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宋惟长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余心亭打来的视频。
宋惟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正是余心亭冲刺的关键时刻。
他不想影响她。
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以及表情之后,宋惟长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自然的笑脸,随后接通了视频。
“惟长!”余心亭的笑脸出现在屏幕里,明亮的眼神里满是思念,“你们是已经吃完饭了吗?”
“对,已经吃完一会儿了,刚才在看书。” 宋惟长扯出一个微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恭喜你一举夺魁!”
“谢谢!还行啦,其实这次题也不是特别难。”余心亭举起习题本,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来。
宋惟长静静地听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他想在心里默默记住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皱眉,甚至是说话时不经意的小动作。
余心亭看着视频里的宋惟长,在兴奋之余,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你今天脸色有点白。是不是不舒服?又咳嗽了吗?”
宋惟长心里打了个激灵,但面上仍故作无事道:“没事,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感觉你最近脸色也不太好看,人也瘦了。”
宋惟长心里一紧,但还是故作轻松道:“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累了,高三嘛,大家压力都很大。”
“那你要注意休息,” 余心亭眉头稍稍紧蹙,担心地说,“别太拼了,身体最重要。等一考完我就去见你!”
听到这话,宋惟长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
宋惟长难过的扯动嘴角,继续笑着道:“你也是,别太累。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考上好大学。”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结束了视频通话。
挂断视频后,宋惟长收起笑容,抬头望见柜子上摆放着的他与余心亭合照。
照片里的余心亭笑得青春洋溢,右手比了大大的耶,像一道光温暖着宋惟长。
看着看着,他的眼眶不由得湿润。
宋惟长打开手机相册,一张张翻看着与余心亭的合照,心脏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照片里的少年和少女那么年轻,那么快乐,满怀对未来的期待。
可现在,宋惟长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高考那天。
但愿老天再心疼心疼自己,再给他一个能见到余心亭的机会。
最起码,能留一点时间,让他与余心亭好好道个别。
……
第2天清晨,宋惟长收拾好东西,在宋新悦和父母的陪同下又回到了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癌症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化疗。
上午,宋惟长做了一个更彻底的检查。
出了片子以后,医生给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医生,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宋惟长哽咽的问道。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沮丧,其实你的病情发现的很早,如果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治愈的。”
听到这,宋惟长眼睛一亮,忍不住坐起身,真挚地看着医生。
“真的吗!我真的能治好吗?”宋惟长心底忽然燃起了希望。
医生点点头:“真的,但你需要尽快化疗,就有可能治愈,当然,这种恶性肿瘤治愈概率并不是百分百的,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宋母都已经在床边哭的泣不成声了,宋父眼眶也已经湿润,但还是稳了稳声音,坚定道:“治!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我们都要治!”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病房,宋惟长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一切,擦了擦眼泪。
“爸妈,姐姐,我一定会积极治疗的。”
“惟长,你要坚强。”宋新悦坐在病床边,看着弟弟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惟长,毕竟得了这个病也不是什么小事,要不要告诉心亭?”
宋惟长坚定地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挺住。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这会儿告诉他一定会受到影响的,等考完试我就告诉他。”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眼神依然坚定。
“可……你现在在住院,这怎么能瞒住?”宋新悦心疼的看着宋惟长,同时感叹老天爷的不公。
宋惟长苦笑一声,“现在高三是最后冲刺阶段,时间都很紧张,我晚点跟她视频,再注意一下形象,不会被看出来的。”
宋惟长皱着眉头,又仔细地跟姐姐叮嘱:“姐,千万别告诉余心亭,高考是他一辈子的事情,我绝不能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
宋新悦含着泪,握着弟弟的手,无奈的点了点头。
……
宋惟长生病住院的消息很快传到班里。
贾昊并没有告诉同学们宋惟长身患绝症,只说是普通的炎症。
但心细如发的王思琪却瞧出一点端倪。
下课了,王思琪叫住张瑶,忍不住议论道:“你觉得,宋惟长是真的得了炎症才住院的吗。”
张瑶一脸茫然看着她:“不是吗?贾昊和班主任都说是炎症啊。”
王思琪想起贾昊最近的种种反常表现,觉得不太对:“你看贾昊,最近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也不嬉皮笑脸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瑶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点,不过……很正常吧,他跟宋惟长是铁哥们,这好哥们生病住院,没人跟他一块,老实点很正常。”
张瑶没有一丁点的怀疑,收拾好书包之后就离开了教室。
王思琪却怎么想怎么不对,看着同样在默默收拾书包的贾昊,下定决心后便走了上去。
“贾昊,宋惟长没事吧?”
贾昊听到声音,蓦然抬起头,淡定的点点头。
“没事,他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思琪在他的脸上没有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可贾昊越是沮丧,王思琪就越觉得,他们有事瞒着。
“可是这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他能赶得上吗?”王思琪脱口而出,看似是关心,实则还夹杂着试探。
“赶得上,宋惟长参加高考的。”
这句贾昊确实没说错,贾昊每天都把卷子整理好给宋惟长送过去。
如果能治得好,他并不想就此失去这次高考的机会。
没得到自己期待的结果,王思琪没有灰心,看向贾昊:“我想去医院看看宋惟长,可以吗?”
