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

    在崔霁毓的惊讶之中,嵇仲筠几乎已经将三百多本草药书籍倒背如流了。嵇仲筠一脸得意的看着崔霁毓,“老师,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采药熬药什么的了?”崔霁毓满意的回道:“明日随我一起去后山采些辛夷,春季多染风寒,你也要注意些才是。”嵇仲筠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他此刻极度迫切地期待着,这是他苦学一年半才换来和老师一起上山采药的机会。距离来到草药铺,已经快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间屋子,他对外界也充满了好奇。

    崔霁毓察觉出嵇仲筠的兴奋,又有些担心,“尽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要小心,一旦让成王发现了你的踪迹,他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将你灭口。”嵇仲筠低下了头,记忆仿佛又回到那晚,突然有人破开家门,紧接着冲进来一群拿着刀的人,他们说父亲有罪把他带走了,然后一把火点了他们的院子,当时六岁的嵇仲筠躲在密道里,听着一阵一阵的惨叫声,等那群人走了之后,他才从密道里爬出来,地上躺的是母亲和丫鬟们的尸体,流的是他们嵇家的血,整个嵇府仿佛人间地狱一般,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深深埋下,他誓死要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生死有命,如今你要做的是成长起来,让自己有能力为家人洗清冤屈,现在还不是时候。”崔霁毓一席话将嵇仲筠的思绪拉了回来。嵇仲筠心想,是啊,自己现在是实力还远远不够,想彻底扳倒成王,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隔日很快就到了,嵇仲筠前一晚兴奋的有些睡不着觉,导致第二天精神并不充足。崔霁毓有些无奈,或许小孩子就这样,对没发生过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期盼,就是不知道等到上山看到大片大片的植物之后,会不会还笑的这么高兴。在出发之前崔霁毓还是为嵇仲筠易了容,尽管山上并没有太多人,但是成王势力遍布,他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嵇仲筠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心想老师的本事果然远超自己的想象,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曾经是崔霁毓在敦和时嵇仲筠用来躲避追捕的手段。

    两人背着竹筐来到山上,如崔霁毓所料,嵇仲筠来到山上看到一片片全是植物覆盖就傻眼了,他脑子一片混乱,这会儿别说认了,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一片是同一种药材,有些还混杂在杂草之中,嵇仲筠一下就愣住了,果然光记还是不行的。崔霁毓察觉到嵇仲筠的窘迫,“这些四叶参还有前面坡地上的白头翁都是需要挖的,而我们这次主要采摘的辛夷在树上,还有一段路程。”“这边得有一百多棵白头翁了,这种药材针对痢疾效果很好,这些你应该记得吧。”崔霁毓一边在地上挖白头翁一边给嵇仲筠讲解,嵇仲筠貌似缓过来一些,“老师,我想我还是学艺不精啊,对着书的时候总是信心满满。”崔霁毓笑到,“第一次都是这样,没有经验,不过没关系,以你的资质,一定会学成的。”嵇仲筠听到这话笑容可一点藏不住了,虽然老师平日里也没少夸赞他,但他总会沉溺之中。“老师,这种体力活还是学生来做吧,您累了我会心疼的。”嵇仲筠顺手拿过崔霁毓手里的工具,他现在虽然才七岁,但因为每日习武的原因,体魄远远强于同龄孩子。崔霁毓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收了个学生,倒像是收了个儿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拥有一个家,一个自己的孩子。嵇仲筠很快就把这一片的白头翁挖完了,如果不出意料的的话,这么多药材或许能用半个月或是更久。

