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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活来(四)

    “嘶……”

    林子溯哀哀叫唤。

    被人摘了脖子的痛苦还存留在身上,隐隐叫嚣。

    “你俩这是怎么了?这么痛苦的样子。”柳知喻还没彻底清醒便听到林子溯的哀鸣。

    “被刘嬷嬷给撕了。”谢书意抚摸脖子,方才的窒息感让他想起了溺水时的感受

    ——无力的挣扎与绝望。

    柳知喻侧头看向原本躺在不远处的尸体,毫无变化。

    “你们确定?刘嬷嬷不是死了吗?”她疑惑道。

    林子溯:“千真万确。”

    死人复生?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已经遇到这么多离奇的事了,多这一件似乎没毛病。

    柳知喻不解:“她怎么突然开始杀人了?”

    没有人知道。

    倒是林子溯一反常态,扭扭捏捏的说:“那什么,我找到花旦的死亡前提了。就只要告诉他我们会救他出去就行了。”

    看着林子溯那求夸夸的眼神,柳知喻面无表情的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会不会因为我们都不会被杀死了,为确保能继续开展下去,刘嬷嬷才动手?”

    极有可能。

    柳知喻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子溯,随口夸道:“看不出来,你脑子这么好使啊。”

    “也就一般了。”林子溯吹嘘道,尾巴就快翘上天了。

    柳知喻冷呵一声,又问起其她线索:“还有发现吗?”

    林子溯抢先把花旦的死亡论说了出来。

    柳知喻听后,思索道:“这个应该是关于结局的,暂且跳过。”

    “你呢?”她斜瞥了谢书意一眼。

    这家伙显然不在状态的,吓傻了?

    当然,柳知喻没问出口。

    谢书意回过神,声音虚弱的说:“死亡前提不止一个,钟响后还有。看客是背对他。”

    柳知喻耳边响起面具人的话,她突然就懂了。

    “有三个。”她笃定。

    她回忆了一下说:“面具人在第一次钟响后的死亡前提是被她杀死过一次。”

    谢书意点头,又讲述了自己在二楼所看到的故事。

    听他上了二楼,柳知喻立马问:“你上楼梯时,有看到一柄伞吗?就在楼梯口。”

    “有。”谢书意记得,自己的确踢到了一个东西,大概就是柳知喻口中的伞了。

    林子溯凑上来,怎么扯到伞了?

    柳知喻没理他。

    果然,她的想法是对的。

    但她还要再验证一下。

    “那个小姑娘呢?你们每次都看见了吗?”

    谢书意:“在。”

    林子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见了啊,我还问她冷不冷呢。”

    柳知喻这么问,谢书意也察觉到不对劲。

    明明他们处于三个不同的时间,怎么可能都会见到小姑娘。

    他下意识抬头。

    小哑巴端坐在楼顶,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三人。

    似乎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柳知喻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这三个惊鸿楼都是同一个,只是让我们看起来不一样而已。”

    但原因是什么?

    费这么大功夫就只是为了让她们在同一个惊鸿楼里,不太说得过去。

    她们只找到了肤浅的现状,而不知原因。

    “算了。”柳知喻头疼的拜拜手,“先不说这个了,没什么意思。来聊聊每个人的剧情。”

    柳知喻和谢书意分别叙述自己听到的内容。

    基本吻合。

    柳知喻理了一遍目前已知的线索,发现一处矛盾:“花旦说看客活着,看客问我们他为什么而死,简直自相矛盾。”

    谢书意随口回道:“有一个在误导我们。我更倾向于花旦的话。”

    只有看客活着,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惊鸿楼是现在的惊鸿楼,而非过去。

    而且看他那样子,怕不是精神失常了。

    说出的话不值得信任。

    交换完线索,戏还未开场。

    柳知喻现在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向下流。

    整个人狼狈不堪。

    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我就好奇,究竟是谁弄的这玩意?死来死去就算了,想出去还要费这么大功夫。”柳知喻试着拧了一下袖子,挤出一大滩水。

    她简直绝望。

    谢书意不太在意这些,该吃的苦他早就吃过了,这也不算什么了。

    他笑道:“行了,努力吧,说不定还能早点出去。”

    过了一回,花旦终于登台。

    艳红戏服毫不褪色,头冠珠宝与流苏荡开,露出苍白的脸颊。

    他唱道:

