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几句话,苏元昌便借口还有公务在身提前告退,自此,殿内只剩下丰元帝与时越及李德英三人。
“含章,你来陪朕下盘棋。”
“是,陛下只要不嫌弃含章棋艺太糟就好。”
丰元帝笑笑,摆了摆手。
“最近有关定北王遗孤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聊起近来扶摇阁的事务。
“目前线索怕是断了。不过陛下还请放心,含章一定竭尽全力寻找遗孤下落。”
“嗯。”
皇帝满意得点了下头。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殿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德英,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是。”
李德英得令,立马出门查看。不多一会儿,他便匆忙返回殿内,并在丰元帝耳边低语几句。
时越知道这大概是自己不能听的消息,于是十分识趣得鼻眼观心,未发一语。
听了李德英的禀报,丰元帝面色微变,他突然看向时越开口道,“回去再好好练练,改日与朕切磋。德英,送送郡主。”
“是,郡主请吧。”
时越立马起身告退,并跟在李德英身后走了出去。
此时,门口的喧哗声已经消失,不知道刚才在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时越虽有所好奇,但也不至于开口打听。就这样,她跟着李德英走出一段距离,而就在路过松华殿前时,迎面走来一行人。因有李德英在前面挡着,她没看清那几个小太监手里押着的是谁。
“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还不快滚!小心冲撞了郡主!”
李德英一句话,喝得小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脚下的步速也明显加快。
就在双方错身而过时,原本被小太监们押着的那个人突然跟发了疯一般张牙舞爪,并一把挣脱了束缚直奔时越而来。
这人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他头发蓬乱,脸上有些脏污,嘴里呜呜的发出叫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越不认识他,但从他衣服上的图案不难判断此人身份正是当朝四皇子谢璟丞,也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四疯子。
“四皇子。”
谢璟丞双手紧紧抓着时越的手臂,但其实他没有多大力气。反倒是时越,在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后,伸出手拍了拍谢璟丞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
时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德英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们还不快快护送四皇子回宫去!若是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是。”
几个小太监吓得面色惨白,强拖硬拽得将四皇子拉走了。
时越扭头看向四皇子离去的地方,不知为何心中会感到如此不安。
“郡主,已经没事了,咱们走吧。”
李德英提醒道。
“嗯……”
时越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说实话,她从六岁入宫教养,期间十年虽然听过一些关于四皇子得了疯病的传言,但自始至终却一面都未曾见过此人。而今日第一次见面的人,却给她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公公,四皇子他这是怎么了?”
李德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很得丰元帝信赖。丰元帝曾经说过,若非他是阉人,即便是内阁的大员他也是做得的。能够得到丰元帝如此器重,全赖李德英心思缜密,说话办事也是滴水不漏。
今日,四皇子与时越打了个照面,有些话若是刻意藏着掖着,反而会引起对方的猜忌。于是,李德英干脆交了“实底”,“原本是不想将此事告诉郡主,省得多一个人跟着忧心。您也看到了,四皇子如今行事越发疯癫且无法控制,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今日之事,还请郡主就全当做没有发生。”
时越听懂了李德英的意思,立马点头,“公公放心,这件事含章定然守口如瓶。”
“那就有劳郡主了。”
送走时越,李德英的眼神瞬间变了变。
当夜,伺候四皇子的宫人因出了此等纰漏,被全部被秘密处死。当然,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
赐婚圣旨很快到了定远将军府上,接旨当天,合府上下在前院跪了一地,纵使苏敏姮心中再有怨气,皇恩面前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另一边,时越稳稳当当接了圣旨,全不顾梅氏追问,一个人回到朗院躲清净去了。
“站那儿干嘛?今日怎么这般模样,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时越瞧见半个身子躲在门后的常小柔,于是故意打趣道。
“我……”
常小柔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
“逐鹰,你去把她给我弄进来。”
逐鹰领命,立马将常小柔拽到了时越跟前。
“说吧,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常小柔见时越硬是要追根问底,无奈只好开口,“嫂嫂,那件事我都听说了,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
“哪件事啊?”
