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林子溯哀哀叫唤。
被人摘了脖子的痛苦还存留在身上,隐隐叫嚣。
“你俩这是怎么了?这么痛苦的样子。”柳知喻还没彻底清醒便听到林子溯的哀鸣。
“被刘嬷嬷给撕了。”谢书意抚摸脖子,方才的窒息感让他想起了溺水时的感受
——无力的挣扎与绝望。
柳知喻侧头看向原本躺在不远处的尸体,毫无变化。
“你们确定?刘嬷嬷不是死了吗?”她疑惑道。
林子溯:“千真万确。”
死人复生?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已经遇到这么多离奇的事了,多这一件似乎没毛病。
柳知喻不解:“她怎么突然开始杀人了?”
没有人知道。
倒是林子溯一反常态,扭扭捏捏的说:“那什么,我找到花旦的死亡前提了。就只要告诉他我们会救他出去就行了。”
看着林子溯那求夸夸的眼神,柳知喻面无表情的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会不会因为我们都不会被杀死了,为确保能继续开展下去,刘嬷嬷才动手?”
极有可能。
柳知喻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子溯,随口夸道:“看不出来,你脑子这么好使啊。”
“也就一般了。”林子溯吹嘘道,尾巴就快翘上天了。
柳知喻冷呵一声,又问起其她线索:“还有发现吗?”
林子溯抢先把花旦的死亡论说了出来。
柳知喻听后,思索道:“这个应该是关于结局的,暂且跳过。”
“你呢?”她斜瞥了谢书意一眼。
这家伙显然不在状态的,吓傻了?
当然,柳知喻没问出口。
谢书意回过神,声音虚弱的说:“死亡前提不止一个,钟响后还有。看客是背对他。”
柳知喻耳边响起面具人的话,她突然就懂了。
“有三个。”她笃定。
她回忆了一下说:“面具人在第一次钟响后的死亡前提是被她杀死过一次。”
谢书意点头,又讲述了自己在二楼所看到的故事。
听他上了二楼,柳知喻立马问:“你上楼梯时,有看到一柄伞吗?就在楼梯口。”
“有。”谢书意记得,自己的确踢到了一个东西,大概就是柳知喻口中的伞了。
林子溯凑上来,怎么扯到伞了?
柳知喻没理他。
果然,她的想法是对的。
但她还要再验证一下。
“那个小姑娘呢?你们每次都看见了吗?”
谢书意:“在。”
林子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见了啊,我还问她冷不冷呢。”
柳知喻这么问,谢书意也察觉到不对劲。
明明他们处于三个不同的时间,怎么可能都会见到小姑娘。
他下意识抬头。
小哑巴端坐在楼顶,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三人。
似乎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柳知喻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这三个惊鸿楼都是同一个,只是让我们看起来不一样而已。”
但原因是什么?
费这么大功夫就只是为了让她们在同一个惊鸿楼里,不太说得过去。
她们只找到了肤浅的现状,而不知原因。
“算了。”柳知喻头疼的拜拜手,“先不说这个了,没什么意思。来聊聊每个人的剧情。”
柳知喻和谢书意分别叙述自己听到的内容。
基本吻合。
柳知喻理了一遍目前已知的线索,发现一处矛盾:“花旦说看客活着,看客问我们他为什么而死,简直自相矛盾。”
谢书意随口回道:“有一个在误导我们。我更倾向于花旦的话。”
只有看客活着,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惊鸿楼是现在的惊鸿楼,而非过去。
而且看他那样子,怕不是精神失常了。
说出的话不值得信任。
交换完线索,戏还未开场。
柳知喻现在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向下流。
整个人狼狈不堪。
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我就好奇,究竟是谁弄的这玩意?死来死去就算了,想出去还要费这么大功夫。”柳知喻试着拧了一下袖子,挤出一大滩水。
她简直绝望。
谢书意不太在意这些,该吃的苦他早就吃过了,这也不算什么了。
他笑道:“行了,努力吧,说不定还能早点出去。”
过了一回,花旦终于登台。
艳红戏服毫不褪色,头冠珠宝与流苏荡开,露出苍白的脸颊。
他唱道:
“大人前来扰红灾,
池边水纹阵阵开。
强取的姑娘忏悔的塘,
楼外剑客亮寒芒。
……
阿嬷看去故人哀,
一盏盏红茶落地来。
不声不响不会动,
挟去正处那年冬。
……”
翻译过来就是,大人被花旦推下池塘淹死了,结果又被刘嬷嬷发现了,然后刘嬷嬷借此要挟他,否则上报南监司。
柳知喻就挺想问问,怎么一个二个杀人都能被刘嬷嬷看见?就不能谨慎点?
