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后我们四人聊得差不多了,准备离开。柳像往常一样跟着松子一起回去,而仁王叫了辆车把我送到我家的小区门口后,陪我走在梧桐道上,月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沁雅,刚才的答案……”他突然开口,“是真心话吗?”
“当然。”我习惯性的摘下树丛边的一片叶子,“我跟你相处得最久,彼此了解,跟你确实最可靠。”
“我说的不是这个哟……”仁王突然把我抵在梧桐树上,衬衫布料蹭过我的锁骨,“可靠到能陪你荒岛求生,却没勇气再说那句喜欢吗?”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的金色碎芒。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惊起栖息的夜鸟。
“雅治……我们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知道的,我和迹部已经……”
“我知道。”他松开手,后退两步,揉了揉我的头笑道,“所以才用交换生的机会,赌你会不会动摇。”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仁王也默默的收回了手,没再说什么。
仁王把我送到了我家门口便转身离开,路灯把影子拉得细长。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方向,忽然想起五年前在立海大天台,他也是这样逆光而立的笑着说,“我们要一直永远下去啊!”。
可惜没有永远了,我也想回到过去,可惜我又遇上了迹部,还有忍足……我的心已经不是对你一心一意了……
手机屏幕在掌心震了第三下时,我正对着镜子别那支珍珠发卡——是迹部上周从米兰带回来的,说配我新做的波浪卷刚好。锁屏亮起,仁王雅治的名字像滴进白瓷碗的墨,在清晨的阳光里晕出涟漪。
“喂雅治?”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淡,指尖摩挲着发卡上冰凉的贝母纹路。
“沁雅,我们去湘南看日出吧?”他的尾音拖得老长,混着听筒里细碎的风声,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海沙:“是给你补送的生日礼物哦,你去年生日在国外我没送上。”
我明白仁王的意图,看来他一心想把我再次追回来啊,我本想拒绝,可他说是很重要的东西,犹豫了片刻,我还是答应了。
仁王对于我来说,是过去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虽然我们已经分开,但那些曾经的美好,总是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第二天我来到了约定的湘南海边,海风轻轻吹着,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悦耳的声音。仁王早早地就在那里等着我,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依旧帅气。
“当心礁石。”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掌心的薄茧蹭得皮肤发痒。我慌忙抽手,却被他牵得更紧,指缝间漏下的细沙簌簌落进凉鞋。
走到沙滩中央时,他忽然转身半蹲,西装裤脚沾满碎贝壳。“闭上眼睛。”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腕,我听见丝绒盒子打开的轻响。
项链的银光在暮色里晃得人眯眼,小兔子吊坠垂着红宝石眼睛,前爪抱着颗水滴形钻石,正是我大一时在V&A博物馆盯着看了十分钟的那款复刻品。
“雅治,你都记得啊……”我喉咙发紧,指尖触碰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没有人比我了解你,嘴上说着不要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琥珀色瞳孔在渐暗的天光里像淬了蜜,他轻轻的撩起我的头发,将那条项链戴到我的脖子上,小兔子安静的躺在我的锁骨间,红宝石的眼睛闪着耀眼的光。
“以前的每一个承诺,我以后都会一一给你兑现。”
海浪在远处碎成白沫,我想起高三那年的圣诞夜,他给我裹上他亲手织的围巾,也是在这样的黄昏里说明年要带我去海边,可是到了明年我们因为各自的不同的梦想而分开了。
锁骨间的钻石沉甸甸的,凉得像他离开那天的雨水。
“过去的事和承诺,就像沙滩上的脚印,涨潮了就没了。”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手指不停地扣着指甲。
仁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形阴影,忽然笑出声来,指尖弹了下我额头:“你还是这么喜欢用比喻,和大学时写情书总夹银杏叶一样没变。”
看完了海边的日落后,仁王把我送回家。当我看到自家别墅花园里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时,心里猛地一紧,难道是他来了……因为方便照顾和练习,我给了他备用钥匙。
我急忙跑进去,果然看到迹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到我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啊嗯去哪里了?打电话和发信息也不回。”
“去海边看了日落。”我有些心虚的把包包放在胡桃木茶几上,锁骨间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
这时,仁王也跟着走了进来,迹部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随机目光定在我的锁骨处,指节敲着沙发发出轻响。
“未婚妻和初恋前男友去海边看日落,真是好兴致啊。”迹部扯松领带起身,古龙水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怒火:“还戴着前男友送的首饰回家,把我送的发夹当什么了嗯?”
