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瞑,生于微末,起于幽冥,最后,死于谁手?不知。
何其可笑?陈微瞑,陈微瞑,你何必如此挣扎,倒不如,就顺应这世事!
“陈微瞑,你本就是上位者的棋子,他们以这众生为棋局,你何必挣扎?”那声音遥远听不真切,但又字字珠玑,含有悲切。
是谁攥紧拳头,恨出一口血,都不愿意低下头?
“哈哈哈,好一个蝼蚁,师兄,待我戏耍她一番!”男声清朗,但话中含义却令她如坠冰窖。
黑暗中,仅剩的一只眼徒劳地睁着,看着渐渐朝她走来的身影,始终不曾合上,但却怎么都看不透青年身形。
陈微瞑,你还在挣扎什么?陈微瞑,你在......
曾经无数次黑暗中,她一人独行,伤痕累累,唯一支撑她的,是对那些人彻骨的仇恨,是对杀害的厌倦,但是她却不得不隐藏自己,看着仇者快,亲者悲。
“微瞑,你在看什么?”沉稳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继而是欢快的少年音“队长,她呀,就喜欢看那天空,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灰沉沉的天空有啥好看的。”
而她不发一语,只是说,走吧。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她只是不习惯欢快氛围,只是......怕有一日这样的情景被打破!
于是直到那一天,她也没合上眼,仅剩的一只眼已然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铺天盖地的剑影,和缝隙里橘色的天空。
无人知道,这只眼也曾留下血泪,就像她的名字,微瞑。
这哪是天灾?这就是人祸!
她也想死去,她本该死去,可恰恰就是她,也不能死去。
起码,她得亲眼见证这一切。
系统,就先从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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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微瞑在赌,赌系统不知道她的前世,赌她的重生只是个意外。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系统还很孱弱,是最能解决系统在她脑海里下的“种子”的时候了。
蜉蝣不会觉得好运,但她只能相信。
所以刚重生那会,她是呆愣的,是无措的,因为发现自己真的重生了。
这像是在沙漠徒步久的人面前的一汪清泉,像是否极泰来,像是积攒了所有的不幸在这一天引来了运气大爆棚。
自己重生在人类大清洗前,当然,她更愿意将它称为,末世。
末世,普通人的末世,秩序崩坏,穷困者死,富贵者亡,唯有掌握力量与权势,才有谈判的资格。
而上位者言笑宴宴,谈吐间,轻易将此定为“人类大清洗”。
仇恨与清醒在她脑海里交织,刚重生的她像个赌徒,在确定大腿上的刺青还在,她就定下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她要,拔除系统在她脑海里的种子!
上一世,不知有多少计划是因为系统以失败告终。
在其他人挣扎求生,为系统提供的积分道具喜不自禁,又一边痛骂系统将他们丢入噩梦时,陈微瞑就猜想,是不是系统这个狰狞巨兽还没露出它本来的面目,或许他们所有人,在第一天被选为“执行者”时,就已经不是在代行系统意志,而是成了它的傀儡。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她也不敢让其它人知道。
但她赌对了。上一世的经历锤炼了她的意志与精神,那如附骨之蛆的诅咒伴她而来,事实上也给她提供了锚点,让她能够区分虚幻与现实,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为什么而来。
尽管身体孱弱,但她觉得已有和系统一搏之力,这一战她并不是毫无胜算。但她没想到,死前的经历竟给自己造成这么深影响,甚至让自己的精神都有些扭曲。
想起在系统刚刚入侵意识时,借由系统感知到的剑影和那个嘴角下垂的女孩,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怪异。
系统窥探她的脑海,剑影她理解,但为什么会有陈慧玲?
