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为何躲我?”

    那晚之后楚珏避我如蛇蝎,白日里不同我一起吃饭,晚上也不回住处休息。

    院里的人口口相传,都说楚珏不堪折磨,终于从我那屋里逃了出来。

    今日作画山水,我将楚珏堵在河边,迫切地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

    “我如何?”

    “我……”

    “你?你又怎么了?”

    楚珏欲言又止,磕磕巴巴地不像他,或许是我太过咄咄逼人,他气得脸颊染了绯色,我只好作罢。

    高山流水,我的心思全被楚珏带走了,画布上一团糟。

    “快跑啊!野猪!快跑啊!”

    岂有此理,气死我也,我与对面的那些人毫无交集,竟被他们指着骂。

    我放下画布,欲与他们较量一番,“说谁野猪呢!”

    “你!你你身后、有、有野猪!”

    我缓缓转身,果然一头壮实的野猪站在身后,这野猪胖得很,皮毛黑得发亮。

    我害怕到瞬间站不住脚,腿晃得跟芦苇一样。

    “啊!!!”

    这猪看我怂了,一鼓作气,朝我跑来,我被它顶到河中央,水流湍急,呼救的声音都被水咽了下去。

    “唉?公子!”

    好像是谁从岸上跳了下来,彼时我已向河底下沉,突然一支有力的胳膊架在我的腋下,那人似乎觉得不舒服,又将手放在了我的腰间。

    “姜鱼!醒醒!”

    楚珏顾不上男女有别,交叉着双手按压着没有起伏的胸脯。

    紧接着他掰开柔软的唇,双唇接触的瞬间,他听到了心跳声,姜鱼没醒,是他自己的。

    “咳咳!”

    我呛出了水,终于恢复意识,楚珏狂喜,握住我的肩不停摇晃。

    “姜鱼,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望向四周,这并不是我落水的岸边,在水里的时候我有些印象,楚珏抱着我在河里游了许久。

    “给,先披上吧。”

    他别过头,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递给我。

    “楚兄,天色渐晚,你穿着吧,别着凉。”

    我缓缓起身,没觉得哪里不对。

    楚珏又拧了拧湿淋淋的外衣,再次将它递给我,他扭着身子还是不肯看我。

    “楚兄既然不愿与我交好,又何必救我?”

    我打掉他的手,掉头就走。

    “你一个女子,被人看穿了怎么办?”

    我摸上束胸,原本紧致的那处空荡荡的,低头一看,白色的衣服湿贴在身上,□□尽显。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珏走上前,将他的衣服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慌张地挡了挡,转回身。

    “就在那晚,摸了你的脉象。”

    我羞得不成样子,低着头也没瞧见他发红的耳根。

    楚珏知晓了我的身份,并没向院里揭发我。

    为了护着我的名节,他先是在我俩中间垒了个书墙,又觉不对,他将地上的屏风砍掉了两脚搬了上来。

    我没睡他不会进来,我醒了他就离开。

    楚光数落着我,说他家公子比外头打仗的人还要辛苦,午不能歇夜不能寐。

    我看在眼里着实内疚,于是向他提议自己搬出去,给他腾出个地方。

    “不可。”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一个女子,难不成要与男子同住?”

    这话说的,他不也是男子吗?

    “楚兄这是何意?你也是男子,旁人也是男子,旁人不知我身份,不至于像你这般辛苦啊。”

    “那你呢?”

    他看上去有些生气,我不敢看他。

    “害,我呀,我白天课上偷偷睡就行,晚上我可精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熬得过夜鸮呢!”

    我拍拍胸脯,振振有词。

    “哼,姜鱼,亏你还是全族的希望,若是睡觉,为何不回家去睡?”

    坏了,他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当真了,还要赶我走。

    “楚兄若是烦我,还有几月便是冬休,过了年我就不来了。”

    楚珏见我抱着被褥,一直低头不肯看他,气得从卷宗里翻出一张红纸,之后笔走龙蛇,我偷偷瞥了一眼,竟是一张婚书。

    “楚兄这是……?”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其实乐开了花,我的单恋终于结束,就要变成双向奔赴了吗?

    “我亲了你,还将你的身子看了去,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呢?”

    楚珏的话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好似将他这朵娇花玷污了的泼皮无赖。

    “楚兄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明日就走。”心里的花刚破土就衰败,我悻悻地回他。

    “别走。”

    我的手被他小心钩住,钩得人心痒痒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怎会将你留在身边?怎会日夜守候?”他抬起我的手,抚上他眼下的皮肤。

    “你看我,能熬得过两只夜鸮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楚珏还有如此一面,他的眼睛笑盈盈的,嘴唇软软的,想亲。

    我盖住他的唇,起初只是碾过唇瓣,之后吻到浓烈,竟听到啧啧的水声。

    屋外咣当一声,我俩分开红肿的双唇,齐头朝门外望去,只见楚光一脸亡国的表情坐在地上。

    时光荏苒,日子过得飞快。

    冬休到了,姜国来了书信,我须得启程回家了。

    离别前夕,楚珏依依不舍,我也一样。

    “我已书信告知家中父兄。”

    我希望路能再长点,台阶再多点,怎么上来的时候那么辛苦,下山的路一点都不轻松呢?

