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温父温母的过程远比张文珩想得简单。
很多话以前温荨不是没说过,只是那时作为女儿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没有信服力,家长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权威在身上,上一代的经验不管是否符合当下时代的潮流,他们都无条件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因而无论如何儿女不得有任何的怀疑与抵抗,否则那是在质疑作为父母的尊严与权威。
得知自己要被送走的小温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面黄肌瘦的脸蛋上,硬生生哭出了俩团红晕出来。
温母又心疼又生气,一把拽过她,抬起右手的袖子给她擦眼泪,“你这孩子,享福都不知道享福,哭什么哭?”
小温荨哭得更大声了。
她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外地来的阿姨要接自己走,也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开始不同意现在又同意送自己走了?她只知道自己被抛弃,被嫌弃,以后跟着陌生女人走,不知道会不会卖去当童养媳?
就像她跟着爷爷奶奶看到的电视剧里面一样,被卖到大山里,逃也逃不了,哭也没人应。小温荨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她突然推开温母的手,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就往外跑。
温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甩开了手,张文珩看着小温荨跑走,立马追上去,身后温父温母反应过来也都追在后面。
小温荨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被抓到,被抓到她就完蛋了。
她两手紧紧抓住自己的书包带子,常年上学走山路,小小年纪,体力脚力都很好,身子远比成年人灵活,把几个大人甩在身后。
耳边是呼呼的风刮过,身后大人的喊声,像是催命符,好在越来越远。
她跑到另一个村庄,这是她上学路上会经过的一个村子,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都对这里不熟。
再往前走,是每年都会到村子里给小孩子打针的医生家里,后院是他们自己住,前院装修成诊所。小温荨凭着记忆里去打针时走过的那条路,快步完全走。
她不敢停下来,怕父母还有奇怪阿姨会找上自己,也不敢跟路上碰到的大人对视,担心他们会不会是认识爷爷奶奶,把自己抓回去。
往常揪跟狗尾巴草,摘朵花,蹦蹦跳跳的一条路,如今什么都不在小温荨的眼里,她一门心思的向前走,衣服被田埂上的杂灌木丛刮破,她也没注意,脚上都是干枯的杂草。
越走越饿,越走越渴,脚步从开始的激素前进,到慢慢一步一步往前挪。
小温荨把书包拿下来,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拉开拉链,里面是学校发的学生牛奶,一天一瓶,她留了2瓶给爸妈,看着书包里的红绿包装的学生牛奶,她的眼泪又忍不住的往下掉。
草莓味的牛奶,和香草味的牛奶,她最喜欢的2个口味,特意没喝存在书桌抽屉里,放假时和课本一起放在书包带回来。
她拿出一盒牛奶,擦干眼泪,吸管插进牛奶包,两三口喝完了,喝空的牛奶盒子塞进书包侧边的小口袋里,接着往前走。
远远的,她看见一条沥青柏油马路,再走过一条田埂,就到马路边,顺着马路再走一会,就能到医生家。
在她眼里,医生叔叔和警察叔叔一样,会帮自己的,虽然她不不知道到底会怎么帮,但她小小的脑袋里,就是这样单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