    “前面山坡上长有金耳环的花,这会儿正是它们开的正旺的时候。”“我知道这个,这种花用于风寒咳嗽,外用跌打外伤,毒蛇咬伤。”嵇仲筠现在都开始抢答了,“只是……这么陡的地方我们该怎么采啊?”嵇仲筠有些头疼,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崔霁毓解释到,“所以我让你与我一起,我需要你的帮忙,待会我采的时候,你抱紧我的腰,顺便在旁边学习一下,尽量不要损坏周边的植物。”嵇仲筠耳朵泛红,明明已经不知道抱过老师多少次,可每每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心跳加快。看着崔霁毓倾身向前,嵇仲筠马上紧紧抱住了崔霁毓的腰,刚开始他还在尽力克制,但随着崔霁毓的动作,嵇仲筠的手几乎将崔霁毓的腰部摸了个遍,尽管隔着几层布料,嵇仲筠还是能感觉到崔霁毓皮肤的温度逐渐传向他的手心,隐约还能感觉到崔霁毓皮肤细腻的触感,嵇仲筠不自觉的把手越收越紧,差点勒的崔霁毓都chuan不上气。崔霁毓想拉开嵇仲筠的手,发现怎么也拉不动,“怎么了?”嵇仲筠这时才反应过来,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赶紧把手收了回去,崔霁毓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脉象,嵇仲筠条件反射的往后退,支支吾吾的说:“没……没事,可能……可能风太大了什么……”嵇仲筠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崔霁毓有些奇怪,但马上就被嵇仲筠打断了,“老师,我们还要采辛夷,得快点了。”嵇仲筠貌似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默默的跟在崔霁毓身后,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他们来到长着辛夷的树下,已经接近正午了,嵇仲筠考虑到老师身体不好,如果顶着太阳爬树会生病,他马上拿起工具,作势就要往树上爬。嵇仲筠经验很丰富,爬树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崔霁毓有些庆幸带嵇仲筠一起出来采药,这种程度的他自己可真没办法完成。眼看着没多长时间,崔霁毓的竹篓里就有不少药材了,“好了,谢谢我可爱的学生,我们可以走了。”嵇仲筠好像只听到了“可爱的学生”几个字,脑子一热,没抓稳,直接从树上跌下来了。崔霁毓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伸出双臂想接住他,但他忘了自己看不见,一个偏差嵇仲筠直接压着他一起摔倒了地上。崔霁毓双手怀抱在他身上,嵇仲筠双手按在崔霁毓胸膛,一抬头刚好是崔霁毓修长的脖颈,那种熟悉的感觉像海浪一样又涌了上来,少年青涩的情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种下了。嵇仲筠目光顺着崔霁毓的脖子一直向上,他从未如此仔细的观察过老师的容貌,白净的脸蛋,柳叶般的眉毛,唇红齿白,几乎没有瑕疵,神情中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嵇仲筠觉得老师简直是画里的仙人出世。但是看久了他就发现崔霁毓的容貌仿佛与荣国人有些差别,倒是…有些像西部人。

    “你在干什么?”崔霁毓的话打断了嵇仲筠飘的越来越远的思绪,嵇仲筠反应过来,赶紧从崔霁毓身上爬了起来,嵇仲筠此刻整个人像是熟了一样,身上无一处不是红透了的。崔霁毓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嵇仲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幸好崔霁毓看不见,如果看到嵇仲筠这个样子,不免也会多想。嵇仲筠试图解释道:“我……可能……晒的……热吧。”崔霁毓明显没有相信他说的话,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走,“我回去给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如果现在是酷暑嵇仲筠甚至还能骗骗崔霁毓,可是初春的正午并不至于让人热成这样。嵇仲筠内心很复杂,他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懂刚才自己怎么回事,他只觉得他想用手去触摸崔霁毓的头发,脖子,甚至是那双蒙在布条下的眼睛。可能是自己对崔霁毓比较依赖?嵇仲筠目前只能这么想,想想自己之前和阿母之间的那种感觉,嵇仲筠暂时把他们归位了一类,嵇仲筠内心认为这只是对亲人的依靠。

    崔霁毓有些着急的把嵇仲筠带回了草药铺,勉强说服自己的嵇仲筠也坦然了许多,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慌张,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点倒是与自己和阿母相处时不同。崔霁毓手搭在嵇仲筠的腕处,一会就皱起了眉头,从脉象来看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跳有些快,难道这孩子是实热体质,所以很怕热?崔霁毓此时差不多才相信了嵇仲筠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事,看来你是天生怕热的体质。我帮你调理下吧。”听到这话嵇仲筠内心莫名踏实了很多。“今天收获不错,你有什么经验了吗?”嵇仲筠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老师的问题,“差不多认识一些,我觉得根据他们的生活习性可以更好辨别。”崔霁毓满意的点点头,他认为这个孩子还是很聪明的,可惜……自己只是个骗子,最终还是不能与他有太多瓜葛。

    夜已深了,嵇仲筠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一闭就全都是白天趴在老师身上的场景,想到这他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跳不自主的在加快,他有些迷茫,自己那套理论好像又不成立,在遇见老师之前他好像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情感,他甚至有去偷看崔霁毓的冲动,不过理智还是说服了他,他认为这是在偷窥,如果被发现了,老师一定会生气,于是他就强忍着心中那团躁动的火。崔霁毓也没有睡的很好,他总觉得今天嵇仲筠有些奇怪,他在这个年纪,每天除了逃命就是在寻食,他的的确确不了解这个年龄段的正常孩子在想什么,或许……他跟着别人会比跟着自己更好?可是如今让他舍弃他也做不到,嵇仲筠已经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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