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偏偏白澄总是抓住他的把柄。梦境总是在他的身边产生着,他并没有及时地求证令他烦恼不已。白澄拍拍他的背,问到:“你想要一个拥抱吗?”这问题白澄酝酿许久才敢开口,他怕自己笑场,或是脾气太暴躁,刨根问底地让人告诉他为什么在他身上出现这么玄幻的事。人挑着眉,一脸不解。那种神情就像再说:你不会是有病吧……
白澄只是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想要一个拥抱吗?”人估计是见白澄如此的认真,也跟着认真思考一番,摇摇头。那我说过什么关于“拥抱”这一种词吗?好像没有啊……
“你之前……在梦里说梦话。然后说抱抱就好,一直重复,我并不知道你是梦见了什么。”人松口,白澄的话哽住,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噎下去。他记得这句话出现过几次,每次都让他头皮发麻。甩掉那些无关要紧的想法。
两个人对视许久,神情严肃。“一大早,你们两个盯着对方的脸干什么呢?是被对方帅到了不成?”清玉慵懒的声音从后排飘过来,她托着下巴,望着白澄。“我倒是想知道什么事可以让你们这样对着看这么久?”
白澄不予作答,洗漱完毕之后清玉一直喊着冷,白澄早早开始上路。这车都不大需谨慎要自己驾驶,只需要链接一下脑中你要去的具体方位,少数时间白澄需要驾驶,地区实在太过荒凉。“这一片的监视区很少,空气都变清新了些。”看似清玉无精打采地看书,实际上她在和白澄聊天。
“你说,有一天我们都死了怎么办?”清玉问。
“我觉得你始终都不想她。你所有的思维方式全部都是晓灵的。你何必如此执着?”白澄并不回答。
“我很执着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清玉打趣。
“那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晓灵?”白澄回眸看了一眼清玉。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晓灵的声音飘忽不定起来。
晓灵的手早已不在书页之中,回神再次翻找页码。白澄询问道:“这本书看到哪里了?晓灵无言,只是用手反复折着书页,心不在焉。
白澄并不多问,晓灵低着头,无精打采。人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视线凝固在远方。随即白澄的兴致变淡 ,撑着眼皮,双手抱胸,不知哪里来的困倦。这种感觉让他恶心。
脑子里想起钟晓灵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劝阻。
“别用了!就算我求求你!白澄,你为什么非要用你这个窥探的能力呢!?你知不知道!……”钟晓灵抓着白澄的手,对着他吼,场面一度失控。
“像什么。”白澄的态度很冷淡,眼神和晓灵对上。
“……像精神病。”钟晓灵甩开白澄的手。
“你自己不知道?!你每次醒来我问你我是谁你就用那种要死不活的的眼神看我!!!你这与自伤有什么区别啊……”
“我不敢告诉你。”钟晓灵退后几步,眼神和白澄对上。钟晓灵一开始说这句话眼神闪避。现在她说出来了,抬眼去看白澄。
白澄楞楞地站在原地脸上不知是哭是笑。接着是放声大笑,白澄捂着肚子。
“你疯了吧?”晓灵再次后退,表情上并无太大的波动,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一丝丝的惊愕。“白澄?”钟晓灵试探性地唤到,她几步上前,刚才扶住白澄他“噗通”跪在了地上。晓灵蹲下身子,查看白澄的情况,眼泪爬满了白澄的脸,他抽泣着:“我……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我没有办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哭,钟晓灵找不到一时应对之策。
钟晓灵轻轻地给了白澄一个拥抱。
“这不好笑。你别笑了。这真的不好笑!我不是来看你把痛苦当玩笑说的。”
“在我面前你还需要遮掩吗?”钟晓灵挑眉,一针见血。
正如晓灵所说,那是白澄由于进入梦境的时间和次数太多开始严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最严重时的副作用他瘫在床上,听不见,说不出话,眼前一片漆黑,软绵绵的手举都举不起来。鲜血从嘴巴里涌出来,以至于之后的血液都是暗红色的。染满了床单。那时的钟晓灵吓得整夜整夜不敢睡觉,每天开口就是劝住白澄不要再使用这个附身梦境的能力。时常白澄感觉到晓灵在哭,她的眼泪连着滴在自己的手上,冰凉地渗入心底。
两个人背对着背无声的哭泣。
如今白澄还是陷入其中,便是眼前一片漆黑,在熟悉不过的开场。扶住脑袋,自己置身于只有黑黢黢窗户洞的荒土之上。他在破旧的一栋高楼的掩护之下,余光瞟见一群套着黑色披风,遮住眼睛只剩下一张嘴惨白的露在外面,单一的一双手摇摆着仿佛不是他们的。白澄听不见一点脚步,但能感觉视线如同监控摄像头四处扫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并没有人可以看到他,只能听见他的些许声音。
