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孙澜燕睁开眼,暖黄的灯光映出眸中的阑珊波光,微张的唇瓣间抖落出颤颤巍巍的喘息,齿间的冰冷涌入咽喉,刺痛着喉处的吞咽。

    “薛昱川……”

    伏在地上的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薛昱川,声音忍不住颤抖。

    “薛昱川……”手掌托起薛昱川的脸颊,又唤了一声。

    薛昱川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下,“小十四,你没受伤吧?”薛昱川握住十四的手,将十四从地上拉起。

    孙澜燕回握住薛昱川的手,难以抑制心底的担忧,“你呢,受伤了吗?”

    薛昱川动了动肩膀,嘴角“嘶”出一声叹息,侧头看向肩膀。血水浸湿肩头的羊绒面料,黑色裂缝中渗出鲜红的血液。

    “我没事,先送你回家。”薛昱川轻抚住十四的后背,带着十四继续向前走。

    “可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医院。”十四挽着薛昱川的手臂,便要伸手去截黄包车。

    “小少爷!”远处传来符生的声音。

    符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眼便发现了薛昱川肩上的伤口。

    “小少爷,我先送您去医院。”红色轿车停在路边,符生拉开车门,扶着薛昱川坐到后排。

    “我和你们一起去。”不等符生反应,孙澜燕便钻进了轿车,坐在薛昱川身旁。

    符生看向薛昱川,见薛昱川点头,这才关上车门,发动轿车。

    薛昱川捂住伤口,红血从白皙的手指间流出。薛昱川侧头去看十四,忍痛安慰说:“我没事的,别担心。”

    孙澜燕的目光投定薛昱川的伤口,眉眼间透着不忍和歉然,“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

    薛昱川缓了口气,勾起唇角,“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孙澜燕羞恼,谴责说:“薛昱川,你也太不君子了,怎么能趁人之危?”

    薛昱川被逗笑了,身体依旧紧绷着不敢松懈,“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救你肯定是有私心的。人如果没有私心,又怎么会舍命去救别人?这个道理十四小姐不会不明白吧?”

    薛昱川见十四眉宇紧蹙,又继续说:“我喜欢你,所以舍命救你,我希望你也能因此喜欢我。我不否认,这确实是我的私心。”薛昱川很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别说话了。”孙澜燕别过头去看窗外,没再搭理他。

    轿车停在医院门口,符生搀着薛昱川走进诊室。孙澜燕拂裙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诊室里不时传出薛昱川的尖叫哀嚎,惊得孙澜燕从长椅上弹起,紧张不安地来回踱步。

    终于,诊室的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出。医生对护士吐槽道:“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不过是被子弹擦伤了一点皮肉,就叫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中枪了。”医生摇头啧啧,和护士离开了。

    孙澜燕甩开紧扣的手指,凌厉的眼神袭向从诊室里走出的薛昱川。

    “好了?”

    薛昱川故作虚弱地笑道:“嗯,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用担心。”

    孙澜燕弯起眉眼,“没事就好。”

    孙澜燕抬脚突然猛地一踩,痛得薛昱川跌坐在长椅上,“嚯……疼……小十四,你干嘛踩我脚啊!我可是病号……”

    孙澜燕闷哼一声,昂起脑袋,叉着腰,“薛昱川,你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里面故意喊那么凄惨就是为了博我同情,亏我还……”孙澜燕急急收住接下来的话。

    薛昱川随即站起,挠着后脑憨笑,“小十四,看来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啊。”

    孙澜燕无言以对,只好转身离开,“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回家了。”

    薛昱川急忙跟去,“我送你。”薛昱川走到孙澜燕身侧,低头又说了句:“就当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走出医院,薛昱川殷勤地打开车门,见孙澜燕上了车,自己也紧随其后。

    车上,薛昱川注视着孙澜燕的侧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兴是余光察觉,孙澜燕侧头对上薛昱川的眼睛,严肃的神情让薛昱川收起了笑容。

    “所以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开枪的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薛昱川轻叹了声,淡然道:“放心,反正不是冲我们来的。”

    “符生说,国民党最近在剿杀□□,刚才可能是在追杀□□分子,不小心误伤了我们。”薛昱川抬手拍拍十四的肩膀,“别怕,只要不和他们任何一方扯上关系就行。”

    孙澜燕蹙眉,靠着车座背,“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中国人,却要自相残杀?现在不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外敌吗?”

