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望短的声音再度响起带来好消息，茉莉长松一口气。

    她瞥了眼能量指示表，余量安全。

    “朝我汇合，我们速战速决。”角蝰的体力已经被她消耗得差不多，可以开始进行收尾工作了。

    “好，还有你的鞭子我也捡回来了。”望短在通讯频道里同步摄像头向茉莉展示。

    此时天边的巨日只有一半还在地平线上燃烧、尽显颓势，远眺过去沙丘都被染成浓玫瑰色。夜晚越来越近了。

    “直接火力压制？”望短提议。

    茉莉同意，更有价值的卵已经到手了，天色渐晚，再慢慢去近身战斗获取晶核反而得不偿失。

    何况太阳落山之后是异兽活动的高发时间段，而她们离下一个补给点还有一定距离。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在夜间赶路，这是每个预备队员上的第一课。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望短当即就地开始架设她的改良远射炮，她蠢蠢欲动很久了，可惜这次任务的目标是收集晶核，这种会把晶核变成碎片的简单粗暴打击方式被限制得毫无用武之地。

    好不容易有个放纵机会，望短连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远射炮架设完毕，点火准备！”

    “五，四，三，二，一——茉莉，撤！”望短在通信频道中喊道。

    “轰——！”

    茉莉撤出危险区域之后仍然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得滚翻掩埋在黄沙之中，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趁着望短拆卸远射炮的空当里，去炮弹落地的中心检查情况。

    那只双头角蝰已经破碎得看不出来原有的面目了，骨头血肉混成深色的沙团；晶核碎片也散落得到处都是。钩索半埋在沙子里，露出一点尖角像搁浅的船锚，经历了爆炸之后它仍然完好，看来这种材料的强度的确配得上那群研究员们天花乱坠的说辞。

    茉莉走过去将它捡起来，弯下腰把绳索拽起的时候，沙砾滑落带出来另一个不规则尖刺物体的轮廓。

    ——是另一枚晶核。

    茉莉讶然，这只角蝰既然能拥有双头这么罕见的进化方向，那它有两个晶核这么一个小概率事件好像也确有可能发生。但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去拿背包里特制的保存晶核的容器，而是随意地放进了口袋里。

    太阳又往下沉了几分，赤红的半圆弧恢恢地坐落在地平线尽头，像永远无法抵达的巨大山峰，天际线泛紫。

    在一刻更比一刻昏黄的日暮里，两个人影争分夺秒地往目的地的蓝色建筑群赶去。

    茉莉和望短所处的这颗星球名叫金沙α星，因它遍布着金黄色的沙漠得名，α指的是它的危险等级、或者说异兽泛滥的程度。

    完全没有异兽或只存在无攻击性异兽的星球不需要在名字里加上任何后缀，它们适合人类生存活动；后缀α的就是像黄沙α星这样异兽危险程度和数量都较少的星球，根据现存的异兽分布被划分为生产区和战场。生产区负责1供给食物医药武器，战场上主要有军队、异兽研究所和民间探险队三方一同作战。

    β及往后的后缀名则是危险的、遍布异兽的、人类只建立了小型据点或根本没来得及建立据点的星球。

    茉莉和望短处在金沙α星靠近生产区的后方战场，这里已经由军队和研究所正式队员们分别清扫过一遍了，才留给她们这群预备队员练手。

    每隔一段距离也有已经建立好的补给点，为了方便辨认，统一粉刷了不同的高饱和颜色，也干脆直接用颜色来称呼。

    比如她们今晚决定过夜的，就是蓝色补给点，金沙α星上第二大的补给点。

    但当太阳整个落到地平线后面，天空也只留下被余烬映亮的边缘，连绵的沙丘在肉眼里分不出前后，只能模糊辨认重重叠叠的斜轮廓线时，她们离补给点还有小一百公里。

    一百公里，需要至少一个标准星际时。

    希望这一个小时里不要出什么岔子。茉莉在心里祈求着打开了头盔夜视仪，她不能开灯，夜晚灯光相当于给异兽们提供了一个自带准星跟随的移动靶子，会吸引来未知的危险。

    虽然研究所给她们配备的夜视仪能够进行实时光照渲染模拟现实白天，但由算法生成的画面再逼真，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低人对危险的直觉灵敏性，尤其对茉莉这种直觉型选手影响特别大。

