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列车轻微又有规律地晃动,顾辽的意识渐渐模糊,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顾辽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走在那条铺满枫叶的小路上,路的尽头就是外婆家所在的小村落她看见不远处的烟肉里飘出缕缕白烟,应该是到了饭点。她向前走着,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看见外公恰好从田地里扛着一把锄头上来,跟村里的人站在村口聊天,外公个子很高,穿着赶街时买的白色汗衫,顾辽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外公仍然健康的时候,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她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她仍然拔腿狂奔了起来,她越跑越快,夕阳和流水都成了残影,鸟叫狗吠都只剩风声,可明明就是这么一小段距离,她却怎么也跑不到外公身边,她张口想呐喊,叫外公等等她,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外公要走了,他和那个人道别之后向着家走去。顾辽这才觉得膝盖疼的难以忍受,她低头看,发现自己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跌倒了,枫叶掩盖不住鲜红的血迹,她撑着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外公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天边的残阳如血,和枫叶的红色混合在一起,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她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擦着脸上的眼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外公回家了,她也要回家。

    像是找到什么希望一样,她执拗地拖着双腿往前挪,不知道过了多久,泪和汗早己分不清楚她竟然真的走进了那个在梦里她从未走进的村子,找到了她在梦里从未找到过的小院子,她顾不得疼痛,看着眼前由土堆房和两间水泥房围城的院子,她一刻都不能等了。然而在她踏进院子的一瞬间,突然天色大变,原本温馨的装满全部挂上了白布,屋子中间巨大的黑白色的“奠”像无数把利剑,直刺顾辽而来,本来爱美的外婆的头发一瞬间花白了。顾辽觉得她几乎要窒息了,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过她的身体,朝着灵堂奔去,她才发现,那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世界很快坍塌坠落,烧纸的火仿佛与天边的云相连,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她不想躲对于她来说,一起死才是恩赐。

    或许我们都在等时间的刃,割开我们的每一寸。

    朱枫坐在顾辽身旁,看着车窗外穿梭而过的田园风景,一时间有些恍惚,也没注意到顾辽的异样,直到她想要去把顾辽靠着车窗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时,才感受到了她滚烫的体温。

    顾辽站在无边扬起的大火之中,忍受着灼烧的剧痛,她只希望这场火再烧大一点,连着她的骨灰,她的灵魂一并带去了,以免却这无休无止的折磨,让她得以挣脱这层无形的枷锁。

    “顾辽。”一个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脑海里,她感受到世界的温度在慢慢变冷,好像有一个光点,撕开火光透进了那么一丝凉,顾辽不自觉地朝着那个冰冷的光点靠近,身体里却好像有另一部分灵魂在撕扯着她继续向火光里走。

    往前一步是深渊,无论是向哪一边。顾辽任凭意念撕扯着自己,站在冰火的交界,感受这一切命中注定的,避无可避的罪与罚。

    大地会裂开,灵魂和□□都会一起沉没消弭,这就是属于她的,最好的归宿。她自嘲地笑笑,放任身体坠向无尽黑暗。

    “顾辽!”震彻一切的回响,破开了地狱的一丝天光。

    “还好吧?”眼神慢慢聚焦,顾辽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朱枫凑得很近,近的让顾辽觉得有些窒息。

    “没事。”顾辽撑着身体从朱枫怀里坐起来,又挪了下身子继续靠在火车的窗边,朱枫没阻拦她,因为刚醒又发着高烧,顾辽嘴唇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外,散落的几缕黑发贴着她的脸颊,朱枫突然觉得心里钝痛,她仍然看着顾辽。