遥远的过往在生存面前显得十分宝贵,也十分禁不起波澜。这段记忆她应已将其尘封才对。
将方才一切抛掷脑后,一看手机,已是凌晨一点。此时榕影绰绰,在本就黑暗的草地上晕出几抹更深的阴影。万籁俱寂,但此时也太静了些,好像任何声音都停止了。
陈微瞑头脑清明,不顾自己被汗浸透的衣服,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一应物品。本来也没啥好收拾的,只不过是将包里的麻绳绑到了腰间,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美工刀上的血迹。
她知道,此时是“执行者”被授予权柄的时候,因为上一世她是昏睡到了天亮,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末世的征兆,便是在第二天早上的红日,在白天,世界并没有因为这一轮红日发生什么变化,直到傍晚,红雾出现,系统的登入界面毫不留情地笼罩了整个蓝星,亲密的人眨眼间变成了红雾里的怪物。
直到那一刻,世界才终于向他们这些无知之人揭开了面纱。
陈微瞑闭了闭眼,又睁开。她按照计划走到自己选好的地点——体育馆。
深夜体育馆已经落锁,但按照记忆,体育馆左侧有一窗户,上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只需要撬,便能撬开。
此时,陈微瞑已然走到目的地,她看着眼前高处的门窗,又看了看周围,眼神在窗户旁一个摄像头上一扫而过,敏锐地锁定在窗户略下处几根同样生锈的栏杆上。
于是她活动了一下身手,把一根跳绳粗大的手柄甩在栏杆中间卡住,用力拽了拽。还好,摇摇欲坠的栏杆并没有倒下。只见她眼神发狠,一鼓作气用脚踩上墙面,在用力一蹬,直接攀住了窗户下的台面,后手臂用力,才险险将她带上台面。
“呼......"她喘了口气,用手扫了下台面上的细碎石子,又检查了下腰部绳结,发现很牢,眼神透露出几分满意,看来这具虚弱的身体不至于连这种动作也完成不了。
看着面前窗户外围的铁栅栏,她用钳子把螺丝拧开,又撕下一片衣物包裹手,小心翼翼地把锈迹斑斑地栅栏揭下。
看着仅剩一层裂纹的玻璃,她满意地笑了笑,拿起跳绳随即跳了下来。
既然确认自己的身手敏捷性没有太过退步,那也不用畏手畏脚了,她把在附近工地上随便找的砖头用绳子绑好,又挥舞着跳绳,猛地砸向窗户!
“哗啦——”窗户破裂的声音响起,她恍若未闻,一下又一下,连砸三下,才把玻璃窗彻底砸碎。
可要感谢学校对于体育馆的学生运动安全性很看重,早早就装了栅栏。而体育馆又比较早建,玻璃窗和栅栏都不像后来建的其他设施那么新和坚固,领导以为两层防护措施已经足够,便只是响应社会宣传,在体育馆周围装了几个摄像头怕有学生走丢或在偏僻角落霸凌便放心下来,就算是小偷也知道体育馆没啥好偷的,反正这些年来也没出过什么事。
她用衣物包裹住手部,跳绳缠着大包小包一起打了个结,便继续刚才的步骤,在台面上站稳后,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碎渣子中穿过。待穿过后,又用跳绳把包裹提上来。
燕大体育馆分为三层,构造中规中矩,占地面积为1500平方米。第一层以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为主,平时学校内的社团、俱乐部和各大学院的相关比赛成员就会时常来练习,不过由于场地还是太小,比赛多在新建的室外篮球场和羽毛球场;第二层主要是乒乓球场、台球场和健身场所,并有近二分之一的区域贴上全身镜,专门用于瑜伽课拉丁舞等等舞蹈课,据说这是学校内的舞蹈社团社长与上层有关系,后台硬专门划的。健美操等室外体育课在下雨后也会来这上;第三层就豪迈了,是一整个室内游泳池,游泳池还很新,也是很符合临海大学的名头,不过平时除了游泳课和专业人员也没人会来游泳就是了。
体育馆虽然老旧,但作为E市闻名遐迩的重点大学投资建设的综合性设施,在招生时也是狠狠辉煌过一段时间。可以看出整个体育馆以轴线方向布置主要运动场地,四周为房间型空间服务于中心的运动场地,整体构造清晰,动线简单明了。
而陈慧玲上大学时经常跟着林曜民来,主要是看他为应对篮球来练习,她也经常借着闲逛体育馆来放松心情。除了网吧、宿舍,她就对此处的构造烂熟于心了,第二层的器材室便是她特地选中的“安全所”。
在体育馆的每一层都设有器材室,但第一层太空旷,四周一览无余,第二层有房间相隔,大概是曾经翻新过一次的原因,第二层的门窗坚固程度比第一层好一些。而且出于构造原因,体育馆万一来人,在二层便也能轻易知晓,也很好做出应对。
