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呢？他有没有事？”

    “回游侧妃，这个老奴不知。”

    “莫小公子千万要节哀，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莫将军一家忠烈之士，定会厚葬他们，届时就会论功行赏……”

    “是没有他的消息还是不好的消息？”

    “游姑娘，大皇子吉人天相，您且放宽心，老奴还要回宫复命，不便久留，告辞。”

    飞星早就瘫软在地，原来陵州竟是与莫川林的最后一面。莫叹萍扑到她怀里，也跟着大哭出声，自己以后就见不到爹娘和大哥了么，他们不是说好要来曲京接她，怎么说话不算话。

    于秋看着飞星崩溃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她更不知该如何安慰莫吟啸，只好遣散众人，给他们留一点空间。

    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没有点蜡烛，就一个人在黑暗里默默流泪。

    莫将军一家都不幸遇难，其他人又会如何，皇上有没有隐瞒什么事情，她现在真的很担心华渊渟的安危。是死是活能不能给她个痛快，如果他死了，自己还留在这个时空有什么意义，再不会有人像华渊渟这样，愿意花这么长的时间只为等她。

    他等了自己整整五年，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于秋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万一华渊渟受伤醒不过来，她也要见他最后一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能接受他已经离世的可能，但不能再这样傻等，她要去找他！

    明日就动身去南边，华渊渟，你最好没变成孤魂野鬼，不然她没地方烧纸钱。

    她收拾好行李准备入睡前，贤王府的下人们大喊走水了。于秋推门跑出来一看，是游茶星的院子着火，好在游茶星早就被人救出来，人没有大碍。

    一问才知道，游茶星给菩萨烧香，结果不小心把整个房间给点燃了。下人们忙着救火，她受了不小的惊吓，裹着棉被还打哆嗦。于秋也帮忙打水灭火，火势不小，这个院子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主子不好了！莫公子的院子也走水了！”

    什么！火星子能飞这么远？他那个院子怎么也会着火，于秋急忙跑过去查看火势。

    莫吟啸住的这个院子不大，火烧起来更吓人，逃都没地方逃。

    “莫吟啸呢？他出来没有？”

    “小的没看见，莫公子睡得早，他屋里烧着炭火，现在火势太大了，旁人不敢进去啊！”

    于秋心一横，脱了外衣浸湿罩住自己，往水池里一跳再冲进莫吟啸的屋子。游扶雨，你都溺过好几次水，这回也遇水则过，一定要把你朋友救出来。

    莫吟啸果然还在床上，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昏迷了，于秋捂着口鼻不能喊他，扇了他几巴掌才有反应。人醒了可以借力，不然她没办法把人从火海拖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

    于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人架出来，跌坐在地上大喘气。

    整个贤王府乱成一团，除了王府的人在救火，附近邻居也来帮忙，火势太大了，这要是烧到他们家去可不得了。

    游二老爷也赶紧过来凑热闹，他们就指着小女儿飞黄腾达，这棵摇钱树可不能有事。见游茶星受了惊吓，便顺势提出带她回游府暂住，梅蝉和兰雪也一并塞上了马车。

    于秋裹着游茶星扔下的棉被，纤云催她去换身干衣服也听不见，就这么抱膝呆坐到天明。偌大的贤王府，烧得满目疮痍，她想替华渊渟守好的家最终也没守住。

    她真是很失败，做什么都是废物一个。

    莫吟啸清醒之后，才知道贤王府昨晚发生大火。回想起昨晚他堵住了通风口，企图烧炭自尽，没想到炭火烧得太旺，点燃了整间屋子。自己被游扶雨拼死救出，却害得贤王府遭受不小损失。

    除了莫叹萍，他在世上已无亲人，华暄也死了，无牵无挂，只想一死了之。他亏欠游扶雨太多，这辈子都偿还不了。

    皇上听闻贤王府失火，修葺尚需一段时日，便允许他们搬去靖王府暂住，等贤王府重建好再搬回去。

    莫吟啸住进了他从前在靖王府的院子，一切陈设如旧，和他三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靖王被禁足之后，下人们各寻出路，疏于打理，别的地方杂草丛生，只有他这里不同，想必靖王生前十分爱惜此处，只是在他去世之后才有落灰。

    等王府众人安顿地差不多，于秋依旧打算南下寻找华渊渟，临走前夜告诉莫吟啸这件事。

    “我和你一同去，我要去接他们。”

    “我不跟你一路，你三天两头寻死觅活，这副身躯能坚持到哪里？走一半我还得替你收尸，耽误我事。”

    “那我自己去。”

    “你要是想让你小妹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就上路，我绝不拦着，你爹娘和你大哥把你们送走，难道是让你去送死？”

    于秋自己还不一定能活着见到华渊渟，再带一个病秧子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待宰羔羊。

    “你欠我不少人情，这回就老实待在府里，帮忙照看下大家。这里还是华暄住了那么久的地方，说不定午夜回魂，他会给你托梦。”

