争斗伤佛也没什么意义。

    我明知道老爷并不是个可靠的人,他的承诺自然也不能过多期待。

    不过私奔...也是可以的吗?和小姐...有些不可思议呢。

    嗯,秋夫人刚开始确实是作为本次我与小姐偷渡的有利条件而已,与小姐在一起确实才是最终目的。

    "秋离"——命运同其名一样悲惨,"离魂"很痛苦对吧?这个选择有利无弊对吧?话说我在瞎想什么,明知道自己,不该的……

    缓过神来时,营养液已经注射到自己身上了。

    "不!我…为什么?."

    没有了营养液,秋夫人会死吗?无论再怎么惶恐,都已经那么做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船上还有多余的。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我试探着敲响了仓库的门。有人开了门,是刚开始抬秋夫人的人,我向他索取营养液,半真半假地交代了一个理由。

    当得到肯定的回答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跟我走吧。我不太好单独行动。"

    我默了默跟着他走,走了一段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太好单独行动"吗?

    "元小姐!"隐隐约约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元小姐,不要过去。是陷……"我循声望去,是之前那个为我带路的人,他一脸慌张,被人拉扯着。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转身的时候就被人推向了海里,我向后倒去,同时,一声枪响,那个方才高喊的男人也倒了下去。

    我跌入了海中,只听见轮船上陷入了混乱。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