他向那几栋空的吓人的楼房反向狂奔,嘶吼着:“快跑!快跑啊!!!快逃!!!求求你们了……快跑啊,快跑啊!!!”没有时间留给他喘息,喉咙里面灌满冷风,声音开始嘶哑。
沙尘直直冲进他的眼睛里,他眼中的的房子越来越近。他选择了一栋最近的也是记忆里的那一栋,一切都按照他想要的发展。
“走!!!求求你们了!!!走啊!!……走啊!!”白澄的声音不一定可以被听到。他来不及挺住,身体撞在楼梯上,痛得他直皱眉头。
“到了,到了……”推开天台的门。
死人。死人躺在地上。地上遍布刨除来的器官。深红色浓稠的血黏黏糊糊地流着,像一只洪水猛兽。白澄感觉脚上湿漉漉的,眼前一片红黑色。
“白澄。”他不愿看过去。白澄,那个时候的白澄活着站在他的眼前。
眼泪终究是拉不住酸涩。不可置信、怨恨、充满杀意的眼神从现在白澄的眼神中迸发。
接着是怜悯。
这个时空里的白澄跪在地上,裤子上衣,手上滴着……
他反复地抓着,血顺着指缝渗出去。他收着眼泪,尽可能的不让它流下来。血液中掺杂着咸咸的眼泪,只怕那是的白澄认为是玷污了它。
“你把他们都杀了吗?”两个声音同时在白澄的脑海里响起。
“不是的。”白澄的嘴巴生硬的吐出几个字。
你杀了他们。
现如今白澄的双手颤抖着,冷汗打湿了衣裳,粘在身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上前站在跪在地上的白澄的身后。眼泪流干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管如何,白澄在这个死循环之中始终无法解救成为血泥的熟悉的面孔。
迟钝地抬头。从没注意到的血肉之躯上面站着的几个孩子。
凌乱的头发、黏在身上的衣服、肮脏的双手、抽搐地笑。
“是你杀了我姐姐。”血液没过脚肚子。那恶心的感觉白澄恨不得截段自己的腿。
两次记忆之中的这一群人就是失败的统治者的人类试验品吧。他们只负责十年一次的屠戮,其余的几乎轮不到他们插手。可就是这样最低等的统治者的奴隶人类只是束手无策地愣着,白白失去性命。
反抗吗?
反。
白澄曾在正在进行屠戮的一座小城里救人。他认为的几枪,几个子弹,加上他最好的各种技术就能一次性杀掉那么多傀儡?
简直可以用年少时的愚蠢来形容。
小城人们围着白澄在他们保留的马路上面集体庆祝着。拿着手机疯狂地记录着。
两分钟之后,只剩下白澄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一块原本干净的马路上。身旁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子里。
实际上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连风都是他想象出来的,那天没有风,尸体腐烂的臭气冲天,他一个个拉到空旷的地方,至少远离的那个小城,远到他眯起眼睛都无法看到的地方。
“愿你们的灵魂安息。不要饶恕我的罪孽。愿你们的灵魂安息。不要饶恕我的罪孽。”白澄浑浑噩噩地从晚上拖尸到早上。“死了算了……”可是之后他又冒出念头:光我一个人死了怎么够偿还,真是好笑……
他便背上这么多人的命,魂不守舍地行走在回城的路上。
眼泪是什么?体温是什么?只感觉到脑子里的钝痛,一股接一股的恶心涌上来。倒在地上,人命冰凉地压在身上,身体抽搐,嘴里涌出呕吐物,嗓子的干涩让他不停的干呕,咳嗽。体温流出来,消失在地底。感觉到窒息,无法爬起来。
“人会回到大地里的。”
“姐姐,我们会不会变成小鱼,游到大海里?”
“姐姐没见过大海……”
“阿澄,你替姐姐去看一看,好不好?”
“姐姐,姐姐,为什么要我替你看啊?姐姐你去不了吗?”
“阿澄带姐姐去看吧!我听别的人说大海看不到尽头,水连着碧蓝的天空,海浪拍打可以和心跳同频……姐姐,阿澄捡好多贝壳,姐姐可以跳舞!我们拍值得留念的照片。”
“姐姐……姐姐……阿澄,姐姐如果没去,你会怪我吗。”
“那我也……不去了,我和姐姐回大地里!”
“阿澄,如果姐姐和你分开,你会怪姐姐吗?”
“那……姐姐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离开阿澄一段时间。”
白澄坐在阳台上,他有点悲伤,他内心怎会希望姐姐离开?
“和你开玩笑的啦。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白澄的记忆像幻灯片转瞬即逝地放映。
他是一条跳上岸的鱼,自以为看到了新世界,实际上濒临死亡。不记得那是幼年的哪一个阶段,童年的代言词大多都由“姐姐”霸占。
可能在马上死亡的路上会有些许回光返照。回忆起不那么痛苦的事情,比如姐姐的笑颜,比如姐姐温暖的手掌。
“姐姐。姐姐。姐姐。救救……”
“姐姐,救救……阿,澄……”
“姐姐。阿澄。回家。”
“回家。”
他看见了阿姐的影子。
“阿,澄……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