    “大人前来扰红灾,

    池边水纹阵阵开。

    强取的姑娘忏悔的塘,

    楼外剑客亮寒芒。

    ……

    阿嬷看去故人哀,

    一盏盏红茶落地来。

    不声不响不会动,

    挟去正处那年冬。

    ……”

    翻译过来就是,大人被花旦推下池塘淹死了,结果又被刘嬷嬷发现了,然后刘嬷嬷借此要挟他,否则上报南监司。

    柳知喻就挺想问问,怎么一个二个杀人都能被刘嬷嬷看见?就不能谨慎点?

    但凡小心一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她叹了口气,被迫接受事实。

    ……

    第四次。

    铃铛随着面具人收剑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色的小东西晃出一道虚影。

    血珠落地,瞬间炸开,好似鲜花绽开。

    面具人走到池塘边,俯身清洗双手。

    “又来了?”她头也没抬,专注地洗掉手上的每一滴鲜血。

    柳知喻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好奇的问:“你杀谁了?”

    面具人无奈笑道:“你猜。”

    柳知喻:“……”我要是能猜到还问你。

    “好了。”面具人甩甩手上的水,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继续讲我们的故事吧。”

    “啊——”柳知喻的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不满道。

    “好奇心害死猫。”面具人轻描淡写道。

    柳知喻噎住了。

    也是,就因为她好奇了一下,结果出不去了。

    都这样了,还不长点记性。

    *

    面具人在来惊鸿楼之前习过剑。

    在青楼中,也靠舞剑博得了一些名声。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来青楼谋生,就像没有人在意花魁为什么而死一样。

    那群所谓的姐妹早就埋怨过,花魁一死,正巧为她们腾出个位置。

    为花魁砸钱的大人也不甚在意。

    他不在乎那点可以买下一个人一生的钱财。

    很悲哀,很讽刺。

    不过几天,已经不剩几个人念着花魁的好了。

    惊鸿楼的新一任花魁即将选出。

    笙歌曼舞,花娟满天飞,女子嘴唇上的胭脂比哪一夜都要浓烈。

    活像在冬日里奋不顾身的花蝴蝶。

    只可惜,冬天不会有蝴蝶向死而生。

    也是那一夜,面具人借着皎皎明月,提着自己的佩剑登上了二楼。

    看客杀死了上一届花魁,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

    他经常会在一间名叫“白木槿”的屋子外暗自神伤。

    他偷偷来,悄悄走。

    面具人找到他时,一切就要结束了。

    凶手即将随逝者离去,惊鸿楼重返安宁。

    白木槿仍旧纯洁,即便她曾沾满鲜血。

    只可惜,这些美丽的愿景只是斑斓的泡沫,一戳即破。

    面具人失手了。

    看客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利剑偏离了跳动的心脏。

    他没死,又一次在面具人眼皮下逃走。

    这是面具人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

    醉酒的大人撞见满手鲜血的面具人,撞破了一场凶杀案的落幕。

    真的很神奇。

    罪人从未忏悔,惟有幸存者一遍遍为生默哀。

    面具人失去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在这之后,她也要随她而去了。

    她能闻见面前恶臭的酒熏,油腻的面孔泛着光,赤/裸的眼神扫视着她,层层肥肉一颤一颤的,让人想要呕吐。

    一阵风吹过,佩剑末端发出银铃般的脆鸣,和房檐边的风铃一样。

    面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仇尚且未报,她不能止步在这里。面具人告诉自己。

    她的手攥紧刀柄,向前一刺。

    红色瞬间喷涌而出,比胭脂还要鲜艳。

    这一剑似乎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面具人脚下一软,踉跄着靠到墙边,感到有些茫然。

    她失败了。接下来呢?

    找到看客,杀了他。

    再然后呢?

    不。面具人摇头,她不会再见到看客了。外城如此之大,同样的机会,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她不仅没能替姐妹复仇,还杀死了一位大人。

    待到明日,或许所有人都会知道,在她的房前,有一个人无声的死亡。

    甚至可能还等不到明天。

    面具人从来没有这般清晰的认识到

    ——她有罪,她的身上背负着生命。

    在这时,她的未来便已经消失了。

    面具人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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