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客人，你们迟到了五分钟。”海起用拐杖指着身旁用来计时的钟表。
钟表的时针指向罗马数字“Ⅵ”，即便稍往左偏也看不出什么，而较长的分针则端端正正地指向数字“Ⅰ”。
海起仍是那副笑眯眯的和蔼面孔，如果靳和夙他们没见识过他指使人将镇民扔下海时的残酷，怕是真会被他骗到。
“镇长，我们的迟到是个意外……”齐真有心解释。
与NPC发生正面冲突对玩家来说极其不利，有缓和的余地最好，若是没有……齐真暗中握紧弯刀，那就只好暴力解决了。
“不必多言。”海起手一抬，制止齐真接下来想说的话，他对着身后招招手，“海东，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海东身躯微弯，不卑不亢道，他几步走到靳和夙面前，就要朝他出手。
齐真：“？”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说话的是她，为什么先对她的队友动手啊？
“砰咚——”
柯非大力地拨开海东伸过来的手，以守卫的姿态挡在靳和夙身前。
齐真：“……”柯非，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先好好谈判不行吗！这么一闹就不得不开打了啊。
池莹面色如常，垂眼默念着什么。
Fox抱臂立于旁边观望，仿佛事不关己般，但依稀有微火在他手中流窜。
郝平凡看靳和夙那边剑拔弩张，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单方面和Fox冷战，他急切道：“F……Fox，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吧？你会帮K同学的吧？”
相较于其他队友，郝平凡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Fox隐瞒性别、隐瞒身份进到副本，绝对有着旁人无法匹敌的实力。
K同学刚回来尚需休养，要说还有谁能阻止他们一行人被献祭，恐怕就只有Fox了。
“只要他脱险，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Fox顺势提出条件。
“算算算。”郝平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欠几个人情都行。”这都啥时候了还讨价还价！
“说好了。”Fox再次确认，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手中微火放大，正要帮靳和夙解围。
却见茶发少年侧身绕过柯非和海东，径直在海起前面站定。
海东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几道明显的划痕留在手上，正缓慢地渗出鲜血。
“海镇长，你也不想被镇民们知道他们所信奉的神的真面目吧？”
靳和夙语气平静，把声音保持在仅他们两人可听清的程度，“我不知道你用何种手段让镇民们对你言听计从，但显而易见，他们认为自己祭拜的海神和实际祭拜的海神不是同一个。”
他面容雪白沉静，黑眸沉冷幽深，俯身时一粒小小的红痣自口罩边缘探出头，黑白红三色给人以强烈的冲击感。
海起和煦的神色隐去，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往常，他假模假样地好言道：“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是千里迢迢来此的客人，惩罚就免了吧，海东，对客人客气些。”
海东：“？”镇长您真心的吗？
可镇长发话，海东只得退开，柯非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便又转向和海起对峙的少年。
其他玩家：“？”少年你做了什么！老东西怎么改口了！
靳和夙神情不变，他直视海起浑浊却透露着精明的眼球，勾唇笑起：“对了，捕鱼的工作也好累人，可以一起免了吗？”
看似询问，实则威胁。
海起：“……免。”
[绝了，无需动手，靳哥就把危机完美解除了。]
[靳哥到底对镇长说了什么啊，能让镇长这么快就改变决定。]
[有可能是抓到了镇长的把柄之类的？]
[其实吧……我想知道在直播间断线的那几个小时中，靳哥去了哪里，谁信那创口贴下的是蚊子包啊，我们观众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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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客人，从今往后你们不用再帮镇民捕鱼了。”
海起一个大喘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不用早起，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到十点，四个小时的时间，客人们都要拿来练习潜水。”