听到王思琪的请求,贾昊一愣。
宋惟长看似人缘很好,但是真正关心他的兄弟也只有贾昊这一个。
还真没有谁主动提出去看看宋惟长。
毕竟同学、甚至连班级里的老师对他的印象,都是差生,混日子等等。
贾昊思考了一番,王思琪毕竟还是他的救命人,他们两个肯定是有情义在的。
“好,那你跟我走吧。”
贾昊跟宋惟长发了消息告诉了他王思琪要来看他,宋惟长也没有拒绝。
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直逼王思琪的鼻息。
走进病房里,只见宋惟长穿着病号服,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淡然无色。
王思琪猛然一看,还是有点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毕竟,眼前这个状态,和在学校肆意张扬的宋惟长完全不同。
“病人嘛,肯定跟在学校不一样。”
王思琪显然有些惊愕,等到他的视线落到床尾的名牌上时,身体不由得一颤抖,
“恶性……肿瘤?”王思琪甚至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惟长倒是淡然的看着她。
“是的,我得绝症了,不过还能治,你也不用那副表情。”宋惟长故作轻松得调侃道。
王思琪缓了好久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这个事实。
“余心亭难道不知道你得了绝症吗?他为什么没有回来照顾你?”
王思琪早就听说他们在一起了,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是我没有告诉她,医生说能治好,我也不想打扰她”宋惟长正准备继续说时,值班医生正好来查房。
“26床,今天化疗了,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医生一边换掉他的挂瓶,一边说道。
“还行医生,就是有点嗜睡。”
“很正常,这个药物的成分里面多少带有一点安眠的成分,你……”
医生正说着,抬起头看到宋惟长的长相时,不禁一愣。
“哎,你是那天在海边那个小伙子啊!”
宋惟长听到海边,猛然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知道?”
医生笑了笑,道:“我肯定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在急救科,我是赶往现场的医生,记得你那天晕倒,还是一个小姑娘先做了急救措施,把你救了。”
宋惟长仔细观察了一番医生的长相,看着确实眼熟,这才恍然大悟。
“真的是你啊,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那个救我的小姑娘就是她。”
宋惟长微笑着向医生介绍这旁边的王思琪,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的王思琪在看到医生的那一刻,早已经变了脸色。
果然,医生面色疑惑地看了看王思琪,又看向宋惟长:“不是她啊,我记得那个小姑娘长得很瘦小,骨相也很好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肯定不是她。”
宋惟长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出入后,从手机里面找出来余心亭的照片给医生看。
“您看是她吗?”
医生看到照片上的余心亭,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小姑娘!我不可能认错的,长得又漂亮,心地又善良。”
宋惟长这下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时余心亭坚持认为是她救了自己。
原来他没有记错,她救得人,就是自己。
医生看了看手表,“呀,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下一个病房,你记得按时更换点滴,有什么需要就按床铃。”
医生交代了一番,随着宋惟长的点头,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贾昊一直在旁边站着,也见证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王思琪,你怎么能这样做?明明是别人的功劳,你居然冒领。”
王思琪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面对。
“我……我也就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宋惟长,反正那天我也在现场,就想着要不就将错就错……”
“这种事是能将错就错的吗!”宋惟长的声音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贝。
王思琪知道这件事确实理亏,也不再多说什么,心里也觉得十分愧疚。
“对不起,宋惟长,确实是我虚荣心作祟,伤害了你。”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余心亭。”宋惟长冷着脸,又咳嗽了几声。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她道歉的,你好好养身体。”王思琪擦干眼泪,愧疚的给他鞠躬,随后便想离开。
“道歉的时候,不要跟余心亭透露半个字。”
王思琪停止脚步,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开了。
宋惟长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贾昊叹了口气,轻声安慰着宋惟长:“王思琪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如果你早知道,恐怕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宋惟长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不可违背,不能更改。
他能做的,只有随缘,抓住当下,努力……活着。
……
时间越来越紧张,余心亭也在不停地奋战高考,他们的视频频率也从每天一次调整到每周五六次。
每次做完化疗,宋惟长都会感到强烈的疲惫和恶心,却他从不在余心亭面前表现出来。
和她视频时,宋惟长耐心听她讲题,陪她聊天,给她加油打气。
而每次视频前,宋惟长都要把病号服换下来,穿上蓝色t恤,涂一涂唇膏润色。
有时候疼得实在受不了,他就咬着被子,等疼痛稍微缓解后再给她回电话。
一来二去,宋惟长的异样也被余心亭发现。
“惟长,你最近怎么老戴帽子?” 视频里,余心亭忍不住疑惑地问。
她今天穿着淡蓝色的上衣,头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可爱。
宋惟长摸了摸头上的棒球帽,若无其事地说:“最近觉得帽子挺帅的。”
他没告诉她,那是因为化疗后,他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落。
每天早上醒来,枕头上都是散落的一缕缕头发,头发也越来越稀疏,他只能戴帽子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