    “你还有兄长啊?要是你父亲兄长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攥了攥他的袖口,有些担忧。

    “不会的,我喜欢的他们肯定会喜欢。我兄长人很好,他看似凌厉,实则铁汉柔情,父亲也是。”

    “跟你一样?”

    “恩?”

    “看似是冷淡如玉,其实是块火红的烙铁。”

    我们嬉笑着,走走停停,一不留神就到了山下。

    此刻我体会到了十八相送时祝女是何等心情,梁祝悲剧收场,这一刻我怕我和楚珏的结局会和他们一样。

    “楚珏,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和楚珏十指交握,不由自主地颤抖。

    “姜鱼,你怎么在抖,是冷么?”

    他包住我的手,我也不知道我在抖什么。

    我摇摇头,从包里拿出来两块木头,是他锯掉屏风的底脚。

    “楚珏,其实我是姜国的公主。我叫姜瑜,原本和你一样是块美玉的。”

    我将一只木脚放在他的手心,“岚院路遥,我走了好久才到这,遇见了我的心上人,你看我的皮肤现在还没缓回来呢……”

    我爱听梁祝,可终究和祝女不一样,我是姜国的公主,不论我的心上人是谁,父王母后都只会同意,我会和楚珏幸福快乐一辈子。

    “楚珏,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到时候拿着这只木脚去提亲,我就嫁给你了。”

    我哽咽着说出这些肉麻的话,听得楚珏一愣一愣的。

    “木头,傻瓜,你还不肯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吗?你莫不是怕我找到你家去,赖着不走?”

    他指着东方,那是吴国的方向,验证了我心中所想,吴国王室姓楚,楚珏这样的人定是王室宗族,即便他是吴国的太子,我也算是般配的。

    “楚珏,你是不是吴国的皇子?”

    他笑而不语,有些苦涩。

    船越走越远,我站在船尾,再往前一步便要落水。

    我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高喊着,“楚珏!我等你!不管你是谁!我都等你!”

    楚珏在岸边挥着手,我渐渐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以为表明自己的身份,能够让我们之间少些艰难险阻,不曾想却将我和楚珏的距离越拉越远。

    大辛的铁骑踏遍了半个中原,蜀魏被其吞下,大辛休整兵马,扬言接着就是齐周吴姜。

    父王有意拉拢其余三国,统一战线共抗外敌,可没等结盟,就先内讧了。

    周固步自封,未等大辛攻上门来便降旗投降。

    齐国主有意效仿大辛,竟剑指姜国,王兄出兵迎敌,遭人暗算,被困在了吴姜交界数日。

    我想着王兄既在两国交界,何不向吴国借兵。

    我将那只木脚放在盒子内,书信一封,即便楚珏不在,他的父兄也是知晓我的,定会出手助王兄脱困。

    我等啊等,盼啊盼,没盼来吴国增兵援助的消息,却迎来了王兄被吴王斩于城门前的噩耗。

    吴王将王兄的首级赠予大辛,偷得几年苟延残喘。

    我的王兄身首异处,血淋淋的身体连着我那只木脚一同被送了回来。

    父王一夜白头,母后大病不起,我忧伤过度,患上了失语之症。

    王兄下葬那日,风雨呼号,我跪在碑前,咿咿呀呀哭得像个哑巴。

    储君为国之根本,国无储君,风雨飘零。

    “王上,请为姜国着想啊。”

    “若是公主能与大辛联姻,可保姜国十年有余啊。”

    “胡闹!大辛的王比朕还要年长,朕岂会将公主送入虎口。”

    朝谈不欢而散,父皇叫退了众人,他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已然一副老态。

    我找到了陈相,朝堂之上他虽视我为交易的物品,私下里该有的君臣之谊一点都不少。

    “殿下,看看底下的百姓,这都是姜国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也是殿下的子民。”

    高墙之下,是各自为谋生而奔波忙碌的人,他们或是谁的父母,谁的子女。

    “他们的生死仅在殿下一念之间。”

    我望着姜国的一花一木,满目悲怆,此刻我的命运与它紧紧绑在一起。

    “我…愿、意…”

    我的希冀,我的不甘,早已随着王兄一同化为尘土。

    我带着姜国的希望坐上了轿辇,我效仿祝女,终究同她一样走向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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