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茉莉点点头。
卷毛切出来一盘烤肉，还有满满一杯蜜酒送到她面前。
“里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茉莉叉起一块送进嘴里。
“庞德没和你说吗？”卷毛一愣，“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就把你带过来了？”
“什么意思？”
“这是流浪者的营地，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人。”卷毛压低声音悄悄对茉莉透露。
流浪者，著名的“四不管”人群。军队研究所民间探险队生产区统统不收。但凡不是穷凶极恶犯了事的，就是一出生就是黑户的流二代。
他们互相成帮结派，恩怨不由法律由拳头，一群臭名昭著破坏分子。研究所给预备队员上的第一节课就是，面对流浪者，第一点，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第二点，跑。
茉莉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那你呢？”
“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卷毛见茉莉一副不谙世事纯真无邪样子，心里生出一份“恻隐之心”。
“要不然……你找个借口骑了庞德的摩托跑路算了。这里不适合你来。”卷毛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迅速说道。
茉莉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她喝了一口蜜酒试图压抑住发笑的冲动：“不适合我来？我看你们不是欢迎得很吗？”
“如果我没猜错——只要我一起身你的光炮就会指向我，对吗？”
“怎么会呢？如果说这里只有一个人希望妹妹你安然无恙的话，那一定是我了。”卷毛脸上做着无辜的表情，手却悄悄往下探去。
开什么玩笑，这种把戏她可没少看，但演到自己头上倒还是头一回。
“你想瞄准我的头？还是心脏？”卷毛的动作在茉莉眼里无处遁形，她直视卷毛的眼睛，不紧不慢把杯子放回桌上，“摸摸你的后腰，它还在吗？”
“！”
“我错了。”卷毛唰地一下举起双手，脸色变得煞白。
“你是该道歉。”一道呕哑的声线的响起，紧接着营帐门帘被一个高大疤脸男掀开。
他脸上有一条歪歪斜斜缝合得很是粗犷的疤口，甚至不是所有地方都长合在一起了，歪歪斜斜的针脚之间自增生了的皮肤像肉虫一样趴在植入义体的金属光泽之上。
他顶着这么一道疤口往往那一站，只眼睛斜乜过去就逼得卷毛微微发颤地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
“茉莉小姐。”蜈蚣疤脸男先朝茉莉问好，才回过头去继续盯着卷毛。
茉莉冲他点一下头，脑子里却突然蹦出另一件事情。
蜈蚣疤脸男是这群流浪者的首领。庞德，也就是黄毛鹦鹉，是他“干儿子”。蜈蚣从她记事就像这样，客客气气地称呼她为“茉莉小姐”，对她有求必应……不求回报，甚至不在乎茉莉对他的称呼从“蜈蚣叔叔”省略成“蜈蚣”。但茉莉每一次问起自己是从哪来的，他只会露出为难的表情说：“您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从来没有第二个答案。
金沙α星没有本地土著，这儿没有人造子宫培育基地，至于专门为自然生育女性分娩提供的“生命中心”就更不可能存在了。像庞德那样被偷偷生下来的孩子只会是黑户，根本没有上户口的途径，只能像这样被迫当一名流浪者从小就在道上混。
茉莉此前一直觉得“蜈蚣”是在开玩笑，或者有什么不能说出真相的难言之隐，这里从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对过去缄默其口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衍生出了随意询问他人过去是种冒犯的观念。
但……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从昨天月经降临在茉莉身上起，她出生在金沙α星的可能性就不再是0了。
——但她又有完整的户口资料，虽然她根本不认识资料上写的父母，也对籍贯出生地毫无印象。可这份资料又能通过研究所的审核。
矛盾和猜测交织在一起，压得茉莉禁不住叹了口气。
蜈蚣一直密切关注着茉莉脸色，茉莉一口气还没出完，他已经拎了卷毛后领提到茉莉面前了，大有一幅势必要严惩他让茉莉这口气顺下来的架势。
茉莉看着卷毛快要蜷成小鸡崽的模样，抢在蜈蚣开口之前将他抢救下来：“算了。”
