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去啦

    书郡打小就喜欢看杂戏,以前央求着爹娘三天两头就让侍卫带着去瓦子那边看杂戏。后来长大了得去国子监听课后,爹娘不让去了,他就拽着苍术在下课的时候偷偷溜过去。

    京城里设有大大小小的十几处瓦子勾栏(舞台),他今天去这个明天去那个,就算母亲亲自来逮他回府吃饭,也不一定能抓的到。

    大将军外祖父也曾带他去看过宫里的伎艺,但他觉得还是宫外的好看。

    伶人们给达官贵人的排的戏都收敛许多,过于正式了,不像坊间百姓瞧的那些,都是放开了演,内容滑稽又讽刺。

    最热闹的时候一场戏有千人旁观,有时演到副净和副末插科打诨着说诨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书郡偶尔在人群里啃着瓦子里刚买的热腾腾的玉米棒子啃着,也跟着大笑,有趣极了。

    书郡跟着人群走,不一会儿就到了。

    台子上还没有开始演出,瓦子里的茶馆商铺里就已经坐满了人。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有路过的不太清楚的人也被这人群浩荡的场面惊到了,好奇地问。

    “那可不,今天可是有个大戏班子要来呢,他们可经常在皇宫里面表演,是在最最尊贵的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往常可没机会看到咧。”

    茶馆的老板拎着一壶茶过来,从桌上拿起扣着的瓷杯,边倒茶边回答。

    那人闻言恍然,接过了老板手里的茶,便径直在茶馆坐下了。

    书郡在玉米摊面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买了,省点钱,刚转过身打算直接去勾栏前等着,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小哥哥,”一道清亮甜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可是要吃玉米?”

    书郡诧异地转头,发现来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子,螓首蛾眉,明眸皓齿,一双杏眼清丽灵动,正……举着一颗玉米对着自己。

    “喏,买多了,送给你。”

    书郡正要开口回绝,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似是在唤这个女子,“巧奴!就差你了,赶紧过来,都快开场了,等着你呢!”

    这个叫巧奴的女子将玉米往书郡怀里一塞,响亮地“欸”了一声,便跑了。

    书郡拿着玉米,往勾栏走。

    这时,台上的遮布被拉开了,歌者盛服浓妆,玉簪螺髻,蒙了个面纱,莺声婉转,唱着一首《东瓯令》徐徐开场。

    本喧闹的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娓娓动听的小唱之音,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似梦似幻。

    书郡知道这个小唱优伶,名为婆惜,以婉转似水的嗓音闻名京城,许多文武百官设宴的时候都想着请她过去唱一段。

    《东瓯令》不长,只是个开场,很快就结束了。

    台上女子徐徐行了个礼,遮幕便被放下了,瓦子里此起彼伏地喊着“婆惜”,甚至有人向台上大把大把地撒花,以示喜爱。

    接下来,乐工上勾栏念诵致语口号,众人期待的杂剧开场了。

    先上来的是一段比较简短的艳剧《眼酸药》,四五伶人在台上互相逗哏捧哏,偶尔乔作愚缪之姿,穿插新奇的杂技表演,逗得观众捧腹大笑,是以引得正剧开场。

    书郡在一排一排啃着甜玉米,一双桃花眼明亮澄澈,泛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勾栏之上的伶人们精湛的表演。

    欸?

    旦角从遮幕后缓缓走出时,书郡在人群中捧着玉米,愣住了。

    这一身老妇打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给自己玉米的好心人,巧奴。

    只是这巧奴换了个扮相,举手投足,甚至连嗓音,都像是一位年迈老妇,毫无违和之感,让人有些恍惚,觉得完全难辨真假。

    而这旦角竟是一名妙龄少女。

    书郡震惊之余,生出些羡慕之余,内心隐隐有一股冲劲儿,竟也想上台试试。

    ……

    书郡最终如愿地加入了梨园优伶班子,且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巧奴在自己的戏份结束之后,趁着乐伎还在勾栏上演着,就换了身衣服卸了妆悄悄溜下来找书郡聊天儿。

    结果就得知书郡有加入杂剧班子的想法。

    “那不就巧了!”巧奴乐了,兴冲冲地说,眉眼弯弯和刚刚台上佝着身子的老妪截然不同,声音刚出,又感觉太大声了,用手遮住唇,压低了声音说,“来我们这呀!你长这么好看,随意比划两下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落幕后她立马带着书郡冲去勾栏后找了师兄师姐,书郡照着他们的意思演了两段《目连救母》,竟然就成功加入了。

    “演得太好了!”一班子专精的优伶不吝赞美,围着书郡夸个不停。

    饶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书郡也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挠挠秀挺的鼻子,赧然地笑了。

    “对了,你说你叫书郡?”婆惜似是想起什么,“你是……原先那个书家小少爷?”