我刚想解释,仁王却挑衅地看着迹部:“迹部怎么连未婚妻戴什么都要管?”接着忽然笑出声:“这种有名无实的联姻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我看趁早还是取消吧?”
迹部的瞳孔骤缩,下一秒我的腰已被箍进带着冷香的怀抱,他指尖碾过我耳垂,声音低得像绷紧的琴弦:“我们之前在床上已经培养过感情了,不劳你费心。”
羞耻感的话语瞬间让我血冲上脸颊,我又羞又恼,听见仁王的指节捏得咔嗒响。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把我当什么了?商业谈判?”我推开迹部滚烫的胸膛,珍珠发夹勾住他真丝袖扣,“请你们立刻离开,我不想听了!!!”
水晶灯的光在迹部眼底碎成冰碴,他扯下袖扣甩在茶几上,金属落地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既然你认为我们的联姻是商业谈判,”说完抓起车钥匙,经过仁王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我便无话可说了。”
雕花木门摔出巨响时,我的心也跟着一颤,我搞不懂迹部说的是什么意思,甚至都没问清楚他来我家找我是什么事情,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我摸着发烫的耳垂摇头,我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水晶灯,茶几上的威士忌杯还剩半杯,冰块早已化了,水面漂着一片玫瑰花瓣,迹部说这是他父亲教他的“强者法则”,就像他第一次吻我时,也是用这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扣住我的腰。
“沁雅对不起,不要在意我们刚刚说的话,”仁王叹了叹气,忽然蹲下来,替我褪去沾着沙粒的凉鞋,指尖掠过脚踝那道三厘米长的硬硬的旧结疤——是高中去修学旅行时,我爬清水寺台阶时不小心摔的,他轻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晚上我窝在房间的床上,脑袋一片混乱,心里感觉一股又酸又涩的,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和迹部之间,到底算什么?
手机在枕边震响时,我拿过手机一看,是忍足……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些男人都找上门来了。本来不想接,但电话那头锲而不舍地打了三四次,我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侑士,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想干嘛?”我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了沁雅,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忍足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没什么,今天跟迹部闹矛盾了而已。”我撇撇嘴,敷衍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原来是这样啊……他可能是跟你赌气了,过几天就没事了,你也不用跟自己置气啦~”忍足轻轻的说道,“对了,我之前推荐给你的那几本言情小说,想不想看?有空可以来我这边拿。”
我蜷起脚趾蹭了蹭毛绒地毯,想起两周前采访完他后我们一起去吃完饭,他送我回家的路上,他给我讲《挪威的森林》里的绿子。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帽扣在玻璃桌面上的脆响:“我收了瓶1952年的香奈儿N°5,前调有五月玫瑰的味道。”他忽然轻笑,“对了,新到的《泡沫之夏》修订版,要看看欧辰和洛熙在沙滩上打架的删减章节吗?”
“好啊,我过两天去你那里拿……”
风从落地窗灌进来,吹得窗帘像白色的翅膀。仁王说“兔子是月兔,钻石是我追不到的月亮”,迹部说“珠宝要配得上迹部家的冕徽”,而忍足总在书页间夹着写满批注的便签,说“好的爱情该像沙滩上的贝壳,不必最大最亮,却恰好合手”。
“侑士我问你啊,”我望着窗外摇晃的玉兰树,“你说人为什么总要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摇摇晃晃,踩着海滩里的细沙?”
他沉默了两秒,背景音里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因为每个脚印里,都藏着舍不得被海浪冲走的星光啊。”
挂掉电话时,我回想着忍足说的那些话,像心灵的安抚师,让我在茫然之间找寻那名为星光的印记。
我摘下头发上的珍珠钻夹和脖子间的兔子项链放在床头柜,珍珠的的琥珀光芒和红宝石眼睛在黑暗中眨呀眨。
我关掉床头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任由黑暗包裹自己,发间残留的雪松味和古龙水味渐渐交融,在梦境边缘织成一片朦胧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