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葬礼在一个雨天举行,就像他们初遇那天一样。陆远川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棺材被雨水打湿。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左手紧握着一枚从未送出的钻戒——那是他三十二岁生日那天买的,一直藏在抽屉最深处。
"她最后的话是让你活下去。"林晚的闺蜜红着眼睛对他说,"所以你必须活着,陆远川。这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葬礼后,陆远川彻底崩溃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日渐恍惚。护工经常听到他在深夜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晚晚,今天阳光很好,要出去走走吗?"
"你画的这幅画真美,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别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医生诊断他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产生了林晚还活着的幻觉。但没人忍心纠正他,因为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第十三章樱花再开时
2023年4月5日,清明。
护工玛丽推开卧室门时,晨光正透过纱帘洒落在床单上。陆远川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他的左手仍然紧握着那个褪了色的丝绒小盒子,指节已经僵硬。
玛丽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照顾陆先生的第五个春天。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那棵樱花树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有几片穿过敞开的窗户,落在床单上,落在陆远川苍白的脸颊旁。
"林小姐又来看您了,是不是?"玛丽轻声说着,按照惯例开始整理房间。她知道每当樱花盛开时,陆先生总会特别安静,仿佛在聆听某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年轻女子站在画架前回眸微笑,阳光在她发间跳跃。玛丽用袖子轻轻擦拭相框玻璃,将它摆正。五年来,这个相框的位置从未变过。
当她准备取下陆远川手中的小盒子时,发现盒盖微微松动了。出于好奇,玛丽小心地打开了它——里面是一缕用红丝带系着的黑发,和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娟秀清晰:
"如果来生还能相遇,别再错过了。——晚晚"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已经模糊的小字,像是被泪水晕染过:"我等你,不会太久。"
玛丽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转头看去,一阵风吹进房间,将满树的樱花吹得纷纷扬扬。在飞舞的花瓣中,她似乎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树下——一个高挑的男子撑着一把黑伞,身旁的白裙女子正仰头对他微笑。
等她眨眨眼再看时,那里只有飘落的樱花。
葬礼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举行。玛丽将那个小盒子放进陆远川的胸口口袋,轻轻拍了拍:"现在您可以安心去找她了。"
当棺木缓缓降入墓穴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雨突然停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墓碑上。更令人惊讶的是,墓碑旁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樱花苗,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雨滴。
"真奇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嘀咕道,"我昨天清理墓地时绝对没见过这棵小树苗。"
陈默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株幼苗,突然笑了:"不奇怪,是他们终于重逢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斯通画廊正在举办一场特殊的纪念展。展厅中央并排放着两幅画:一幅是林晚生前最后一幅未完成的作品《河边的黑伞》,画中一个模糊的男子背影站在雨中;另一幅则是陆远川从未示人的素描,画的是水中微笑着下沉的女子面容。
两幅画之间的墙上刻着这样一段话:
"有些爱情注定无法在今生圆满,
于是命运安排他们在时光的长河里,
以另一种方式永恒。"
展览开幕当天,那株墓地的樱花苗一夜之间长高了半尺。有人说在闭馆后的展厅里,听到过轻笑声和低语;还有人说曾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手牵着手站在那两幅画前,但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只有陈默知道,每年樱花盛开时,他都会收到两张匿名寄来的音乐会门票,座位总是空着,但能听到隐约的私语和轻笑,就像多年以前,图书馆角落里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