    婆惜经常出入各种官家府邸演出,对朝堂上下文武官员的事情了解也不奇怪。

    书郡摆摆手解释道:“我和我娘已经搬出来了,和书敬先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原来如此。”

    婆惜点点头。

    “搬出来也好,那种负心男也不配是你爹。既然加入我们梨园了,给自己像个艺名吧,以后也方便些。”

    书郡想了想,说:“那便叫晏如吧。”

    海内晏如,安康太平。

    ……

    转眼就到了新年。

    除夕这一天书郡格外忙碌,跟着梨园班子到处跑,好在赶在团圆饭时回来了。

    “海棠呢?”

    书郡一进院子就看到娘亲、宋嬷嬷还有苍术围着圆桌坐下了,独独少了海棠。

    宋嬷嬷招呼小少爷坐下之后,替他拿好了碗筷,这才开口解释。

    “海棠回家了,她今天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她父亲给她找好了夫婿,让她回去吃团圆饭,”宋嬷嬷打开了一壶桂花酿,给书郡倒了一点,“今天除夕,喝点酒吧。”

    书郡接过酒杯,有些担心,问:“海棠可是自愿?”

    “愿意的。就是舍不得夫人和小少爷您,夫人给了她盘缠路上用,走前她还哭了一阵,说没能再见小少爷一眼可难过了。”

    赵歌给书郡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

    书郡闻言默默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情绪过了之后,气氛也倒和乐融融了起来。

    吃完饭后,四人准备去城里看看除夕夜市,书郡不知道在屋里捣鼓什么,催促半天才出来门口,正要一起出发时,外面恰巧放起了烟花。

    数十朵巨大的烟花“砰”的一声齐齐冲上天,而后在漆黑的夜空炸成一大片,那光芒竟是比城中的万家灯火还要夺目。

    集市里架起了好多小摊子,卖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书郡在梨园赚了不少银两,于是自己掏钱,给每个人买了小礼物,又放了河灯,一行人这才快快乐乐地回去了。

    晚上大家各回各房睡觉时,发现枕头上放着一个平安符。

    那是书郡白日里忙里偷闲去城中香火最旺的庙里求的。

    其实一共买了五个,每人一个,没想到海棠离开了,于是剩下一个就被他放到了衣柜里压着了。

    熄了灯的正房里,赵歌松了发簪,一身素白抹胸睡衫宽宽大大,已难以掩盖清瘦之姿。她扶着床柱坐下,拿起枕上的平安符置于手心,后又珍重地将其握在胸前,轻轻地叹了一声。

    夜半,她胸口忽地发闷,难以喘息,便惊醒坐起。

    赵歌面色惨白,额角渗汗,急急从床边拿过手帕,掩着口唇在一阵沉闷难挨的咳嗽之后,那帕子上是鲜红刺目的黑血。

    ……

    年后不久,梨园优伶就重新忙了起来,大大小小各种宴会都想请他们去演出,连轴转了好多天,一班人终于回到了原先的瓦子。

    这段时日,书郡算是把他这十七年看过的杂戏演了个遍,偶尔人手不够了甚至还会客串一下旦角的年轻女子角色,居然也出乎意料地合适,让人挑不出毛病。

    于是很快,顶着“晏如”这个名字的书郡在京城中也收获了不少的忠实群众,甚至许多闺阁女子听闻这边瓦子有一个“风流俊俏,面如白玉”的优伶,在勾栏上扮作“末泥”(男主角),那端的是“琼姿皎皎,玉影翩翩”,就赶忙携着姐妹来一睹晏如的“芳容”了。

    演出末了,她们还会央求自家兄长或者贴身侍卫往台上放花,有时甚至会放大把的银票。

    书郡得知后,那是一个哭笑不得,然后又嬉皮笑脸地问师兄师姐能否给自己涨涨薪俸。、

    又过了几日,书郡发现瓦子外一连几日都停着一辆珠光宝气的马车,车内似乎没人,只有车夫牵着马绳停在路旁。

    一天两天倒还好,这马车竟然一日不落风雨无阻地来了一整周。

    有一次给娘亲抓药,常去的药铺缺了一种药材,于是书郡去了城门边的一家药铺,又无意碰上了那辆马车。

    车夫驱着马在离城门百步的那块乞丐群停下了,从车里下来了一个奴仆打扮的人,似乎在给那些乞丐分粮食。

    书郡实在好奇了,又不知道该向谁问。

    直到有天婆惜也来了,他便趁她唱完小唱之后去问了。

    婆惜站上凳子,往外瞧了一眼,说:“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御史中丞司家的车马,估计是司家有家眷来看戏了。”

    书郡十几年没怎么跟在外祖父身边,对这些文武百官也不是很熟,也就似懂非懂地“昂”了一声。

    他停顿了一下,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嘴,“那城边那些乞丐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得以前是没有的……”

    婆惜还没等他说完,就从凳上跳下来,急急拉住了书郡,低声说:“嘘。”

    书郡睁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歪了歪头,眼底有些不明所以。

    婆惜心下一软,小声问道:“你说的那些可不是什么‘乞丐’,你外祖父不是大将军吗,你没认出来他们是谁?”

    书郡说:“书敬先和将军府的关系不太好,所以我不太经常见我外祖父……”

    婆惜往四周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凑到书郡耳边悄声开口——

    “那些人,可是天齐的当朝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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