但凡小心一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她叹了口气,被迫接受事实。
……
第四次。
铃铛随着面具人收剑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色的小东西晃出一道虚影。
血珠落地,瞬间炸开,好似鲜花绽开。
面具人走到池塘边,俯身清洗双手。
“又来了?”她头也没抬,专注地洗掉手上的每一滴鲜血。
柳知喻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好奇的问:“你杀谁了?”
面具人无奈笑道:“你猜。”
柳知喻:“……”我要是能猜到还问你。
“好了。”面具人甩甩手上的水,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继续讲我们的故事吧。”
“啊——”柳知喻的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不满道。
“好奇心害死猫。”面具人轻描淡写道。
柳知喻噎住了。
也是,就因为她好奇了一下,结果出不去了。
都这样了,还不长点记性。
*
面具人在来惊鸿楼之前习过剑。
在青楼中,也靠舞剑博得了一些名声。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来青楼谋生,就像没有人在意花魁为什么而死一样。
那群所谓的姐妹早就埋怨过,花魁一死,正巧为她们腾出个位置。
为花魁砸钱的大人也不甚在意。
他不在乎那点可以买下一个人一生的钱财。
很悲哀,很讽刺。
不过几天,已经不剩几个人念着花魁的好了。
惊鸿楼的新一任花魁即将选出。
笙歌曼舞,花娟满天飞,女子嘴唇上的胭脂比哪一夜都要浓烈。
活像在冬日里奋不顾身的花蝴蝶。
只可惜,冬天不会有蝴蝶向死而生。
也是那一夜,面具人借着皎皎明月,提着自己的佩剑登上了二楼。
看客杀死了上一届花魁,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
他经常会在一间名叫“白木槿”的屋子外暗自神伤。
他偷偷来,悄悄走。
面具人找到他时,一切就要结束了。
凶手即将随逝者离去,惊鸿楼重返安宁。
白木槿仍旧纯洁,即便她曾沾满鲜血。
只可惜,这些美丽的愿景只是斑斓的泡沫,一戳即破。
面具人失手了。
看客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利剑偏离了跳动的心脏。
他没死,又一次在面具人眼皮下逃走。
这是面具人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
醉酒的大人撞见满手鲜血的面具人,撞破了一场凶杀案的落幕。
真的很神奇。
罪人从未忏悔,惟有幸存者一遍遍为生默哀。
面具人失去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在这之后,她也要随她而去了。
她能闻见面前恶臭的酒熏,油腻的面孔泛着光,赤/裸的眼神扫视着她,层层肥肉一颤一颤的,让人想要呕吐。
一阵风吹过,佩剑末端发出银铃般的脆鸣,和房檐边的风铃一样。
面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仇尚且未报,她不能止步在这里。面具人告诉自己。
她的手攥紧刀柄,向前一刺。
红色瞬间喷涌而出,比胭脂还要鲜艳。
这一剑似乎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面具人脚下一软,踉跄着靠到墙边,感到有些茫然。
她失败了。接下来呢?
找到看客,杀了他。
再然后呢?
不。面具人摇头,她不会再见到看客了。外城如此之大,同样的机会,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她不仅没能替姐妹复仇,还杀死了一位大人。
待到明日,或许所有人都会知道,在她的房前,有一个人无声的死亡。
甚至可能还等不到明天。
面具人从来没有这般清晰的认识到
——她有罪,她的身上背负着生命。
在这时,她的未来便已经消失了。
面具人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