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父温母连夜买了火车硬座回到老家,张文珩住在附近的镇上,白天到村里和小温荨一起玩。
爷爷奶奶去地里除草,牵着牛去山上吃草,小温荨和张文珩也跟在一旁。
牵着牛走过池塘,走过田埂,走到小山坡,冬天过去,山上枯黄的草地上冒出嫩绿色的新芽。
张文珩记得这里,再往前走一点,是几棵桑葚树,她曾经和表姐一起爬到树上,坐在粗壮的树枝上,伸手拉过面前的枝桠,摘下颤巍巍的桑葚,放到嘴里。
好多年她没有再吃过桑葚,如今走到山上,回忆涌来,她只记得自己曾在这里吃过桑葚,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的味道。
所谓酸酸甜甜,草莓,葡萄,水蜜桃,哪一个水果不能用酸甜来形容呢?但它们有着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口感。
如果要说一点桑葚的特别之处,那就是它的外形像一串缩小迷你版的紫葡萄,一粒一粒紧紧包裹在一起成为一颗圆锥似的桑葚。
一咬下去,紫红色的汁水冒出来,再多吃一点,摘桑葚的几根手指会被染成紫色,舌头也会变成紫色,如果消化系统更好一点,大便也是紫色。
一整个被桑葚染成同种色系。
张文珩和小温荨还有奶奶放完牛回到家时,温父温母正坐在门口空地的椅子上择菜。
奶奶去手上拿着牵牛的绳子,问道:“国忠莫斯时候回来滴噻?”
温父温母闻声都抬起头来,站起身,温父走过来接过奶奶手上的绳子,疲惫的说道“我跟秀梅早上到屋滴。”
“这个是?”
张文珩站在奶奶和小温荨的旁边,走到隔壁邻居家的时候,远远看到两个背影,她就知道这是温父温母。
很难说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成年后就很少回到家,一年大部分时候都在B市工作,过年时偶有回去,但更多时候在外面过年。
工作很累很辛苦很委屈很想要哭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家是避风港,要向父母寻求安慰的念头。
安慰到她的,是她喜欢的偶像,电影里的角色,后来认识的恋人。
再往梦里走的话,她很多年没有梦到过有关父母的事情,她在外独自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她和父母相处的时间。
亲人的养育,在张文珩的生命里,不断被稀释,稀释到最后,淡薄。
“大哥大姐好,我是张文珩,就是电话里叔叔阿姨和你们提过的,打算领养小荨。”
温母看到张文珩时一颗心落地,眼前的人和医院里那个医生的照片一模一样,幸好不是人贩子。
小温荨喊了声爸妈,就待在一旁不说话了。
她还在生爸爸妈妈的气,他们一声不吭的就出门打工,根本就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害得她放假回家空欢喜一场。
张文珩余光看到小温荨低着头不说话,就知道小孩现在肯定正别扭着,别的不说,她和她肚子里的蛔虫,又有什么区别呢?
温父一听领养,脸立刻就拉下来了,他家还不至于卖孩子。
“大哥,小荨还是你们的孩子。我呢,是想把她带到B市读书,这样离你们夫妻又近,小荨又能得到B市的教育,以后考上一个好大学,不还是轻轻松松的?为人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张文珩看着面色不渝的温父,平静的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B市学费贵的狠哟?”温母见温父脸色不好,沉默不说话,主动问。
“大姐不用操心,这都包在我身上。”
对上母亲,张文珩心情更复杂了。
年轻的温母,强势,干练,有主意。越往后走,拘泥于柴米油盐,家务琐事,一分钱一分钱的攒着攒着,到头来除了年龄上涨,身上的锐气几近消失,垂头丧气。
一门心思照顾孩子,到底照顾的是谁的心?
为什么谁的心,都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