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我,往日的情分在此都变成了泡沫。
这模样有些吓人,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淡淡开口:“照片现在不在我身上,我放家里了。”
“那就去你家,现在。”说罢爱德华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拽出去。
他力气不小,拽的我生疼,我气不过,对他吼道:“你他妈轻点,弄疼我了!”
彼时爱德华已经拉着我走到了里奥的车前,他靠在驾驶位,腿翘在方向盘上,嘴里哼着歌,好不惬意。他看到我们二人出来,本想调侃两句为什么牵着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与爱德华气场不对,又听到我吼出来的话,顿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你自己回去吧!” 我对里奥说道,然后就跟着爱德华上了车。
爱德华竟然还给我开了车门,他竟然还给我开了车门?装什么啊我靠,刚才一副我不把照片还给他就杀了我的样子。他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轰隆隆宣泄着他的心急。
你急个鬼啊,照片又不可能被我吃了。
他这车速太快了,搞得我也很慌,控制不住的咬指甲。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照片本来就是你自己掉的,我好心捡到,本来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他妈连着几天没来学校我上哪找你啊,你先在在这怪我?……凭什么啊…气死我了…真倒霉。
他知道,他绝对知道我在想什么,那该死的读心术恐怕是关不掉了否则他就是有偷窥别人内心的癖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照片是我不小心掉的,谢谢你捡到,没来上学…是因为家里面有事…还有,读心真的关不掉,以及我没有偷窥别人的癖好。” 他一句一句解释,好像这样我就能原谅他似的。
我这才注意他今天开的是那辆银色保时捷,内饰的高大上程度绝不是里奥的凯迪拉克能比的。我在车上随便摆弄,开开了车载音响,里面放的不知道哪个野鸡乐队的歌,我把它声音调到了最大,企图用歌声让爱德华听不到我在想什么。
F**k,这歌难听死了。
爱德华刚刚貌似说了什么,但是这歌声太大了,我也听不见,于是反向他大声说道:“你说什么?” 他嘴巴动了,但是我真的没听清。他抬手就把车载音响关了,世界又陷入一片安静。
“你把音乐开大我也听得见你在想什么,不用白费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你一个女生,少说脏话。”
“啧,你少管我。”
爱德华直视前方,留给我一个好看的侧脸,指节分明的手扶在方向盘上。而我突然发现,或许我在他这里无法违心了。违心的慌话我经常说啊,比如约翰逊先生问我作业是不是自己写的我说是,比如秋张问我是不是喜欢塞德里克我说不是,可我确实抄了作业,也确实喜欢塞德里克。我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开心也不说,难过也不说,在会读心的爱德华下原型毕露,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是他的同桌,并且毫无隐私可言。
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文静而且内向的女生,事实呢?我会止不住的觉得每一次秋张在我面前提到塞德里克是炫耀,我巴不得她在打魁地奇比赛的时候从扫帚上摔下来,这种诅咒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也知道。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道理谁都懂的啊,秋张就是很优秀,她和塞德里克就是很配,可是谁又能真正做到丝毫不嫉妒呢?她的好朋友玛丽埃塔也嫉妒她,梅瑞迪斯也嫉妒她,她的朋友们都嫉妒她,我看得出来,可她们依旧围在秋张身边,秋张说不定也很得意。说到底,所有人都是阴暗的,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
爱德华呢,一个可以摸清所有人在想什么的家伙,见惯了人性冷暖,或许可以阴暗到另一个纬度,可是不公平的是他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他。可是,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在他面前想说什么说什么,就算不开口,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而这是我和塞德里克的相处完全不同的模式,因为我总是很顾虑塞德里克对我的看法。
但是此刻开始,我可以在爱德华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绿气围绕,野枝横生。
我下了爱德华的保时捷,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屋门。
“房间有点乱我懒得收拾,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我说罢也没管他,哐哐哐跑上楼,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照片,又下去送给他。
我不爱运动,在英国不爱,在美国也不爱,此时面色微红,气喘微吁,把照片递给他。他前面背面翻了翻,检查了是否有问题。
“检查好了没?没问题吧?”我语气有些冲。
“没问题。”他又抬眸,终于是不是要杀了我的眼神。
“没问题就快滚,不想看见你。”我撂下这句话,作势就要关门赶人。爱德华单手扶住门框,抵着门不让我关,他面色显露出不合时宜的温柔,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讨好,朝我笑了笑说道:“我家有电脑,需要我帮你的随身听下载歌曲吗?”
