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播报最新消息,南边K国针对A国的战争依旧没有缓解的趋势,反之愈演愈烈,我国已派出军队和医疗人员前往帮助,可K国似乎杀红了眼,连我国人都不放过,大开杀戒,接下来由战地记者为您讲解详情...”
第3天,柳柔摘下了纱布,能清楚的看见眼前的一切,电视机上的画面是A国的现状,尸横遍野、野火燎原、惨不忍睹。
尤其是在听见新闻播报员的那句:“连我国人都不放过”时,她甚至出现了误以为摄像头照到的那具尸体就是许温程的幻觉。
柳母连忙关了电视,搂住她安慰她:“没事的,小柔,那不会是小程的,你给小程打个电话求个心安,快。”
闻言,柳柔拿出手机拨打许温程的电话,1秒、2秒、3秒过去,等许久都了无音讯,机械女声说出的:“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更是宛如恶讯从天而降,不断打击柳柔的不安。
柳母还想用假设哄骗她,好打消她的顾虑,可那是没用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亮起,来电者是林羡。
“柳柔,你看新闻了没有?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得那么严重,打许温程的电话也打不通,你那边怎么样?联系的上他吗?”
林羡的询问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她脸色很不好的回答:“没有...打不通。”
那头先是一阵沉默,再来就是他自身也不确定的猜测:“你别担心,我已经让那照顾你的护士替我带话,请他们院长帮忙联系其他医生了,不会有事的,我之后再联系你。”
林羡挂了电话,但没有继续工作,而是往许温程就业的那家医院前往。
柳柔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紧张的握紧了手机,开始思考其他能联系到许温程并且证明他安全的方法。
柳母揉揉她的肩,一直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
柳父在一旁得知了此事,拉柳柔到沙发上坐下,说:“坐着等,别担心,爸妈陪着你。”
柳母见了,便也跟着坐到了柳柔身旁,夫妻俩一左一右的陪伴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祈祷许温程能够平安归来。
天空再次落雨,林羡驶车来到了那家医院,与护士会合后,他们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同样辗转不安的张子晴。
见状,林羡察觉到了什么,上前质问:“这位小姐,你在心虚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你不说,我可以将此事迹发布到网上,损坏你们医院的名誉。”
这对她的饭碗起到了威胁,她不甘的阴阳怪气他:“你们但凡多关注新闻,就不会不知道上一批前往救援的医生们也被牵扯进这场战争里的事情。”
一旁的护士不敢置信的向她确认:“所以,院长你骗了许医生他们,因为如果说实话,你就没法向上级交代了,对吗?”
张子晴被说中,恼羞成怒道:“那我想这样吗?他们死了政府会给他们的家庭补贴他们亏什么了?再说了,如果我实话实说,有人敢去吗?上级已经保证过会加强军队防护,不会再让上次的事情发生了,他们都说到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林羡将护士姐姐护到身后,冷漠的反驳她:“不要拿上级出来挡事,你隐瞒上一批救护人员死亡的消息本就最不应该,你怕死,其他人就不怕吗?”
张子晴说不过他,泄力坐回椅子上,转移话题道:“我已经联络领头的了,他说敌军已经攻到他们所在的救济站了,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除了许温程和他的助理谢璟川。”
爆炸的冲击力不小,一阵强风袭来,许温程和谢璟川双双倒地,没等他们起身,眼前3驾带着导弹的飞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袭来,又一颗导弹坠落,无情的摧毁这片土地。
许多树木被炸飞,一同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倒。
好在俩人下意识护着脑袋,才不足以致命,许温程奋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树木,再去帮助谢璟川。
脚踝流出的血染红了他整条裤子,许温程掀开查看,发现他的脚踝被一根尖锐的树枝狠狠刺入。
将他扶到救济站后方安顿好后,许温程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接着打电话通知了唐柳:“你快让军人们过来,你自己和大家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明白了没有?”
地方还在将导弹一颗颗往下投,一阵阵爆炸声传来,看着因地震而产生破裂的房顶,许温程知道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在这里等着,别出去”,他对谢璟川说道,接着转身就走,到救济站里疏散人群。
军队很快赶到,带着谢璟川和其他逃出来的人群上车前往另一个避难点。
就在司机准备开车时,谢璟川冲到前面阻止了他:“不能开车!还有人还没上车!”
