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狗吗

    这天,雨小了点。

    李清呆呆蹲在台阶上,门下有只蜗牛,身体蠕动,缓慢地爬行。在干湿交接的地面留下一小片水渍。

    远处细小的人声遥遥地飘过来。

    李清站起身,蹲的时间过长,脑袋一晕,身形摇晃。

    雨只是小了,却没有停。

    李清视若无睹,径直走入不间断的雨雾。

    谈话声越来越大,李清放缓了脚步。

    门口是两个打着黑伞的人,一老一少,老的提着一篮子水果,看上去像是走亲戚的。小的约莫二十来岁,嘴里叼着一根烟,头发挑染成五颜六色,两人穿的都是西装。

    一个像菜市场卖菜老大爷,一个像地痞流氓。

    “爸。”彩毛男不耐烦,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用嘴叼着,句子含糊不清,“来着干嘛。”

    “他爹娘都死了,陆家现在应该由你来接管了!”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是不赞成的摇头。

    “瞎说什么,陆荀依旧是陆家最大的持股人。”

    男人说完,面露凶相。

    陆荀父母是死了不错,但他已经成年了,陆家父母的股份全过继给他,这小子一下子成为最大的持股人,想到这,男人眯起眼。

    彩毛男点燃那根烟,吸了一口。

    “要我说,这残废应该自觉点,交出来。”

    “有些人呢,没这福气,天生的克星。”

    “他爸妈都给他克死了,他还有脸呆在这?”

    “爸你就是太心善,还养着这残废,要是换别人早把他赶出去了。”

    ......

    男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无数恶毒尖利的话语从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嘴里吐出,比某些排泄的地方更让人作呕。

    李清阴着脸,握紧了拳头。

    脑海里又浮现陆荀那张生人勿进的脸。

    原来...他也这么累吗?

    陆荀昼夜不停工作的画面,客厅里摆放的全家福,上锁的房间,轮椅的咯吱声,照片。

    曾经的他是个怎么的人。

    十二岁的少年是学不会隐忍的,无名的怒火操纵了李清的身体。

    他闭上眼,再次睁眼时,眼底是一片厉色。

    门铃被按响。

    门被打开一个缝隙。

    那两人还未有所反应,一个拳头直接冲上了彩毛男的面门,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彩毛男鼻梁受到巨大的冲击,鲜血从鼻子缓慢留下。

    “草!”他吃痛地后退。

    中年男人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突然冲出的李清。

    少年小小的身躯受到桎梏,李清奋力挣扎。

    “啊!”

    “哪来的小孩!”

    “这是陆荀养的狗崽子吧。”

    “少废话,快抓住他!”

    彩毛闻言一手按住留血的鼻孔,走到李清面前,眼神凶利。

    “碰!”声音利落干脆。

    李清脑袋更晕了,这巴掌用了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力量,脸上火辣辣地疼。

    彩毛记仇得很,示意中年男人松开手,一脚踹在李清肚子上。

    后者被踹倒在地,五脏六腑似乎移了位,李清只觉得吸口气都痛。

    好疼!

    好疼!

    为什么这么弱。心底的无力感是巨大的囚笼,是密不透风的网。找不到一个出路...

    “够了,别打死了。”中年男人想制止,不满的皱眉。“待会还得和陆荀谈判。”

    彩毛不满地收了手,李清趁其不备,一口咬在彩毛手臂上。

    “我今天要打死你个小畜生。”男人痛到面容扭曲。

    拳脚和雨点一起落到小小的少年身上,少年倒在了污水里,干净的衣服溅满泥点子,双眼早已被雨水糊住,视线早已模糊。

    “李清!”

    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少了,李清艰难转头,陆荀就在门口那看着,一言不发。

    刘管家急忙跑过来扶起他。

    少年身子一软,完全使不上力,只好依附着刘管家,一点一点往门里挪。

    中年男人见陆荀出现,立刻变换一幅嘴脸,提起手中的果篮。

    “小荀啊,伯伯今天是来看你的。”男人假笑着,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犹如盛开的菊花。

    陆荀无视两人,示意站在一旁的仆人关好门,走向屋内。

    被无视的两人呆在门口,彩毛又开始破口大骂。

    “爸,你看他什么态度。”

    “他养的那条狗把我咬成什么样子了!”

    中年男人舔了舔唇,“先去医院,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

    李清被拉进房间,

    刘管家忙着找药箱,李清这才注意到陆荀依旧带着那副金丝眼镜,眼底是一圈漆黑。

    药箱来了,陆荀接过箱子,示意刘管家退下。

    也许是刚才打的太狠了,李清脑子转的额外缓慢,看向陆荀的动作还带着不解。

    “衣服掀起来。”

    李清懂了,他是想给自己上药。

    冰凉的药膏轻柔的敷在伤口上,指尖划过同时一阵瘙痒。

    李清忍不住身体小幅度抖动。

    陆荀皱眉,“很疼?”

    随之放轻了动作。李清摇头。

    陆荀把药膏挤在手指上,小心涂在伤口上,头顶的灯光照下来,细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神色不明。

    熟悉陆荀的人基本知道,陆荀一般不发怒,这种情况属于暴风雨前的平静。

    陆荀动作很快,背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只剩脸上的伤了。

    李清想接过药,“我自己来吧。”

    陆荀没放手,李清更看不懂他的动作了。

    说实话,陆荀自己也没懂,那种奇怪的烦躁感。

    傻逼,被人打成这样。

    被人打的又不是我。

    彩毛打的很重,李清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头印清晰可见。

    嘴角是一片淤青。

    “斯。”李清忍不住哈气。

    陆荀眼里晦涩不明,修长的手指按在乌青的嘴角,稍一用力,李清就面目扭曲。

    “你是狗吗?”

    李清不明白。

    “牙齿这么锋利?”

    陆荀还是高估了李清对阴阳怪气的理解能力,对方一脸茫然。

    “为什么打架?”陆荀换了个问法。

    李清想也没想:他们骂你。

    陆荀好笑,“他们骂我,我不会有事。”

    李清摇头,“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们骂你。

    少年说的很认真,残疾的狼王捡回的小崽子,生疏地操着刚长出来的利牙,捍卫狼王的尊严。

    陆荀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一丝暖意从厚厚的冰层中萌发,等待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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