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点番外,给正文整点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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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康二十六年。
津州。
将军府院子里的蝴蝶兰快要开花了。
赖淮一路从巴蜀之地,快马加鞭才赶回家陪家人过新岁。
“现今川渝一代太平,蛮人不敢再侵金国领土。复津将军,也可以呆在国都修整多些时日了。”
有了圣上这句话,赖淮看着手中白朴朴的沁莲酥,都感觉顺眼了不少。
"你懂什么?"赖夫人秦氏嫌弃地斜了一眼赖淮,这才悠悠地开口:
“这可是用宫廷莲子、莲藕、熟米混合制作的,虽然它吃起来苦,但对身体好啊……”
秦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口婆心地道:
“你整日在外塞弄得风尘仆仆,娘亲为你,可谓是费尽心计啊呸,呕心沥血啊……”
赖淮:……您是忘了三岁我吃这个,半夜跑十八回医馆的故事了吗?
新岁过后,圣上就组织了一场冬狩。
虽说马上入春,可是溪上还是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本来说赖淮应该最善长捕猎,可他却披着红衣大氅悠哉悠哉地骑在马上,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完全没了做复津将军时的戾气。
眼皮轻轻一抬,便瞧见了远处的一只梅花鹿。
好像旁边还有个人?
赖淮走近,才看清眼前的人——贺昭陵。
他刚来津州的几日才听说,贤贞太后的侄子前不久也从京城搬来了此处定居。
这说的应该就是贺昭陵。
贺昭陵眉眼冷峻,显得有点消瘦。
倒是漆色的眸子中倒映出的鹿影,才增添了点人情味。
赖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贺公子这是迷路了?”
贺昭陵明显不是来狩猎的,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鸦青衣衫。
他身边没有马匹,手上也没有什么弓箭。让赖淮误认为他是在树林里迷路了。
"赖小将军。"
贺昭陵瞥见赖淮衣服上系着的令牌,放开了身旁的梅花鹿。
再抬头,便瞧见了马上的红衣将军。
“没有,”他淡定地指了指身旁的梅花鹿:
″我的马被它吓跑了。"
赖淮:……
早些年赖淮听说过这位贺公子的经历,年少时便经纶满腹,在京城以一首《起华》声名大噪,便有了“起华公子”这个称为。
“桃始华归仓庚宿,闻夺尔春杜康醺。”
当年,起华公子站在京城最中央的喧嚣市井,听风亦听雨。
不远处的津州却是鱼龙曼羡,曾经位高权重之人跌落尘埃,也有人站在最高处却满身泥泞,求的不过是沧海一了筑桑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津州的说书人眼里,这句话描写的应该就是贺昭陵。
可赖淮也没听人说过,这贺昭陵——人是傻的啊!
“弓箭什么的,它也一并抢走了。”
说这话时,贺昭陵弯着眼,唇角仿佛带着笑。
赖淮一个动作翻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了那匹梅花鹿。
正巧自己不想打猎了,刚好拿这东西就回去交差。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赖淮嘴上却淡淡地道:
“贺公子不必着急,把这鹿交予我。”
说着,他便将梅花鹿牵到自己身边来。
"我为贺公子报仇。"
回去的路上,赖淮因于心不忍贺昭陵年纪轻轻却有脑疾的事实,慷慨大方的把自己的马让给了这位贺公子坐。
自己则牵着这匹"吓得了马,抢得了弓"的梅花鹿,心情愉快的往回走。
“贺公子,你入津的这些日子怎么样?”赖淮心情好,说的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马马虎虎,相比在京城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赖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京城他也去过,虽说没有津州繁华,但还是有烟火气的。
王权贵族的生活能差到哪里去?
有在边塞吃刀眼子差吗?
正这样想的,贺昭陵的声音在他上方传来:
“我听说,赖小将军曾经也在京城上过学堂。应该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
赖淮十四岁那年随着家人迁往京城避灾,随后在那定居了两年。
在那里住了多少个日夜,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嗯,我曾经是在那住过。”他的眼神追随着飘忽不定的树梢枝丫,仿佛又见万灯升起的敞亮景象,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但因为边塞前些年战事频起,旧伤复发,很多以前的事都变模糊了。”
“我的家乡也只能在津州,不在京城。”
恐怕那京城,那里的人和事,也都埋入战场黄沙之中了吧。
冬狩过后,万物才回了春。
赖淮整日无所事事,在家里乱晃。惹地秦氏日日将他往外赶。
正好赖淮要去趟京城看望表亲戚,也就悠哉悠哉地起了程。
虽然过了十年,但京城依然如故。
就像当初,他刚刚来这儿的时候一样。
赖淮茫然地走在这条路上,看着街道两旁的行人来来往往,无端生出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意味。
十年前,他随家人上京便是这样。
赖家一朝跌入谷底,就好比“一失足成千古恨”,没等来个百年身,却换来一身洗莫虚有的罪名。
紧接着,赖父赖霖被贬,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于是便只能离开津州,躲开那些闲言蜚语,避开那些尔虞我诈,清静下来过日子。
但其实连上个街,都怕被人认出来唾弃,终是融不入任何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
那时的他就像个流浪汉,津州回不得,京城也去不得。
更何况别处,哪里都没有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