谢璟川奋力喊着,然而危急关头,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人停留。
另一边,柳柔独自回到房间,想起许温程离开前留下的那封信,她翻出查看。
灿灿随她过来,一人一狗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她摊开信纸,开始默读。
许温程在信中写道:“柳柔,我的未婚妻,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很欣慰,也很替你感到高兴,因为那位天才少女,终于能重新看见这世界,也终于能重拾画笔,走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我不确定我多久能回来,也有可能,回不来了,我知道我这样说,你肯定会很生气,但人的尽头往往是死,这是不可否认的,我想先给你做个心理建设,这样以后,如果我们还得再分开一段时间,至少你不会再没有安全感,我迎来死亡的那天,你也可以不那么难过。
从前至今,都很感谢你能陪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坚定的选择我、信任我,让我知道,原来别人有的,我也可以有。
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女孩,但这也常常让我产生配不上你的想法。
然而,每次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你都会握起我的手,告诉我,我其实也很好很好。
我这一生并不好过,我的青春在霸凌和家庭压力中度过,好在我即将撑不下去时遇见了你,而在我撑到现在时,又恰好的再次遇见了刚好也喜欢上我了的你,对我而言,这是一场救赎,它很不真实,我也时常因此感到害怕,我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安慰我的美梦。
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几乎没哭过,和你在一起后好多次都感动得哭,我并不觉得那样不好,因为那是幸福的眼泪,也是你带给我的,那样来看不管我哭了多少次都挺值得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失去的越来越多,先是没了母亲,后来父亲也走了,是你和你的家人一直真诚待我,才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和伟大,那是可以解决一切不开心的避风港,每当工作上繁琐的事物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时,想到你,想到爸妈,和弟弟,还有待我如家人的朋友们,我就突然有了动力,真的很神奇。
此刻拥有爱情、亲情、友情的我是幸福的,仿佛过去不忍直视的我从没存在过,看来被爱浇灌成长的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们很快也将拥有自己的家庭,你知道吗?在那天来临前,我总在夜里盯着你手上的戒指,幻想教堂大门敞开,你拖着白纱裙走向我的画面,我真的很期待,可能当天的前一晚甚至会睡不着吧,能娶到暗恋了那么多年的女孩,谁会有心思睡觉呢?
我也时常担心你会离开我,可你让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是我的问题,我总太敏感,让你困扰了,我试着改了,会让你平安幸福的,请你一定一定不要反悔我们的婚姻,在我向你伸出手的时候,我希望你回应我的邀请。
还有,希望你再次拿起剪刀的时候,是为了剪掉阻碍你前进的头发、松垮的纽扣、不美观的线头,各种各种……
总之,不要是你那白皙的手腕即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克服各种困难,只要你相信我。
所以,答应我,往后的世界里有我也好没我也罢,都要好好的生活着。
我爱你,柳柔。
许温程。”
这是他在某一天的夜晚,趁她熟睡时,在书桌上写下的。
本是想给她留个念想,却在一场悲剧降临后成了遗书。
在谢璟川的百般干扰下,司机被他烦的不行,便留给了他一点时间。
救济站的墙壁从出现裂缝,到后来在敌军的不断施压下彻底倒塌,许温程抢在最后一秒拉着一位老妇人逃了出来,将对方送上车后,他看见老妇人语无伦次的直指着后方。
他回头看去,一位小女孩正从零碎的木板里跑出来,却没跑向军车,而是往反方向跑,为了捡飞到那里去的洋娃娃。
许温程当下顾不上那么多,没有任何犹豫的往小女孩的方向跑,也全然没注意到上方正对他们位置越来越近了的飞机。
小女孩捡到洋娃娃后被他抱起,司机被他不顾一切也要救人的样子打动,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呼唤着:“快点!快点!”
可就在这时,一颗导弹直直坠落,在碰到地面的那刻剧烈爆炸,威力之大,貌似天都在晃,滚滚黑烟产生,看不见一点生还。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敌军全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司机被这场面吓得将油门踩到底,带领他们前往安全的地方。
谢璟川绝望的看着车窗外的画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到达另一个救济站,唐柳见他受伤了,连忙替他处理伤口,顺带询问:“许医生呢?他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谢璟川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许温程现在是生是死还未知,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唐柳见他这样,只能给他打针镇定剂,让人把他安顿到病床上休息,以免落下心理创伤。
张子晴口中那位领头的人是为男医生名叫吴钟庆,见清点人数时迟迟不见踪影的谢璟川归队了,便向一旁的唐柳确认道:“人都齐了对吧?”
唐柳望了望附近,随后否认:“还有位许医生没见到。”
人数不对他也不好向张子晴交代,只能托同族军人前去寻找。
黑雾慢慢散开,在许温程牺牲自己身躯的保护下,那位小女孩安然无恙,只有他被炸烂了后背,浑身都血流不止。
他吐出一口鲜血,小女孩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抱着洋娃娃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见此,他忍着痛强撑自己笑,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对她说:“没事的,会有人来找你的,会有人带你去找你的父母的,不要害怕,我是医生,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眨巴着水蓝色的大眼睛,回答他:“我没有父母。”
许温程自嘲般笑着说:“嗯,我们是一样的。”
“可我还有个未婚妻…”,他嘟囔着这句话,意识逐渐迷糊,然后,他便无力的倒下了。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在许温程心中,她代表了一切,希望、期待、快乐、生活,还有爱。
她是他至死都放不下的执念与喜欢。
他躺平在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不知道战争是否和这天一样没有尽头。
他没有痛苦的哭喊,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求救,作为医生,他别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没救了。
他的肺部在大量的出血,心率也越来越弱,意识正在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逝。
合上眼的那一刻,一滴泪顺着眼角往下落,那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于没能赴约的愧疚。
他和他的未婚妻有个约定,他回国后会和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他失约了。
她等不到他了。
她穿上婚纱朝自己走来,俩人再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的画面他幻想过无数次。
可在心脏彻底停止跳动的那刻他明白了,那只能是他的幻想,他再也没有办法将幻想变成事实了。
小女孩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站在一旁木讷的看着死去的他,忽然,一辆军车从远方行来,几位军人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倒影在了小女孩水蓝色的瞳孔里。
“嘘,不要说话,这个哥哥在睡觉。”
小女孩把小小的食指放到唇边对着他们说道。
看着许温程身下大片的血迹,以及他躺在胸前的那张工作牌,他们知道,或许他是真的睡着了,因为他一定很累了。
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