我摆了摆手:“好了不要再向我炫耀你家很有钱了,照片拿到了你可以滚了。”说完关上了门。
情分的泡沫散了就真散了,我懒得理你。
我爬到床上,伸了个懒腰,反正下午的课是不用上了,补个觉咯。
这一觉很深,里奥回来了我也没醒,天黑了我也没醒。
我梦到了与塞德里克的往事,我不愿意醒。
彼时年少,我在魔咒课上落了单,坐在一片阴影的角落。我没想到塞德里克也会迟到,最后和我做了搭挡,他说他是为了给新生找去教室的路而耽误了时间。他就是这样的,温暖的包容一切,就这样给我阴影的角落带来了光。他指导我的魔咒,分享了笔记,让我轻松的完成了课堂任物。
而点亮了我的生命与灵魂的人,死了,死在了他最好的年华。我愿以为寄宿学校将承受老师的打压与同学的冷落,一个人的孤单,是塞德里克给了我待在学校的盼头,每一年的伊始,我都会默默期待与塞德里克再见,他是不是变得更英俊了,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他还是那么温柔……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共识,爱上塞德里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只是单单坐在那,就会有人的目光一直追随他。而我再也无法遇到他,除了梦里。我呢,是个可悲的胆小鬼,黑魔王杀了他,我却没有为他报仇的勇气。
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爱德华,他长得和塞德里克一模一样,我分不清我对他的情感到底是对他这个人的,还是只是把我对塞德里克的那部分遗憾寄托在他身上。
某种情况上,菲比说的没错,爱德华对我是很特别,可那种特别真的是对我的吗?照片女郎虽然不知是谁,但我不妨一猜,琳蒂是他过去的恋人,如今只剩一张泛黄的照片,他对我的好是真的,他只把我当做琳蒂或许也是真的。
我们都有缺失的、遗憾的曾经,无法解开的心结,过去已然过去,只是我们都忘了和它告别。
我想以前的日子了。
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我爬起来一看,已经快九点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晚大概也睡不了了。
我跑下楼找吃的,里奥拖着个病胳膊在客厅看橄榄球赛,比赛正是激烈的时候,他全神贯注看着场上局势,瞟了我一眼,见我醒了说:“你可算是醒了,做了什么美梦竟然睡这么久。”
“哪有什么美梦,都是噩梦。”
本来是美梦的,梦到最后,塞德里克变成了苍白的爱德华,堵在我的宿舍门口冷冷的问我要照片,可不变成了噩梦。
热了几片面包和即食的冻火腿,随便糊弄了过去。
橄榄球比赛迎来末尾,里奥去心满意足,看来是押对了,美中不足就是喝不了啤酒。
“对了,你跟卡伦家那个小子发生了什么矛盾,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他说着拆开了什么东西的包装袋。
我吞下一大口火腿,口齿不清说道:“一言难尽啊,”然后又灌一口水咽下去,又删删减减给里奥讲了事情的大概。
我看他琢磨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他说要给你的随身听下歌你居然拒绝了?你上周不是一直在烦这个吗?”
“我说了一堆你就记住这个?”
“哎呀,年轻人之间有些矛盾很正常的啦,又不是什么大事,爱德华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你脾气又不好,他惹恼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啧,我脾气哪不好了?”
等等,里奥手上的包装纸怎么那么眼熟啊?
我冲上前去,抚平褶皱,这才看清,朝他吼道:“你怎么吃我的巧克力啊?”他自知理亏,支支吾吾道:“我……我以为你不吃了…”
我撩起沙发上的枕头往他身上砸“我就剩一块了打算慢慢吃的,结果你给我吃了,你什么意思啊?”
“哎哎哎,雪莉,别打了…你再打我又要进医院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里奥·卡斯·唐先生,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爱德华·卡伦在家门口吗?”我双手包胸,质问他。
“我瞅你心情不好,所以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来接你,你们可以解开误会顺便带着随身听下点音乐,你知道的,雪莉,我的院子真的应该扫扫了。”
“你昨天晚上打的电话,也不怕人家都睡了啊?”
里奥随手翻着报纸,一脸愉悦的说:“我给卡伦医生打的电话约爱德华,不过也是你不了解,卡伦医生是我见过睡眠最少的人了,曾经有一次,我白天把人送到医院他在急诊,同事说他半夜又把人送到医院卡伦医生还在急诊。”
也是,他们一家人脸都白成那样,睡眠怎么可能好。
“所以呢,你去不去?”
“我还有选择吗?”
我走出门外,今天有点太阳但是很稀薄。爱德华戴了Gucci的眼镜,微微靠在车上,看样子等了很久。他看见我走了出来,嘴咧开一个笑容,低沉的声音此时颇为高兴:“早上好。”
“早上好。”你识相的话听得出来我的敷衍。
他这时候不恼了,起身为我拉开车门,然后绕到另一边进来。纤长的手指拨弄几下打开音响,不是昨天吵人的野鸡摇滚,而是很淡雅的纯钢琴乐,不过我也听不出是哪个名家的。
“品味不错。”
“谢谢,这曲子是波利尼的。”
靠,笑那么漂亮给谁看啊。
云很淡,风很清,我满怀一窝心事,开启这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