时越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我哥跟那个苏小姐的事……”
时越自然知道常小柔所听到的流言,可真相究竟是如何她心里可最清楚不过。
“嫂嫂,你要是生气,我去帮你揍他一顿!”
常小柔见时越没有立即开口回应,担心她是真的气坏了,于是直接就要往外走。
“站住,干嘛去啊?要揍也是我自己动手。”
时越叫住常小柔,随后起身拿来一只小木盒,并在常小柔跟逐鹰面前将木盒打开,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叠纸,纸上压着把钥匙。
“这是我早些年在春晖巷购置的一处宅子,没什么机会住,便一直空着。你把这房契跟大门钥匙替我交给你哥,让他马上从定远将军府搬出来,看他在那住着我就觉得碍眼。”
常小柔闻言,小心翼翼得将盒子接到手里并试探着问道,“嫂嫂……不生我哥的气?”
“生啊,怎么不生?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给我消气呢!”
……
常兴业在收到房契跟钥匙后,很快收拾好了在将军府居住的房间,并前去与苏将军拜别。
苏元昌这一次算是结结实实在时越那个黄毛丫头埋下的坑里跌了个大跟头,心中本就气不顺,加上常兴业搬去新宅这一出,叫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别忘了自己是哪条船上的人!”
面对苏元昌略带威胁的话语,常兴业似乎没听懂一般,恭恭敬敬给对方见了礼,适才离开。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没错,就是把宅子收拾干净。这也是时越特意让常小柔转告自己的。
……
估摸着房子也该收拾干净,人也住进去了,时越准备过去瞧瞧。
“越……含章郡主这是要到哪儿去?”
自打赐婚圣旨下来,梅氏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若说不满意这桩姻缘,她是有点,但若女儿喜欢,姑爷又上进,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什么意见。可坏就坏在,这个姑爷是个“多情”的种子,赐婚前一天还在跟苏家娘子不清不楚,这叫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听出梅氏语气不好,时越顿了顿前进的脚步,“我去清晖巷那处宅子看看。”
时越把清晖巷那处宅子送给常兴业这件事梅氏也有听闻,不过她一直不相信精明的女儿会干出这等蠢事,如今一看,不就跟传言一般?
“清晖巷的宅子真送给他了?”
“什么叫送给他啊,只是安排他住进去,一来帮我看着点宅子,二来全当雇了个免费打扫的,有何不可啊?”
“话哪里是这么说的?你要想雇个人专门看护打扫,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还用得着去求个赐婚吗?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的,若是无人提起,这桩婚事兴许就作罢了,偏你是个轴的,非要去求陛下赐婚,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母女俩一番争执,梅氏这回是丝毫不退,以往对女儿的畏惧似乎也随着前几个月的相处烟消云散了。
“娘,我实话跟您说吧,若是没有失忆那当子事,我这辈子根本就不会嫁人。如今阴差阳错有了桩婚事,对我来说反倒省事。您可知道,这婚事若非我先一步求来,如今已经落到苏敏姮手里了。”
不提还好,一提苏敏姮,梅氏又激动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俩的丑事可都传得人尽皆知了。”
时越就知道梅氏定然也听到了风声。
“那是苏敏姮故意传出去的,为的就是摆我一道。况且这种小道消息,不出月余大家也就忘了,急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那个姓常的从回来都城可就是住在定远将军府,每天跟苏家小姐眉来眼去,说不准早就珠胎暗结了!”
闻言,时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不正好?有陛下赐婚,我看他们还敢眉来眼去、珠胎暗结!”
说罢,时越也不等梅氏再开口,直接转身往外走。
“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么急着去见那个姓常的?”
说实话,时越原本还不觉得怎样,却生生被梅氏几句话搅得心烦意乱,于是故意甩下话来,“是啊,我就是急着去见那个姓常的,我不光要见他,还要跟他办婚宴呢!您可赶紧着手准备吧!”
时越说的虽然是气话,但她还是存了几分理智在的。梅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人言可畏,她这回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城上下,如今还不知道要把这段“三角关系”传成什么样子!
“逐鹰,你跟小柔一块去帮我办件事。”
三人行至备好的马车前,时越突然开口。
“郡主尽管吩咐。”
“你们去,给我把都城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都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