对于这个结果，靳和夙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了？”郝平凡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斤数增加而鱼减少的难题破解了，因为K同学已经把这个问题从源头上根除，还让镇长亲口放话不再需要他们捕鱼。
系统再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展示进度。
【支线任务1：玩家们捕鱼，愿者上钩】
【任务进度：已完成】
【任务惩罚：失效】
就简简单单的三行字，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看来系统被气得不轻。
这样一来，它针对靳和夙定出的要求就完全无用了。
“很秀啊，少年。”齐真鼓励式地拍拍靳和夙的肩膀，“出本后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公会啊？福利待遇很好的。”
她想好了，她要争取把这个叫做“K”的神秘少年拉进公会，少年天生的资质加上公会后天的培养，他肯定能成为公会里的一大重要战力。
性格和气质虽然危险，但实力摆在这儿了啊，仅靠几句话就将局面扭转，这样的玩家错过可就找不到了，他说他是老玩家，可看他独来独往的模样，还没进公会的可能性很大。
“没兴趣。”靳和夙对公会什么的不感冒，他要是想进公会的话过完新手本就进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同行的玩家认出来。
不过他的伪装还算成功？柯非见过他的真容也没说什么，也许是没关注过新人直播间，郝平凡看样子还没实锤他的身份。
Fox和池莹，前者……不好说，他上次脱口而出的“J”或许是想叫他的真名，后者能预知未来，怕是一早就看穿他了。
“没关系，说不准以后你就会改变主意了。”齐真也不烦人，她所在的公会有位成员和少年一间房，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点儿也不慌。
此时的齐真早就忘了第一晚她让柯非小心靳和夙的言论。
“小同学，你说的话还作数吧？反悔也没用哦，我都录下来了。”Fox晃晃凭空现出的录音机，每个字都在逗弄着郝平凡。
郝平凡不上他的当：“是K同学自己解决的，你也没帮忙啊。”
Fox不紧不慢地把两人的对话在郝平凡耳边放了一遍，纠正道：“我说的是‘只要K脱险，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帮没帮忙没差呀，反正最终目的已达到——K脱险了。”
郝平凡震惊：“啊？”还能这样？这不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好啦，欠的这个人情我先记下了，郝平凡……小哥哥。”Fox放好录音机，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郝平凡：“……”被套路了。
“那个……谢谢。”柯非跟上靳和夙，犹豫几次才说出口。
这声道谢让其他人不明所以，只有柯非知道所为何事。
海东受伤了。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少年想为他出气，但他确确实实地看到了海东手上的血迹，那是在少年绕开他俩之后才出现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比你更强？”靳和夙无心谈论早已明确的事情，只留下一句，“我讨厌被人拿手指着。”
言外之意，柯非没必要多想，也没必要管他。
“我明白了。”柯非严肃道，那郑重的样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靳和夙：“……”希望你是真明白了，而不是嘴上说说。
潜水的分组一如先前，靳和夙胡乱吃了两口蔬菜沙拉，就准备上船。
池莹少见地叫住他：“K同学，你要当心遇到的所有海洋生物，它们都对你……”不怀好意。
海边风太大，后面几个字靳和夙听得模模糊糊的，他不在意地笑笑：“谢谢，我记住了。”
换好潜水服，靳和夙轻车熟路地潜进海中，不知是不是受池莹那句话的影响，他感觉海水的波动有些异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整齐划一地赶往一处。
“大家，我新兑换的道具告诉我，邮轮沉没的地点离我们很近。”齐真使用芯片对众人道，她把邮轮的坐标传到芯片上，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
靳和夙看向腕上标记自己和邮轮位置的小红点，又不着痕迹地瞥过监督指导的海东和海西，果断对柯非启用单人通话模式：“甩掉那两人。”
柯非也反应迅速，几个深潜把海水搅混，两人趁机朝着小红点的方向游去。
靳和夙的记忆力很好，前往邮轮的路线与昨天红线的指引重叠，他们必定会经过那处断层。
断层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柯非见他停住，贴心地扔了个照明棒下去。
亮光一闪而过，仅照亮断崖的一隅。
柯非还要再扔一个，被靳和夙拦住。