蜈蚣皱皱鼻子，在他看来，这卷毛敢有拿电磁光炮指着茉莉小姐的想法，就该让他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茉莉面前才对。但茉莉说算了，就算他不情愿也乖乖把人放了下来。
一会的功夫，空地上就无声无息站满了人，都是来看卷毛热闹的。庞德费力从人群中挤到茉莉身边：“真就这么算了？”
“他手艺还不错，我喜欢。”茉莉夹起一块烤肉，“要不你也去烤点肉来？”
炸过无数次厨房的庞德摸摸他精致的头发丝，猫着缩回人群里了。
卷毛这会倒是很有眼力见，冲到烤肉架前卖力忙活。
“散了散了。”蜈蚣一挥手中断了这场插曲，倒了满满一大杯加列坐在茉莉身边。
“在研究所吃得还好吗？”
“在所里的时候还行，出来跑任务就……好歹算能吃饱的水平吧。”
“那让他去给你送饭，怎么样？”蜈蚣拿过茉莉从蜈蚣身上缴来的电磁光炮在手里把玩，“我看他除了烤肉其他的也做得不错……咦？”
“怎么了？”茉莉也看向那个电磁光炮，“它好像比制式的更小更轻一点。”
茉莉回忆手感：“不是好像，就是要更小更轻。”
“这不是我给他的，是他自己的。”蜈蚣翻来覆去摸过每一个零件观察细节，“工艺也比制式的好。”
“但不应该啊，他看着不像是能有这种东西的人，难不成是捡来的？”
能出现在金沙α星上的非制式武器可不同寻常，这和天上两颗太阳有关。
两颗太阳，意味着双星系统，金沙α星是这个双星系统里最稳定的行星，而在双星系统之中的其他行星则由于其复杂多变的天文环境，给星际海盗活动提供了天然的庇护所。但金沙α星又是一个能连接两条量子跃迁航道的“枢纽”。作为内有异兽外有星际海盗虎视眈眈的重要要塞，这里一度让军方很是头疼。
十八年前，在这里建立第一个据点之时，为了解决内忧外患，当时的总负责人提出将金沙α星作为特赦区。即入境不论身份，唯一的要求是，不管出入都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及任何相关的材料工具。
比起让这群法外狂徒壮大星际海盗势力，不如开个口子让他们为铲除异兽出一分力，于是流浪者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应运而生。
相应地，来自军方的每一把制式武器都配备了防拆卸系统和重力自毁系统，一旦被拆开或检测到重力环境改变就会启动自毁装置使整个武器变成一堆破铜烂铁。简而言之，就是金沙α星地面特供。
那要如何获得一把非制式的电磁光炮呢？
——从无到有自己手搓？不好意思，工业发展程度不允许。
——拿破铜烂铁重铸改造？不好意思，能源不允许。
所以这样一把自制电磁光炮的出现，让茉莉和蜈蚣的警惕瞬间拉满。
正在此时，卷毛又端了新的烤肉过来。
“刚刚说是算了……”茉莉把电磁光炮套在手上轻佻地转了半圈，“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这个给我拿走玩玩？”
卷毛一脸难色左瞧右瞧，眼睛望着蜈蚣小心翼翼问道：“那，还会还回来给我吗？”
蜈蚣两手一摊，下巴朝茉莉方向一扬：“问她。”
茉莉笑：“一个电磁光炮而已，给你补个新的不就是了。”
卷毛支支吾吾：“这……我就爱用旧的……”
有问题。卷毛反应显然坐实了他知道这把电磁光炮有问题。
“那就更得放我这里了，万一战场上武器丢了或者坏了被别人抢走了呢？这种东西只能用顺手的可不行，正好多用新的练练。”茉莉张嘴就开始忽悠。
“还给你也行，你带着这东西一起走，别留在我这。”蜈蚣配合唱白脸。
这下进退两难了。卷毛只能忍辱割地求和，两眼汪汪地看着他的宝贝电磁光炮被收进自别人口袋。
一阵不和谐的焦味传来，“喂！你的肉烤糊了！”烤肉架一边有个光头挥舞着锅铲把卷毛叫回去。
“这种人怎么被你招进来的？”茉莉看着卷毛小跑的背影，实在忍不住向蜈蚣吐槽。
“捡来的。他晕在地上我就捡回来了，后来发现他做饭不错就留下来了。”会做饭确实是个值得收留的理由。营地里这么多人，只有卷毛和光头在做饭，其他人都是张着嘴等吃。
“养殖芦花鸡蛋炒饭来了！”光头端着锅子边走边吆喝，先往茉莉面前的盘子里堆了满满两铲的分量，又去给其他人分。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走之前茉莉还不忘把炒饭和烤肉各打包一份带走挂在庞德摩托车把上，又顺路兜风去了研究所临时分部把角蝰卵顺利上交。
傍晚才回到蓝色补给点，茉莉敲敲望短房门，没回应，光脑上也没消息。
应该还在补觉。
茉莉耸耸肩，把打包回来的饭盒放在门口地上，留了消息给望短，转头回了自己房间，研究从卷毛手里缴来的那把电磁光炮。
光脑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拿起来一看，是孔雀给她发来消息：“你在哪个补给点？”
“这两天我有事，你需要的东西我会托人送过去。顺便给你带了点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