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升堂”“威武”声缓缓下沉,众人被带了上去,三人都感觉怨气甚重,可能惨案太惨,凶宅太凶,血祭太邪,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还是自带皇气的衙门都镇不住。
虽说高悬着“众生平等”四字,但也是表面功夫,不管有没有罪,上了厅堂还是被要求下跪,但祈怜和萧郎却是那样突兀,笔直的站着,一脸平静。祈怜不跪不是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是这里不配判他罪名,萧郎不跪确实让人不解,就像要故意找茬。
见状,胖酒鬼故意先喊了一声爹,又嚷嚷着:“哎呦!知县大人!你看他们竟然敢藐视厅堂!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又指着一旁的华凝:“这个看起来像头牛,只有一身蛮力的人,还在酒楼打人,你看着、这、这!”一行人看这是厅堂,听了此话都不敢笑出声来,华凝踢的再怎么重,就看那胖酒鬼的体型,也不过是按摩捶背,没有一点杀伤力。
朝堂上挂着一幅画,是一手执拂尘的男子,大概就是他们祭拜的青白眼了,画下有一人端坐,那人穿着破旧官服,摸着胡须的手却带着翡翠。他看了那两人,二话不说就让侍者把他们押入大牢。
祈怜不解,腰更加挺直,愤愤不平道:“我一没骂人二没打人,罪从何来?你凭什么关押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受罚?”县官没有理会,悠悠道:“下一位。”一旁的华凝瞪大了眼睛,撑出血丝,祈怜和他对了个眼,微微摇头,才没有轻举妄动。
地牢里一股腥味夹杂酸臭,不止有老鼠吱吱喳喳,还有人痛苦的哀嚎声,时不时还有寒风吹进,能让人汗毛竖起,油灯发出微微亮光,忽闪忽闪,晃的人身心不宁,踩在地上还有粘腻质感。
祈怜在一旁干呕,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不难听出他被呛出了眼泪,这里他的步伐少了一丝悠然,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走在这漆黑的地牢中。
他的手突然被拽向前,是走在前面的萧郎拉的,不过他没回头看,紧紧拉着,轻声安慰他别紧张。不说还好,一说祈怜还真就紧张了,哪有什么人牵过祈怜手的?主要也是没人敢,敢的也就那几个,现在这还是第一次!
想着要是松开萧郎的手未免会伤他一番好心,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没有说话,就默默被他牵着手,地牢虽然黑,但能看出前人的轮廓,让人倍感心安。死寂的地牢里不止有脚步声。
他们被关到了地牢的尽头,萧郎甩了甩手,大概是牵了一路,捂的热,然后直接坐在了草垛上,显得像常客。祈怜就站着面向他,很安静,要是平常,祈怜可是猫狗鸡鸭鹅都能说上话的,一时间地牢里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怦怦怦的声音。
见状,萧郎温声道:“小哥哥站着也累,过来坐会儿吧。”
祈怜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不用了萧兄,站着挺好的…”
萧郎感觉到了祈怜的不对劲,要是在外面可能不易发现,但在这——只有两人的牢房里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语气很紧张,还呼不上来气,有些急促,说话还带有微微哭腔,所以祈怜不是嫌草垛脏才拒绝的,大概是这环境让他不适,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萧郎站起,上去刚碰到祈怜的手就被他躲开,他还连连退了几步,这让萧郎有些不解,祈怜这是怎么了?但他感觉到祈怜的手很烫,语气透露着急,道:“殿下,你的手…好像很烫?”
祈怜背过身去,边喘息边道:“……没…没事!喝啊,没事,那…什么,确实,这有点热,哈哈,哈…”
地牢常年不见光,阴寒气酷暑也不减半分,要不是穿有粗麻布还会感觉冷,哪里还会热呢?漆黑中,萧郎注意到祈怜那急促的小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握着刚刚拉祈怜的那只手,急忙道:“对不起殿下!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我,刚刚太失礼了!”
听了这话,祈怜突感愧疚,那会儿还想着不能松手,不能伤了萧郎的心,可现在却事与愿违,他急忙否认:“没有的事!真的真的没有的事!我们可以再…”
顿了顿,祈怜意识到脑子抽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两只小手把整张脸都捂了起来,萧郎就在身后看着,没说话,地牢再次陷入了寂静。
一只硕大的老鼠走过,祈怜一惊,向后退了退,忽有两只手分别抓住了他的胳膊,脖子一侧一股暖流飘过,耳边传来萧郎温柔的声音:“殿下别怕,我在。”
祈怜愣了一下,不知何时,萧郎又像自己靠近了几步,站在那里不动,默默守在他身边。
祈怜转过身想打破尴尬,声音微微颤动,道:“那…什么,萧郎你怎么怎么”
“怎么怎么?殿下尽可问我。”
刚刚的事情,他似乎还没缓过来,低下头,道:“你怎么待在这好像很…”
“好像很习惯是吗?”见祈怜点了点,他玩笑道:“殿下别看我这样,少时我可调皮了,常常惹母后生气,但她不打不骂,也不让我面壁思过,就直接当我是犯罪,让我去地牢里反省,好好改过,所以就习惯了,只不过这边更恶心些。”
萧郎像讲故事一样,平静讲完了,可是少时的萧郎能那么平静吗?想必正是他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才能把痛苦描述的不堪一击,才会不忍心看着别人也经历一番这样的痛苦,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尽己所能地去帮助别人,祈怜蹙眉听完,鼻子微微酸涩,他并不觉得好笑,没有说话。
祈怜张开双臂,向眼前人抱去,萧郎抖了一下,呆呆矗立着,咽了好几次口水,喉结滚了几圈,嘴唇微颤:“殿,殿下?”
“谢谢你,萧郎!”
那个声音在他的胸前振动,带动他的心脏一怦一怦,他也感受到了呼吸不畅的滋味,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把双手轻触在祈怜后背。地牢里又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怦怦怦的声音。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