器材室较狭小,室内有一小玻璃窗,外面无栅栏也无台面,里面的人能够轻易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不能轻易看见里面,即使有望远镜,也会被器材相挡。但可供使用的器材很多,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轻而易举。并且万一来了人,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躲在器材室,也就不会打扰这重要的一天。
器材室被锁住了,但她有备而来,当即拿出夹钳工具把锁芯夹出,而进入后,她便将一些重型器材堵住门口,并拿出了一小包自己在超市买的图钉,安装在器械顶、地上等,并用丝线与透明胶带连接,布置了一个小型陷阱。
凌晨一点。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清理出了一小片空间,吃了点东西,又拖出瑜伽垫躺下,顺势合眼,两手交叠,用同样的方法使意识沉入识海,从外表看宛如陷入昏睡,并找到了那一小块晶体。
这是一块透明晶体,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陈微瞑知道,如果不是她在一重生就做出反应,并在系统到来时努力放空催眠自己,又在系统的侵袭下坚守住了心神没有昏睡,这一小块透明的晶体将会融入她的脑海,只有通过后期的一些手术和特定的异能才能取出,但这也会对天赋和潜能造成非常大的损伤。
系统在前期便已种下”种子“,这会散发能量波,让他们强制昏睡以便淬炼身体,同时在他们身体里种下接口。但她阻断了种子,便只能用这种方法,让系统中断的程序继续进行。
她把意识想象成无形触手,轻轻触摸晶体,慢慢深入晶体内部。
像是一滴水落入湖面,有水波纹漾开。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一阵机械音响起:“叮——编号00010001,作为二十亿人类中的幸运儿,我将授予你执行者的权柄,代行吾之荣耀,践行契约,行走于黑暗之中,于汝之身,开启全人类的进化。”机械音语调高昂,仿佛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誉。接着,像是有烟花盛开,徽章赫然出现,占领了她的脑海,“执行者”三个大字刻在金色的徽章之上,流光溢彩,夺目生辉,又转瞬即逝,只有心口一烫。
缓缓品味着刚刚听见的那番话,她讥讽地笑笑,调动心神,眼前立马浮现出和上辈子一样的蓝色面板。
编号:00010001
姓名:陈微瞑(?)
职衔:执行者
性别:女
种族:人类(?)
血统:?
生命:9/10
精神:40/10(?)
智力:8/8
体能:5/8
技能:无
道具:无
看着姓名背后的问号,她满意的笑了,这代表系统并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起码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她的意义。
在系统选中执行者前,首先会对这个人进行检索,包括这个人的生平,那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呢?是根据户口本上的登记吗?不,是根据名字对这个人的意义。
就比如一个人如果被迫改了名,心里还是更认可改名前的名字的话,系统界面还是显示改名前的名字,这是在检索这个人的记忆得到的答案。而系统对于名字一栏标注的问号,就说明了它在检索她的记忆后还是不确定是否是这个名字,只不过在确认是陈慧玲时出现了阻碍,程序便选择了陈微瞑这个名字而已。
其实名字对于系统并不重要,系统一向以编号称呼人,就像给一串数据编码,它也不会注意到名字这一小小bug。但名字却她来说,很重要。
重生以来,她便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总觉得世界是披上了一层看不真切的外衣,会时刻揭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内脏来。
于是,她便需要通过各种手段,时刻确认,事情是否如自己所记得的那样。是否,自己还是陈慧玲?亦或者,世上根本不存在过陈微瞑这个人?是否一切只是她的臆想?现在,系统的检索告诉了她答案。系统的检索功能何其强大?就算阻断了系统对她前期下的“种子”,陈微瞑也从来没想过系统会把她当成陈慧玲。
毕竟精神可以扭曲记忆,但记忆才是构成精神和意志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