    莫吟啸苦笑着，游扶雨总是这样，明明是为别人着想，嘴上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你自己千万小心，我哥送你的剑拿好，他会保佑你顺利找到世子。”

    于秋天刚亮就坐着马车出城，老管家给她找了两个功夫特别好的侍卫保护她。刚出了城门口，居然看见纤云和兰月在等着她，身上还背着包袱。

    “你们这是干嘛？”

    “主子，带我们一块儿去吧！奴婢可以照顾您！”

    “你还怀着身子，胡闹什么，快回去。这一趟很危险，我保护不了你们。”

    “主子，您担心世子，奴婢和您一样，也担心浮休，他要是有个好歹，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五小姐，让奴婢跟您回去，严州是奴婢的家，死也要死在严州。”

    于秋担心就算自己不同意，这两人也会偷偷去南边，与其独自前行，不如做个伴，她们不会武功，还有一个孕妇，她不带上她们还能怎么办。

    兰月看见兰雪被四小姐带去游府之后，害怕五小姐不在王府，游二老爷会逼迫她，自己跟着五小姐更稳妥。二少爷还在南边，要是找到二少爷他们，自己再也不回曲京，她不想一辈子都要面对游二老爷那副嘴脸。同样都是丫鬟，她们没有凝霜那么走运，要是二小姐和二姑爷还活着就好了，给江大人做妾也比在游府担惊受怕强。

    开船之际，岸上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直接跳进水里朝她们艰难走来。于秋几人还未进舱，一起把这个女子拉上船，撩开头发一看，这人竟是兰雪。再看岸上跳脚骂骂咧咧的人，不是游二老爷还是谁。

    游二老爷不改畜生本性，强迫兰雪，还将她锁在屋内不让她找游扶雨告状。今日她趁游二老爷熟睡之际，偷偷来找五小姐，没想到听说五小姐正要坐船离开曲京，又立马赶来这里。要是刚才错过这艘船，她宁愿溺死水中，也万不肯被游二老爷抓回去受辱。

    于秋听了恨不得让船靠岸，她先宰了那个王八蛋再出发也不迟。

    “五小姐别回去！带奴婢走吧，奴婢不想再见到那人。”

    这个仇留着回来再报，那个狗东西，下次见到面先阉了他！

    兰雪的情况很不妙，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身上还有伤，没多久就发起高烧。一连病了好些天，船上的大夫摇头说没法治，于秋他们只好把人带到岸上找人医治，但终究回天乏术。安葬完兰雪，于秋几人再次启程，这次他们改走陆路。

    陆路更难走，幸亏带了两个高手，还是男的，假扮两对夫妇能省去不少麻烦。于秋都是穿着深色的衣服，女扮男装更引人注目，只好尽量低调，全身上下除了华渊渟送她的镯子什么首饰都没戴。连镯子也小心藏在衣袖里，财不外露，这可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警惕，一路上也没少遭歹徒惦记，她和那两个侍卫轮流站岗，护着纤云和兰月。市井鱼龙混杂，小偷小摸不断，差点没银子投宿，不得已典当了镯子才能继续赶路，好在终于有惊无险抵达了陵州。

    赶路使人憔悴，于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有时她都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要是华渊渟不在陵州，光靠信念也不足以她再强撑到严州。

    华渊渟果然不在陵州，但浮休竟然还在府里，他拄着双拐艰难起身，纤云又惊又喜，努力扶住他，嘴里不住念叨着活着就行。

    于秋让大家都坐下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一路上百姓们所说，大战中身受重伤的将领的确就是世子，浮休也同样堪堪捡回一条命。游柏森冒险从战场上救回他们，皇上的人已于半月前将世子送回曲京，浮休行动不便，暂时留在陵州医治。

    “殿下他的外伤没有大碍，只是坠马之后撞了脑袋，不晓得是否有恙。”

    贤王在大战中失踪，遍寻无果。巧合的是，当时梨国国主苗青御驾亲征，但也在对阵中不知所踪。梨国军队人心涣散，目前局面对荷国十分有利。莫函的副将接替了主帅的位置，打得梨国节节败退，若能一直如此，打败梨国指日可待。

    听说华渊渟没死，于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活着就好，多谢菩萨没救错人。只是长时间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断了，她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典当掉的镯子能像当初给剪水那支簪子一样再物归原主么。

    她想见华渊渟，但又害怕离不开他。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在爱人面前死去，或是制造误会因爱生恨都不是她所愿。

    华渊渟能接受她的消失么，多久才能忘却她，她不忍他太过伤心，又怕他很快遗忘。爱不由人，命不由人。

    兰月自愿跟着游柏森一家，纤云的身子也不便赶路，先留在陵州照顾浮休，于秋没有多做停留，乘船返京。派其中一个侍卫去赎回镯子，事在人为，她不会就这样认命。

    既然没有明天，那就当作最后一面，她不能失约，她答应过这一生永远不会离开华渊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