    是因为她脆弱的稍纵即逝吗?朱枫问自己。

    “喝点水吧。”朱枫的声音把顾辽彻底拉回了现实。

    顾辽转过头看朱枫,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注意到朱枫轻微颤抖的手。

    她是那个人吗?顾辽问自己。

    列车继续向前缓缓行进着,红色渐渐染红了天际,一路上顾辽就靠在窗边,没什么精神地看着外面的景从眼前闪过,刚醒时的心中那股无端难过的浪潮早已经褪去,她此刻觉得世界在她眼前都是空白的,而她只是空白中的一个没有思想,也不必具有什么意义的一个黑点。

    活着是需要支点的,有的支点像建筑的承重柱,有的支点像一个倒钩,困住人的方式有千百种,撑着人的东西却寥寥无几,于是人陷入虚无,挣扎得血肉模糊却依旧无法脱身。对于顾辽,奶奶既是承重柱也是倒钩,在这些都不复存在的时候,也许就是她脱离大地,寻找寂灭与解脱之时。

    一双冰凉的手覆上顾辽的头,顾辽没什么反应,额头上的温度传递到冰凉的掌心,那双手迟迟没有移开,顾辽却莫名感到一阵舒服,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在朱枫看来,分明只是她的体温,此刻却像一条滚烫的血流,窜进她的身体,埋下无可言说的,搏动的,不绝江河。

    下火车之后,朱枫才发现这个火车站确实很小,就只有一个出站口,两个候车室。生锈的铁字上的红漆早已变得斑驳,但“云阳站”三个字却依旧清晰可见。顾辽走在朱枫前面,还是那副样子,双手插在兜里,随意披了一件Adidas的黑色外套,黑色书包斜挎在右肩上,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只是看起来好像更瘦削了。

    “找家店吃饭吧,离目的地还有一段,可能要两三个小时。”顾辽侧过头对朱枫说。

    跟在顾辽后面的朱枫被她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好。”

    顾辽的左眼边,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棕红色的痣,左耳垂上又是两颗一大一小的黑痣,从朱枫的角度看过去,三颗痣连在一起,落在苍白的皮肤上……真是妖冶。

    朱枫还看得沉迷,顾辽却突然往后倒在了地上。

    “只是一直在发高烧,加上精神疾病类的药物都有副作用,休息一下,住两天院就可以走了。”医生的话模模糊糊地传入顾辽耳中,她听得见声音,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关门的声音响起之后,她感受到一双熟悉的,冰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掌心,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顾辽反握住了她的手,随即用力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朱枫那双错愕的琥珀色的眼睛。

    两人僵持了片刻,顾辽觉得有些奇怪,抽开手尴尬地说:“你的手挺凉的。”

    “啊……哦,从小就这样。”朱枫眼里流转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们现在就走吧。”顾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多了。

    “你的身体支撑不住的。”朱枫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我不想待在这里。”顾辽看向朱枫。

    ……

    “你把饭吃了,我们马上走。”朱枫沉默片刻后说。

    破旧的面包车里面坐满了人,好在朱枫和顾辽坐在第二排的两座处,不算拥挤,但是走在乡道上车子难免颠簸,这让刚从医院出来的顾辽头疼欲裂。

    朱枫的黑色丝绸群在这种乡下的夜晚难免显得单薄,司机把驾驶位的窗子开的很开,一只手伸出去抽烟,冷风裹挟着烟味飘进车里,朱枫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

    “冷吗?”顾辽一边问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朱枫肩上。

    “不冷。”朱枫仍然端坐在座位上,尽管盘起的头发被吹得有点散乱了,却端庄依旧。

    “你自己穿就行。”朱枫试图把外套从肩上扯下来,顾辽却先她一步,就着外套用双臂环住了她,“别动,我睡会儿。”

    朱枫把手缓缓放了下去,没想到顾辽还真就把头枕在自己肩上,抱住自己闭上了眼睛。

    风把顾辽的发丝吹了扬起,飘在朱枫脸上,带着独属于顾辽的香味。

    像海洋,像波浪。

    “师傅,能麻烦关一下窗子吗?”朱枫轻声问。

    男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座,转过头把窗子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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