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首饰铺的路上,袁圆与邢怀诚刚好撞上。
见到那张面庞,袁圆恨的牙痒痒。
邢怀诚自小凭靠着自己殷实的家世,无恶不作。
袁家行商多年,自然与同为京都富商的邢家少不了来往,再加上袁圆与邢家小女年纪相仿,所以袁圆自小多与邢家兄妹玩耍。
当时年幼,袁圆虽然不懂为什么每次邢楚楚都要让她当作小马。
每一次,袁圆驮着邢楚楚在地上爬行,稚嫩的小手被碎石磨破了皮,袁圆疼得吸冷气,止住了步。
背上的邢楚楚正开心地手舞足蹈,发现袁圆停住,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袁圆的脑袋上,“快走啊!”
“可是,可是我的手受伤了。”
袁圆有些委屈,“有些疼。”
邢楚楚不以为然,“你是我的小马,小马必须听主人的话。”
袁圆觉得邢楚楚说的不对,但是至于哪里不对她说不出来。
但是袁圆从小身体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身边没有要好的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因为袁邢两家来往多,所以邢楚楚算是她接触最多的女孩子了,袁圆心里是将邢楚楚当作朋友的。
所以不管拿到什么稀奇玩意儿,袁圆总是第一时间拿给邢楚楚,若是邢楚楚喜欢,纵使袁圆稀罕的要紧也会让给邢楚楚。
既然邢楚楚是自己的唯一的闺中好友,袁圆觉得邢楚楚快乐是顶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听到邢楚楚这样说,袁圆心里感觉像是被扎了一根刺,比手磨破了还要疼,但是她闷闷地答应了一声,继续驮着邢楚楚爬行。
当晚,袁朝兴发现了袁圆手上磨破的痕迹,心疼地皱起眉头,“我的袅袅怎么了。”
平日里,哪怕袁圆轻轻咳嗽一声,袁朝兴都紧张得不行。
袁圆出世不久,其母身体羸弱便逝世了,袁圆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气息比平常婴儿弱,袁朝兴叫来京都最好的郎中来,这郎中连连摇头,“千金恐怕难活于世。”
袁朝兴刚操办完妻子的丧事,丧服都还未换去,闻言浑身一颤,差点摔倒,还好身边的管家扶住,纵使平生经历大风大浪,袁朝兴也从未在众人面前示弱,只是那次,袁朝兴难得哽咽。
自那以后,袁朝兴恨不得将孱弱的袁圆挂在身上,请来五个婆子围着袁圆转,散尽千金寻得各种良药,才吊住袁圆这条命。等到袁圆会进食,袁朝兴又是各补药,久而久之,袁圆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膨胀起来。
袁圆便是袁朝兴的命根子。
袁圆听到爹爹关切的询问,一下子将心中的难过诉说出来。
袁朝兴看着袁圆哭得涨红的脸,更是心疼。
听完袁圆断断续续地叙述,袁朝兴将袁圆抱入怀中。
“乖袅袅,好袅袅,朋友固然重要,但是识人才是最重要的。”
“邢家的那姑娘,以后你还是避着些。”
那夜,袁圆趴在袁朝兴的怀中哭着哭着睡着了,但是迷迷糊糊袁圆轻轻嘟囔着,“可是我只有楚楚这一个朋友了。”
第二日,袁圆用了早膳就跑到邢府,她拿着爹爹为她新买来的兔儿爷,想问问邢楚楚喜不喜欢。
袁圆甩着小胖腿轻车熟路走过小径,再绕个小花园就到邢楚楚的房间了,可在拐角处,袁圆听到许多女孩嬉闹的声音。
“楚楚,你那个小跟班可对你真衷心啊。”
“你瞧这千金难求的夜明珠她都舍得送你。”
袁圆停住脚步,她想邢楚楚会不会在旁人面前夸她啊,这些人听到邢楚楚若是对她夸赞不绝,也会不会觉得她人不错,也与她交好呢。
袁圆正美滋滋想着时,便听到邢楚楚讥笑一声,“就她?不知袁伯父怎么会生出如此肥胖如猪的女儿。”
那时虽是盛夏,袁圆又向来怕热,袁朝兴便为她寻来薄如蝉翼的衣料裁成衣裳,穿上之后果然凉快,可纵使这样,袁圆也觉得如此烈日下依旧有些燥热。可听到邢楚楚这句话,袁圆只觉得自己恍若身处在冰窖中。
“不过这人也算是被我训成了一条好狗,我使唤着称心如意。”
“既然你瞧上这夜明珠,我便让我婢子拿来送你。”邢楚楚得意洋洋说道,“反正我想要什么那条狗都会为我训来。”
袁圆没有再听,攥紧了手中的兔儿爷转身就走。
那天,袁圆在房中狠狠地哭了一场,再出门时,袁圆还像往日一般开心玩耍。
只不过袁圆再没有去邢府主动去找邢楚楚,邢楚楚倒是后来找过她几次,只不过袁圆总是笑着疏离应对。
再后来,邢楚楚不再惺惺作态,直接与袁圆做对。
不过袁朝兴自那次之后知晓自家小女的孤单,便买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妙音,妙音天真烂漫,心思单纯,袁圆与之交好,宛若亲姐妹。
而与邢楚楚交往当中,袁圆与其兄邢怀诚也有所来往。
邢怀诚是家中的独子,自小娇纵,养了不少毛病,自小就爱欺负袁圆。
在上一世中,邢楚楚着实可恨,但她的哥哥邢怀诚也罪不可恕。
这兄妹二人,袁圆一个都不想放过。
看到是袁圆,邢怀诚眯起双眼,□□道,“远远便瞧见一位袅袅美人,原来是袁家妹妹啊。”
袁圆低下头捂嘴娇羞一笑。
“今日竟然这般巧,不如我请邢公子喝茶?”