“你的积分是大风刮来的吗？别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即使扔的再多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不论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行迹都被彻底打扫过了，他确定。
“哦。”柯非听话地把照明棒收进背包，这倒让靳和夙没话说了。
他不解地想：他的这位室友不是个刺头来着吗，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这点疑虑被未让靳和夙纠结太久，海底渐渐显出的阴影很快让他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那是一艘古老但华丽、身覆海洋植被和生物却仍能看出其昔日光彩的巨大游轮。
——“塞壬号”。
-
“我去。”柯非发出一声惊叹，还没等他发出第二声，系统的消息紧随而至。
【副本补充背景】
【“塞壬号”邮轮沉船的消息一经发出，立刻引起广大范围的关注，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向来以“安全”著称的“塞壬号”会在海神岛区域触礁呢？】
【驾驶经验丰富的船长又为何没启动紧急预案、反而任由邮轮上的乘客和珍贵宝石一同葬入茫茫大海呢？】
【而且按照原来的航线，邮轮是不会经过海神岛的，可它偏就经过了，还再没能返航。】
【各位玩家，恭喜你们发现撞沉的“塞壬号”，下一任务点已开启。】
【海神岛剧情探索度：50％】
【支线任务4：不见天日的邮轮和不见天日的“我”】
【邮轮豪华，宴会盛大，乘客欢闹，海乘尽责，可这些通通与“我”无关，一切沉没后亦是如此。】
【“我”是世间渺小的存在，“我”曾受世人追捧，也曾被关进不见天日的角落，“我”期望自由，重获新生。】
【勇敢的探险者们，你们能找到“我”吗？】
【任务奖励：＿＿（找到“我”并填写正确名称，即可获得奖励哦～）】
【仅此一件，先到先得。】
【温馨提示：不要被下划线所迷惑，“我”的正确名称可不一定是两个字。】
“系统发什么疯？”Fox抱怨的声音传入靳和夙耳中。
“这东西也没说必须要找到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进邮轮里看看，找出宝藏才是正事。”柯非不愿在这上面多花费时间。
齐真也看不透这条支线的用意，便按最切实的方案来，她出声道：“大家都到邮轮附近了吧？这个芯片没办法定位到大家的具体方位，我们两人一组探索邮轮，有事情就通过芯片随时联系。”
靳和夙默默听完，抬眼瞧向这艘有过辉煌时刻的邮轮。
他和柯非所处的位置正位于邮轮的破损处，残破不堪的船身揭示着它曾经历过什么，锋利的礁石破开船体，让沉重的海水灌进船里，随后邮轮失衡，沉入汪洋。
“我去探路。”柯非闪身游到靳和夙前方。
靳和夙：“……”这人好像还是没明白，他不需要别人保护。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他不介意和他撒娇。
“一起。”靳和夙从回忆里抽离，不肯落后柯非半步。
邮轮内部也尽是海水，有许多眼睛正常的游鱼自靳和夙身边游过，它们嘴里吐着细小的泡泡，尾部摆动带出片片波纹。
“我们这里是甲板诶，那些贵重物品一般会放在船舱里吧。”是郝平凡。
“我和真姐在船头这里。”这是池莹。
“船底，破损处。”靳和夙言简意赅。
“K同学，你和柯非同学是离船舱最近的，好羡慕！”郝平凡激动道。
Fox拆他台：“小同学，你是羡慕他们离得近，还是羡慕他们两人是同组呀？”
话中暗含酸味。
靳和夙充耳不闻，Fox也犯病了。
郝平凡无视Fox的问话，他内心还有疑问没得到解答：“K同学，你和镇长说了什么，才让他收回命令的啊？”
齐真也很好奇，柯非更不用说了，但是他怂，当事人就在身旁，他愣是没敢问。
[郝平凡同学，感谢你的问题，直播间的全体观众都在翘首以盼呢，你一点儿也不平凡，你“郝”伟大！]
[谐音梗上大分哈哈哈哈。]
[郝平凡同学有疑必问，我喜欢。]
“他对镇民撒了谎。”靳和夙平淡道，“海神镇祭拜的海神，不是真正的海神。”
“啊？”柯非糊涂了。
“这个我知道，是邪神！”郝平凡抢答道，“柯非同学，我就说我们见到的那个庙是邪庙。”
“可那庙里什么也没摆。”池莹不敢踏入庙里，只远远地在庙外看了看，庙门大开，她能一眼看清殿中摆设。
“这就要提到我所想的邪神真身了。”靳和夙一边环视四周，一边道，“邪神无固定躯体，或者说，它太过庞大，以致于没有任何一种样貌能将它的形象塑造出来，这就使得它必须从其他有实体的雕像上获取供奉。
“海起让镇民每日祭拜的海神像，只不过是为邪神取得力量的媒介罢了。”
齐真：“我大概懂了，但说实话，这有点儿绕。”
郝平凡：“我完全听懵了。”
[懵+1]
[懵+N]
[郝平凡同学，不止你一人，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懵的。]
[朋友们，我们是在靳哥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没看到直播对吧？可靳哥的分析让我觉得我错过了好几天的直播！这剧情怎么就跳到我听不懂的地方了呢？]
[咱别懂了，听就得了。]
“柯非，你还记得吗？那天在去镇长家的路上，海东曾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海神镇的人’。”靳和夙忽地提问距他不远的柯非。
