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月。
即使身着薄衫,头顶帛伞,下车的一瞬间,赵盾还是几欲昏厥。
骄阳当空,难以言说的苦闷弥漫在赵盾的心头。宫中府中都有降温的器具和物品,一路上也有人提扇 ,也难敌酷热。
国都周围已是半月无雨。生活在河边的人,日子也过得极苦。大河河水水位下降,小塘已经干涸;道路上的树也有点恹恹的,越是人群聚集的地方,紧张焦虑的气息越是浓重。
人口稀少的地方没有雨也是没关系的,因为人们不在那里耕种,这是指晋国北境。同理,人口稀少的地方即使有了洪灾,也没人在乎,这里是指楚国的南边。
今年如此炎热,恐怕很多人是挨不过今年夏天了,幸运的话,有好几个老头都活不过今夏了,但是具体哪几个要走,又说不定;日子就这样慢慢熬着。只是,父亲恐怕也是挨不过去的。
每家都变得疯疯癫癫,宫里也不太平,不约而同地关起了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位子上都撑着一口气。
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赵盾这样想着,晃悠了一下,方才站稳。他来到这里已有四五年,却依然心心念念现代社会的好处。至少在那里,战争和饥荒都是那么遥远。虽然人和人之间依然有差距,但是不会这样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跟在赵盾后面的是士季的车。士季流了一路汗,连发梢都湿了。赵盾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说了一些在这个时代显得不是很有礼数的话,士季只当赵盾是撞坏了脑子,还将胞妹嫁给赵盾做妻子。
这其实挺好的,好兄弟把妹妹嫁给你是最大的信赖了。只是这兄妹俩长得太像了,好在这时代没有电灯,天黑干那事的时候根本看不清楚。所以,赵盾也有了个才三四岁的小毛头。出生在冬天,那时刮得是北风,于是草草取名为朔。
赵盾经常把手搭在士季肩膀上,士季刚开始会耸耸肩,后面习惯了,就什么反应也没有了。这时候,被父亲抱回家养着的半大小子韩厥就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赵盾。无妨,如果士季是女人,可能他娶的就不是士季的妹妹,而是士季本人了。
“赵孟。”士季走到赵盾面前,随着他的脚步,一股药味铺面而来。赵盾倒是很喜欢,家妻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床笫上将药味当做别样情趣。这种气味很特殊,春秋两季还好点,一到夏日混合了汗水就侵略性加倍。
公殿上坐了一圈人。看起来是类似家宴的场合,就只有赵家以及和赵家有姻亲的人。
刚刚坐定,晋公虚寒问暖了一翻后,叫出了叔槐;叔槐虚寒问暖了一翻后,又将话递给了赵姬。赵姬,晋公与叔槐的女儿,赵盾的表姐;及笄后嫁给了赵盾的父亲,又做了赵盾的嫡母;生了三个儿子,今年分别是十五岁,十二岁,八岁。
这混乱的亲戚关系,想想就心梗。
赵姬接过话头,上来就是说自己要将正妻的位置让给赵盾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姨母)季槐,让赵盾做赵氏嫡长子,理由是觉得他很有才;比她的儿子有才赵盾的便宜父亲竟然还同意了赵姬的提议。
什么,真的要赵盾做嫡长子?
嫡嫡嫡道,嫡嫡道道,嫡嫡道道嫡嫡道……发卖,启动!发卖庶晋公!
周围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等着赵盾这个当事人发言。赵盾却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巴,看起来像个呆子,与有才毫无干系。他的大脑cpu过载,下任家主位置不一定是赵姬的儿子来坐,可没说是要他来啊。政治大舞台,有命你来玩!
老爹看起来一副熬不过今年的样子,要上了吗?
“这……合适吗?”磨蹭半天,赵盾吐出一句话。
“怎么不合适……”晋公笑了,褶子很明显。
赵盾想他的抽象人设算是立住了。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习惯发表什么观点的时候,对自己的观点一通举例说理。所以让赵盾做家主是因为他看起来很不靠谱?
士季见赵盾如此不靠谱,瞪了赵盾一眼,那神情太吓人了。坐上一圈轮流发言,再次轮到赵盾发言,赵盾欲言又止;士季又偷偷用脚踹了赵盾。要是家里那位知道赵盾惹大舅哥生气,回家还得多交公粮。这狗屎一样的世界!
呜呼哀哉!
赵盾没有抽烟喝酒的喜好,但很想做出一个虚空抽烟的姿势以缓解内心的苦闷。来之前他不懂文史,也不通理化,标准废物一枚,自然也没有翻云覆雨手。他就像新生儿一样来到这里,磕磕跘跘得磨了好久,直到前两年才好些,作为一个癫公,创死所有人是他的目标。
赵盾其实不太在乎名声和钱财,只是追求极致的快乐:有乐子就参与一下;没有乐子,就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有一口饭吃一口饭,好在赶上原身归国前穿来了,否则不得被当做邪祟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