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摇篮了???”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一个老头诧异的声响,随后急促的脚步声从电话那端传来,还有大量的不知名的喧哗声。
柴温的手捏着电话的一头,她的脸颊通红得像颗酒醉的樱桃,地上是两三个散落着的酒瓶子——
“对呀……我当时出去的时候本来要跟她多说几句的,她突然在远处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原地了。好神奇啊……嘿嘿嘿……”
电话另一端的声响逐渐平静,片刻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温医生。我家老头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可能让您操心了。他刚刚走楼梯太急崴到了脚,我是柒染的母亲,现在由我代替他跟您交流。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而在一旁的沙发上,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头正呲牙咧嘴地捂着脚踝。
“母亲……大美人的妈妈……也是大美人……嘿嘿嘿……”
“……”
“温医生。我再重新问一遍,关于柒染被摇篮卷入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大美人……嘿嘿……”
……
风将窗边的纱布吹得纷飞,阳光直射在地上散落的酒瓶,柴温的脸颊依旧通红,电话自耳边放下,嘴角微微上扬。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想伸手将窗户关上,却一下子被地上的污迹打滑了脚跟,整个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疼死了……哎哟喂……”
柴温半坐着,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目光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中游荡——
一本书自敞开的玻璃柜门中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柴温的手指在半空中勾了勾,那本书竟开始自己凭空翻动起来,直至到了某一页突然停滞,随后那页纸自书中轻飘飘地飞出,在落地之前大量的裂痕自纸页表面呈现,将它切割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纸人。
纸人从纸屑中站起身来,它看着面前这个傻笑着得满脸通红的女人,歪了歪头,像是在不解。
(摇篮中)
柒染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向上空望去——
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下雨了……?”
少女银灰色的瞳孔如同晶簇一般,暗淡却又蕴着微光。
白色的油纸伞自路面中央绽开,柒染站在伞下,伸出手,看着手上黑色的水迹,不禁皱了皱眉头。
在传统的观念里,黑色是不详的征兆,而在异象频生的摇篮之中,这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颜色。
突然,柒染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迅速地回过头,恰好撞上了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
那张脸的皮肉像被水泡得肿胀,眼珠子向外凸出,却只看得到眼白和浑浊的角膜。软烂无比的手指握住了伞柄的上端——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压根没有带伞。这便是为什么说常人压根无法面对摇篮内的各种诡异的现象发生。
比那具臃肿的躯体动作更快地,伞被柒染一下子合上。随后夜幕重归平静,只有被丢在路面上的伞中隐约传来咒骂的声音。
这是首个在笼中出现的人形意识体,其应该跟地鬼的死有一定的关联。意识体的形式往往建立在逝者生前一定的回忆中。
雨、溺水、出租车。这三个词语组合在一起任谁都猜得出事件的大概经过。但这只是目前获得的一定信息,从业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量的信息如潮水一般灌进了她的脑海,那是烟壳消散了的迹象。柒染快步地向前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一抹光亮映入了她的眼中。
亮着灯的屋子,兴许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站在屋子的不远处,思考了片刻后,收起了烟杆,走上前,叩响了门扉。
屋内虽亮着灯,但是却没传来任何的动静。
柒染在门口站了片刻后,敲门的力度开始加大,一下又一下,愈发地急促。
终于是敲到连门本身都不耐烦了,嘎叽一声,门自里而外地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眼睛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眼眶。她啰嗦着、支支吾吾地、拽起了柒染的手,将其一下子扯进了屋内。
门被重重地关了起来。
“请您快走吧!……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您应该待的地方……”
老太婆握着柒染手腕的手不断颤抖着,像一个高速运转着的纺织机。
柒染没有言语,她看着面前的老太婆,眸底如黑墨一般,不知思索着什么。
老太婆如同机械一般不断地重复着她的言语,手中的力度也不断加大——
柒染的另一手举起了烟杆,一口青烟自她嘴角吐出,化作了一具臃肿的躯体,只是相比于刚刚的看起来更加人模人样。
老太婆的动作一下子被摁住了暂停键,她看向柒染身旁的身形,嘴角啰嗦着,扯着柒染的手一下子松开,踉踉跄跄地向其走去。
“耀董,你回家啦……哎……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说话呀,耀董……”
趁着老太婆与她死去的宝贝孩子寒暄的时间,柒染大步地向屋内走去——
这种感觉全世界脑子都有问题的日常令她感到生理不适和厌烦。
这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公寓楼,走进客厅,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面前的电视机一摁。这种片刻的像是放松的时光,令她想起了还不是毒妇的那些日子。
电视机的屏幕断断续续地闪着雪花,一副信号丢失的样子。
柒染不耐烦地将遥控器丢到了一边,而挂在电视机旁的一个相框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个中年妇女跟一个男孩的合照,照片上的孩子笑得格外地开心,身后的妇女微笑着,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的喜色。
“是的,如您所见,那是我年轻时跟他的合照。”
老太婆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柒染转过头,一副“你接着说”的神态。
面对没有攻击想法的意识体,自然要从其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在两个月前就死了,死于一场夏末的夜晚。我亲眼看着……”
“……”
“我是一位全职的母亲,而他是一位出租车司机。去年开始我的身体愈发不如以前,他开始拼了命地开车载人,每天晚上,我都会在家门外的大桥等他回来。有时候等到深夜都不见人影……”
“怎么死的?”
“是事故……那天晚上的雨真的很大,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在桥边打滑,撞碎了桥边的围栏,整辆车直直地像石头一般就坠下去了,那简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又为什么会……”
后半句话一下子噎到了嘴边,那妇人用手将脖梗处的衣物扒下,露出了鲜红的勒痕。
其实注意看的话就能发现,老人始终踮着脚,且足尖一直没有着地。
“请帮帮我,将我的耀董救出这个荒诞的地方吧……”
柒染从沙发上站起身,她走到了老婆子的面前,将她脖子的衣物重新向上拉了上去。
“我明白了。可以详细说一下你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吗?”
“我不清楚,我走不出这个屋子……每次我走出这个大门,都会在二楼的绳子上重新被勒死一次……”
柒染皱了皱眉头,一般来说在摇篮内,意识体是不会受到行为的拘束的。这个老太婆很可能原来并不隶属于这个摇篮,只是死后执念过深,来到了这个地方,并形成了自己的一角领地。
也就是说,这个摇篮目前可以确认有两只因执念而存在的魂体,即地鬼。
摇篮可以由多只地鬼的执念共同组成,这种摇篮才是最麻烦的。
“在你的印象中,还有谁跟事故有关联吗?”
老太婆听到这话明显一愣,她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的女友龄珑也在车上……”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尖叫声自家门处传来,伴随着剧烈的砸门声,老太婆的瞳孔一缩,又一次拽起了柒染的手,急匆匆地向二楼走去——
“耀董回来了……你先去楼上躲着,不能、不能让他看到你……”
柒染的手被拽得有些生疼,她看着踉踉跄跄将自己领上楼梯的老太婆,神情有些许的恍惚。
老太婆将柒染领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随后她低声嘱咐着柒染不要发出任何的声响,便转身关上了门,下楼的声音随之响起。
柒染待老太婆走后,走到门前,拧了拧门把手——
果然,是反锁的。
她转过身,一片漆黑,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着灯的开关,没摸索到,一抬手,却触碰到了一根在半空中悬挂着的绳索。
“……”
感受着绳索传来的冰冷的触感,她想起了她珍贵的单休日。
在摇篮里吊死的清道夫,传出去兴许也能成为一代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