“那保准记得啊，我还吐槽他说话奇怪，整得海神镇像个人……人似的？！”柯非没刹住音量，最后都破音了。
“对。”靳和夙对他的表现还比较满意，“海神镇属于海神岛，航行从未有过差错的‘塞壬号’邮轮偏离原定航线，沉于海神岛海域，大批乘客和宝石也就此埋葬，你们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邪神是整座海神岛？”Fox最先参透。
靳和夙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倒是有趣的思路。”Fox笑道。
池莹：“那被投入海里的镇民……”
靳和夙：“是为了饲养邪神在海中的爪牙吧，红眼鱼吃掉镇民，镇民又吃掉红眼鱼，鱼吃人，人吃鱼，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呢？”
齐真：“鱼会和镇民融合，邪神会控制整片海洋，毕竟大海中最多的物种就是鱼类。”
“那有什么用呢？”郝平凡疑惑，“镇民本就在岛上了呀，他们也能下水，邪神何必画蛇添足让鱼和镇民融合呢？”
“海神和宝石。”Fox突然发声，“我们从进本到现在，还没见过副本背景里说的宝石，既然邪神以海神像的名义害人牟利，海神和邪神定然是对立的。
“也许是海神藏起了宝石，邪神要加强己方势力前去争夺，人类的大脑可比鱼类要聪明的多。”
[不行了，我已经晕了，同为人类，脑容量也是有壁的啊！]
[赞同wuuuu]
“嗯。”Fox所说与靳和夙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对啊，如若海神能把宝石藏到邪神找不到的地方，那它一定比邪神强啊，它不能救一救海神镇的镇民吗？”柯非也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他只是合理提出质疑。
“它一开始很虚弱。”靳和夙轻声道。
普普通通七个字，却让其他玩家和直播间观众听出了几分柔情。
观众：我的哥，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靳和夙接着道：“还有一点我忘了提，北面的庙兴许就是邪神的能量聚集点，地面渗入地砖的血迹可以佐证，海里大概率有直达庙里的传送门，我就差点儿被当成祭品了。”
池莹：“你昨天并没有说。”
“昨天有的节点还没想通，不想给……”靳和夙卡顿了下，“不想证据支撑不了观点，今天系统补充副本背景后，很多点就能连上了。
“对了，下海前你提醒过我，海洋里的生物全都对我不怀好意。”
“K同学，不止是海洋里的对你不怀好意吧，在庙里的时候不也单单选了你一个人吗？”
郝平凡忿忿道，“总不能因为K同学你落单就选了你吧，那跟踪我们的人也太没眼力见了，你的战斗力比我和柯非同学加起来还强呢！”
“那个啊……”靳和夙轻轻笑了，“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有海神的味道吧。”
郝平凡：“？”
其他人：“！”
-
[我丢，有没有人顺着直播间来打我一下，让我清醒清醒？信息量爆炸，炸得我头昏脑胀的！]
[咱俩互相隔空打一下吧。]
[靳哥和海神……关系匪浅……我的CP，不会要改名了吧？！不要啊！]
[磕CP的朋友，别逮着就磕行么，酥卷CP挺好的，就让它延续下去不行吗？靳哥又不渣，况且我们连海神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呢喂！]
[海神不就是触手怪吗？副本开始我们就在镇口见过了啊。]
[那是雕像！雕像！我说的是活物，活的！]
[那大概只有靳哥见过了叭。]
[创口贴！（大叫）（试图引起注意）]
不但直播间疯了，另外两组也要疯了。
齐真语带恍惚：“小莹，你掐我一下？”
池莹：“……真姐，不用掐了，是事实，不是做梦。”
“Fox，人情欠就欠吧，我也不在乎了，K同学他……”郝平凡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靳和夙。
“疯狂？”Fox帮他挑了个词。
“对对对，就是疯狂，K同学简直又疯又狂啊！”郝平凡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在玩家之间不可竞争和相互伤害，要不然对上K同学，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这就是他啊。”Fox垂眸低语，“以前到现在，从来没变过。”
可惜声音实在太小，郝平凡没能听到。
靳和夙丝毫没觉出他的话给队友造成多大震撼，他沿着残缺的指示牌寻到船舱内部。
不见天日的邮轮和不见天日的“我”，不管这个“我”是什么，都逃不出这艘邮轮。
宝藏和“我”他都要。
“K？”柯非试探着叫靳和夙，最后一句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刹那间他就把已知的信息全都串联了起来。
第一夜他被涂黑一块的直播间屏幕，他的室友大夏天还要围围巾，说是怕冷，消失几小时后颈侧出现的“蚊子包”。
一切的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本应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却迟钝地和大家一起知道了。