不远处便是袁家茶楼,邢怀诚转头瞧了一眼,连忙答应。
入座之后,邢怀诚凑近袁圆,“以前从未想过妹妹竟然是个美人。”
“我曾听我父亲提起,当初差点就为你我定了娃娃亲。”
袁圆忍住心中的不适,不动声色向旁边挪了挪。
袁圆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还不等她说话,邢怀诚直接抓住袁圆的手,“妹妹,姓赵那小子和我的妹妹木已成舟,你便不要痴心妄想了,不如瞧瞧哥哥怎么样。”
“呀,奴婢手滑了,实在对不住邢少爷。”
妙音见状上前一步倒茶,茶壶却轻轻一歪,滚烫的茶水倒在了邢怀诚的腿上,邢怀诚大叫一声,连忙松开袁圆的手,站直了身体。
“你这贱蹄子,莫不是眼睛瞎了!”
邢怀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
袁圆随即起身,将妙音护在身后,“邢少爷莫要生气,我家有上好的烫伤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邢怀诚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又瞧着这妙音愈发水灵,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卖给牙婆。”
“听说前些日子,三殿下订了许多绸缎。”
邢家家大业大,尤其以丝绸最为出名。
看到袁圆一脸钦佩的模样,邢怀诚得意一笑,忘记了刚刚的不快,坐了下来。
“陈贵妃很喜欢我们家的绸缎,三殿下为人孝顺,自然想讨好自己的母亲。”
“虽未见过三殿下,但我听说这几位皇子各有千秋,不知何时能像邢家一般,与皇家搭上关系。”
其实早些年前,皇家便一直想和袁家合作,只是袁朝兴总是怠慢公公,邢家却殷勤许多,公公便说尽袁家的不是,转而推荐邢家。
袁朝兴说只想单纯做好生意,不愿与这些势力纠缠不清。
不知想到什么,邢怀诚不屑哼了一声,“你还是不了解皇家之事。”
“三殿下人中翘楚,但那位九殿下我最是瞧不起了。”
袁圆不着痕迹瞟了一眼李萋萋,她低着头颅,一副恭敬的模样。
袁圆做足好奇的模样,“为何这样说。”
邢怀诚见袁圆这副模样,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很是受用。
“依我看,这皇帝之位无论如何是与他无关了,等到新皇即位,这位九殿下只能靠女人身下承欢活着了。”
袁圆心中冷笑着。
邢怀诚自以为搭上了三殿下这条线便找到了靠山,如此口无遮拦,实属愚蠢。
袁圆低头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妙音了然说道,“小姐你又忘了,老爷想吃张大婶家的绿豆糕很久了,他们家生意那么火热,你再不去就卖光了。”
袁圆张大嘴巴,一脸懊悔,“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若是今日我再不当回事,爹爹一定会数落我一顿。”
袁圆连忙起身,“邢公子,我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了,今日吃茶的钱都算在我的头上。”
还不待邢怀诚反应,袁圆匆匆转身。
袁圆走出茶楼,胸有成竹。
袁圆知晓李萋萋一定将刚刚那番话听进耳中,她一定会一字不漏转述给李昭安。
如此,她便静静等着好戏开场吧。
是夜,李秉照又出现在袁府后院中。
李萋萋早与妙音睡下。
就在李萋萋接过买来的绿豆糕时,伙计轻轻拉住袁圆的衣袖,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子夜相见。”
于是,袁圆找了一个李萋萋不在的时机,叮嘱妙音今夜早睡,妙音顿时了然。
袁圆见怪不怪倒好了酒。
“今日呈上的酒比之前好多了。”
袁圆有些得意,“这是我亲手酿的。”
李秉照又是一杯,“好酒好酒,看来你心中觉得对不住我才舍得搬出这坛酒。”
袁圆有些羞愧,毕竟李秉照说中了。
“邢怀诚的那些混账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李秉照放下酒杯,一脸无所谓道,“比这难听的话我都听过。”
袁圆有些惊讶。
“上到父皇,下到皇子和诸位臣子,无一人瞧得上我。”
“既然邢怀诚如此说我,我便如他所愿。就在来这里前,我去了李昭安的寝殿,红着眼一言不发摔了她许多玩意儿。李昭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旁瞧着我胡作非为。”
“怪就怪邢怀诚是第一个当众讽刺我的人。”
袁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受。
是她故意引出邢怀诚那些话,李秉照受此侮辱也与她有关。
虽然袁圆遇人不淑,但自从娘亲去世,爹爹待她百般疼惜,府中之人也是对她极好。
而李秉照看似潇洒,但自小便在黑暗中,一人摸索前行。
袁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秉照的肩膀,“人不应该活在他人口舌中。”
旁人轻蔑你,可她不会。
李秉照愣了愣,抬眼看向她。
眼中虽然仍是笑意,但不同于往日,这双眼中却多了几分温柔。
“还好圆圆对赵孟川早已心死,要不然我也会弄死他的。”
袁圆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