    有的时候，反应慢一拍，也许就是生存和死亡的区别。

    失去光照之后，沙漠就开始迅速降温。夜色一层一层加深，疲惫也一层一层侵袭，望短往嘴里塞了两片提神薄荷制剂让大脑保持运转。

    茉莉把作战服里的温度恒定模块调高，今天温度对她的影响格外地大，傍晚的时候小腹还只是微微坠痛的轻度不适，现在则转为了更为明显的、跟着心跳一下一下脉冲的痛感。

    一路平安，直到蓝色的建筑轮廓隐约出现在地平线边缘。

    如果是经验丰富常年混迹战场的老油子在这里，一定会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异兽们，尤其是有一定智慧的那批，早就学会了在夜晚的补给点附近守株待兔。而蓝色补给点是茉莉小队任务范围内规模最大的补给点，夜视仪更加能够扩大可视范围，也就是说，更加会扩大“倒在黎明前前一分钟”的可能。

    但这种经验不是茉莉这种新人预备队员能有的。她通过夜视仪看到蓝色建筑时无疑松了口气，开始和望短闲聊起来：“所以我今天的血光之灾是什么？”

    今天到现在她受到的最重的伤也不过是小腿上那一下，也许连皮都没破，似乎挨不到“血光之灾”这四个字的边。

    但如果望短说的是她月经初潮的事，那她这“阴阳眼”的本事就简直是灵得过头了。

    “……不知道。”

    望短咬着嘴里的制剂含混地说，“可能还没来。”

    “什么意思？”茉莉疑惑。

    “意思是……”望短话还没说完，从沙丘背面就冲出了一群速度惊人的四蹄长耳生物。

    “……现在来了。”望短在心里补完没来得及说的剩下半句话，并且成功发挥出了她在逃跑这件事上经年的练习成果。

    但茉莉没有那么好运，她首当其冲地被领头羊盯住了。

    是的，领头羊。

    这群长着快一米长大耳朵的四蹄生物，确确实实是山羊属。具体是什么种已不可考，但除了长得过分怪异的耳朵之外其他部位和没有角的山羊别无二致，异兽研究所简略地将它命名为长耳山羊。

    这群长耳山羊就这么挥舞着它们充血的蒲扇一样的耳朵，鼻子里嗤嗤地往外冒着热气朝着茉莉冲过来。

    茉莉无处可逃——如果她也逃了，难道要让这群异兽去攻击战斗不在行的望短么？

    她只能直面。

    “砰！”

    她扯开电磁光炮安全锁，瞄准开枪一气呵成。

    茉莉站在山羊群里，居然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架势。

    一大群山羊呼啦啦地朝她冲来，像一大堆泡沫。那些被当作武器来使用的大耳朵甩起来噼啪作响，在连绵的嘶叫声里，这堆白色泡沫里不时跃起一对翘起来想要蹬人的前蹄。

    茉莉的身影被淹没在其中。幸好从这群山羊的外貌来看找不到特别明显的变异特征，还算好对付。

    茉莉长鞭一甩就在身前清理出一个弧形无人区，右手抬臂就射。甚至不用特别去瞄准，它们的大长耳朵遍布血管，一旦被击中，这种对痛觉敏感的生物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倒地。

    被长鞭绊倒的山羊层层叠叠倒在地上，靠着电磁光炮的威力几乎能够一炮一个。但架不住山羊数量实在太多了，又加上她的电磁光炮有一定的冷却时长，连开三炮就会触发强制冷却，不然有炸膛风险。她只能打打停停，在等待冷却的间隙里不断地用鞭子和钩索控制住不让山羊近身。

    时间一长，茉莉不免有些左右支绌。

    通信频道里不时传来望冷静的声音提示来自视角盲区的危险，眼前投影里根据危险程度不同被画上不同的高亮标注。

    这些让茉莉安心。

    但再怎么默契的辅助也改变不了茉莉终究只能一个人在混战中奋斗的事实。在她被前后夹击时，一旁的望短只能眼睁睁看着茉莉为了先解决眼前已经扑到面上的一头山羊，而被背后的另一只偷袭得手。

    茉莉忍痛解决完最后两只山羊的时候感觉到背后不知道是被咬到还是被硬蹄划伤的伤口正在流血，确实如望短所言，是血光之灾。

    不算被茉莉私吞的角蝰晶核，有了这群山羊，她们收集到的晶核数目应该在所有小队里也能排到中游水平，相较于一般小队都是五至七个人的人数，她们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乌鸦嘴，快过来把晶核收了。”茉莉在频道里使唤望短，解决完所有的山羊异兽之后她精神一松懈，耳边就响起嗡鸣。茉莉坐下来看着望短从安全区域回来任劳任怨地干活，她实在是累极了需要休息。

    好在今晚在补给点附近的异兽只有这么一批长耳山羊，茉莉和望短终于在日落后的两个小时内赶到了补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