“有事？”靳和夙正忙着用红线织成的工具撬门，邮轮沉海时门被压变形了，普通的开锁方式打不开。
“不，没事。”柯非调整好情绪。
他才不理会那么多呢，反正现在和K同学并肩作战的人是他。
两人合力把船舱的门撬开，沉重的舱门激起朵朵水花。
柯非正想往里进，靳和夙一把拽住他，冷声道：“等等，这里不对劲。”
话音未落，就见不知躲藏在何处的红眼鱼成群结队地游来，它们有秩序地将闯进此地的人类团团围住，浓郁到呛鼻的檀香味混着海水的咸味，无孔不入地冲进靳和夙的鼻腔。
大量的红眼鱼似乎在听从某种号令，它们只对靳和夙发起攻击，看都不看一眼柯非。
靳和夙：“……”呵，又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红线凝成长鞭，抽开水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毫不留情地打乱鱼群，撕碎它们的尸体，将之一一绞杀。
血液染红了他所在的这片海水，靳和夙在旋转漂浮的鱼群碎屑中，看到了一张张趋近于人类的五官。
-
——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若我偏要逆天呢？
——命无定数，一切皆有可能。
“……我说，你非要和……作对吗？”
“嗯。”
“你俩真不愧是天生一对，敷衍我的话都一模一样。”
“你找过他了？”
“是啊，我想着他比你更好劝些，结果呢？没差，唉……都是死拧死拧的，你俩咋搞到一块儿的啊，不理解但尊重祝福。”
“不尊重不祝福我就把你打到尊重祝福为止。”
“嘿……我们好歹也是一起过本的兄弟啊，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毁掉……不该存在……”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呗。”
“如果我失……你别忘……”
“放心吧，我会第一个跑的，……是很狡猾的。”
“嗯。”
【亲爱的玩家，气瓶中氧气不足，警告，气瓶中氧气不足，警告，气瓶中氧气不足……】
【已自动为气瓶补充氧气。】
【补充中……】
【补充完成。】
【请玩家调节好呼吸器，以免导致身体不适。】
“嘶……”靳和夙略带迷茫的睁眼。
什么鬼？那三行神神叨叨的话和那些对话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正在杀鱼吗？
靳和夙揉揉略痛的额角，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
红眼鱼群、人脸……没了，记忆到这儿就断片了，他只能归结于又是系统在搞鬼。
这么恨他啊，靳和夙冷笑。
意识回笼，他冷静地观察起身处的环境，黑乎乎的墙壁，阴暗潮湿的空气，他这是在一个……洞穴里？
海底？地下？
后路被堵死，他只有“向前”这一条路可选。
“小助手，氧气瓶不带了行不行？这里的空气还行啊，不在海里戴着这个很不舒服。”靳和夙咨询030，他刚才迷迷糊糊听见了小助手在帮他往气瓶里补充氧气，这说明和上次不同，他与外界通讯没断开。
【亲爱的玩家，030建议您佩戴好呼吸器，洞穴中空气不洁，长时间吸入可能会引发身体的不良反应。】
“哦，戴一会儿摘一会儿总行了吧。”方法都是想出来的，靳和夙深谙这个道理。
【……】
【也是可以的。】
030无奈回复。
“能听到我说话吗？”靳和夙对着芯片一阵摆弄，但重述了三遍都没收到回应。
行吧，芯片没法儿用，队友……联络不上。
“队友”这个词，他已然熟练到能直接说出了吗。
靳和夙想从直播间里获知些线索，然而直播间也呈关闭状态。
“……”合着就给他留了个小助手，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他行动自如，也不怕找不到出口。
[哈喽？哈喽？有人吗？我的直播间出故障啦？我那么大个靳哥呢！]
[是的，我们还能发弹幕，但看不见画面。]
[我……我无话可说，死系统梅开二度诶！]
[说真的，难道就不该设置个投诉主系统的渠道吗？不是人的它是真不干人事啊！]
[点了。]
[靳哥吉人天相，一准不会有事。]
靳和夙走在洞穴中间，两侧嗯……太脏了，幸好他有口罩，商城里的东西贵但质量高，一分钱一分货，卖那么贵质量再差他就要投诉了。
他走了许久前边的景象都没有变化，这条路好似长得没有尽头，周遭静悄悄的，唯一的照明是洞顶的不知名生物散发的幽蓝光亮。
郝平凡的手电筒，柯非的照明棒，他随便借一个现下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嘶——呜——”
熟悉的嗡鸣声响起，洞中会传出些许回音，一遍又一遍，一声弱于一声，而后腔鸣再起，循环往复。
是小触手，也是阿倦。
又在和他玩游戏吗？在礁石那次，他原本是想接住跌向海面的他？
增进感情的小把戏，是情Ⅰ趣啊。
靳和夙一改轻慢的神态，他神情愉悦，口中哼着曲悠扬小调，如散步般悠闲前进。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不慌不忙地步步紧逼。
“呐，被我抓到的话会有很严重的惩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