    “我也并不觉得只要不和他们任何一方扯上关系,就可以独善其身。那一天迟早会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中国人都逃不开,我们必须要做出抉择。”

    薛昱川急忙捂住十四的嘴,切声说:“小十四,这种话现在可不能往外说。”薛昱川顿了顿,认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认同你的想法。”

    孙澜燕拉下薛昱川的手,叹声说:“就算我有这样的想法又能如何?我们最后还是会同浮萍一样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

    孙澜燕神色暗伤,看向车窗外。

    “小十四,你听过蝼蚁撼象的故事吗?蝼蚁是身体小、力量微弱的生物,而大象则是体型巨大、力量强大的动物。在自然界中,一只蝼蚁通常无法对大象造成任何威胁,但是当大量的蝼蚁联合起来,它们就可以撼动大象,甚至能够杀死大象。”

    薛昱川握住十四的手,“小十四,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我会陪你一起。以后我们也会碰上志同道合的人。”手指逐渐握紧。

    十四看向薛昱川真挚的眼神,手背上安实而温暖的气息正缓慢地流进心底。

    “嗯。”十四点头。

    十四俯眼看去,随即抽出手,薛昱川尴尬地摸了下平滑的寸头。

    轿车停在孙家门口,薛昱川看向十四的背影,挥了挥手,“十四小姐,早点休息,晚安。”

    十四回头看了眼。暖黄的灯光下,长身而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光凭站姿,一眼就能认出是薛昱川。

    “你也是。”十四匆匆跑回了家。

    薛昱川一怔,问符生:“符生,你刚才听见十四小姐说什么了吗?”

    符生笑回:“十四小姐说,你也是。”

    薛昱川的嘴角高高扬起,那是一抹清朗灿烂的弧度。

    “走走走,回家去。”薛昱川转身上车,脑袋不小心撞上车门,也捂着头乐呵呵的。

    红色轿车离开孙宅。

    “小少爷,伤口还疼吗?”符生抬眸看了眼后车镜。

    后车镜里,薛昱川终于露出真实面目,皱起眉挤着眼:“我快痛死了,谁知道中枪这么疼啊!”薛昱川顺势往侧边一躺,消失在后车镜里。

    “这辈子我都不要再中枪了。”

    符生禁不住一笑。

    二楼窗前的白色纱帘合上,孙澜燕走进浴室泡了个热水澡。孙澜燕抬手擦过水雾氤氲的镜面,目光落在被薛昱川亲过的地方,用力想要搓掉脸侧的印记,最后留下了满面红晕。

    这一觉睡得格外不适。

    翌日很早,孙澜燕起床洗漱,换上了一套水蓝色袄裙。

    孙澜燕坐在梳妆台前,拉开抽屉,琳琅满目的发饰映入眼前。纤纤玉指滑过一排发饰,落在了最后的柳燕发饰上。孙澜燕侧头,戴上发饰,指尖轻拂过,垂落的柳条流苏点了点发丝,将镜子里的少女衬得娇俏可人。

    穿上白羊绒大衣后,孙澜燕下楼去吃早餐,餐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孙澜燕礼貌地一一问候,最后拂裙入座。

    孙叶氏向来是打破安静的第一人,开口就对身边的丫头小黎说:“去喊十三少爷下来。”

    小黎没有移步,只是轻声回:“五太太,十三少爷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孙叶氏正要开口,四姨太孙连氏阴阳怪气了句:“听十二说,十三天天逃课,都被老师批评了好多次,还是不长记性。我看呐,十三再这么下去,估计都毕不了业。”

    “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儿大更不中留,妹妹可要盯紧十三啊,千万别让十三捅出什么娄子来。”孙连氏打开茶盖,红茶的香味顿时弥散开来,像是故意嘚瑟般地滑过孙叶氏的鼻尖。

    孙叶氏摆摆手,驱散鼻尖的茶味,鄙夷地看向孙连氏,“十二学的金融吧?早就听说这学金融的功课最是繁重,怎么还有空来看艺术生画画呢?”

    孙连氏柳眉皱起,孙叶氏紧接着一句堵住了孙连氏将说未说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啊,十二也逃课了。”孙叶氏特意加重“逃课”二字。

    孙连氏放下茶杯,愠色挑眉,冷道:“无凭无据的事情妹妹最好不要瞎说,大家都知道,我们十二的学习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再怎么看都是从不逃课的好学生啊。”

    孙叶氏哂笑,“是嘛,那看来是我上次看错人了呀,那骑马的人应该不是十二吧?但愿。”

    话音未落,孙连氏斜睨了眼孙叶氏,“什么骑马的人?”

    孙叶氏抚了抚鬓发,翘起细长的眼尾,“不说了,该去马场接十三了。”

    孙叶氏看向孙澜燕,“小十四,今天有空吗?”

    孙澜燕放下筷子,擦净嘴,点头回:“有空,我可以陪您去接十三哥哥。”孙叶氏笑着拍拍十四的手。

    孙叶氏对孙若依打声招呼,便起身离开,向室外走去。耳朵高高竖起,听着从身后传来的略微急促的高跟鞋声。

    “妹妹。”一听就是孙连氏的声音,语气温柔婉转了许多。

    孙连氏故作亲昵地挽住孙叶氏的胳膊,“好妹妹,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孙叶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弯起眉眼,“姐姐是觉得十二也在马场吗?”

    孙连氏掩饰着心里的不安,笑说:“我只是许久没去看人赛马了,突然心血来潮。”

    孙叶氏懒得拆穿孙连氏的小心思,收起笑容道:“那一起吧。”

    三人登上轿车,轿车向马场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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