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刘晓兰疲惫地走出公司，打开手机app寻找附近的共享单车。

    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在午夜十二点前到家。但如果运气没那么好，她就只能等一个小时一趟的夜班公交车。

    今天她的运气显然不怎么样，最后一班地铁还有十分钟到达，而最近的共享单车需要步行五分钟。

    刘晓兰甚至来不及叹气，低着头匆匆往公交站赶去，因为导航显示夜班公交站还有五站抵达。

    幸好她的脚程还算快，在司机即将关门前出现，顺利搭上回家的车。

    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不过这也是常态。和她一起下班的人不在少数，抬起头，公司有一半以上的楼层依旧灯火通明。

    刘晓兰失神地看了一会儿，想到今天没通过的报表、明天的总结大会、那些言辞抗拒态度犹豫但仍要再次打电话过去确认的客户……她赶紧低下头，掏出手机刷视频，试图把这些东西留在那栋大楼里。

    很快，她连视频都看不下去了。随着公交车一站又一站逼近她的租房，刘晓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断地查看手机、包包、站牌……

    最后她受不了了，在只剩两站的时候逃出公交车。

    然而，当夜市灼热的空气混着初秋凉意扑面而来时，刘晓阳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在这里，明明今天赶上车了，能在一点前上床。而从这里走回家，再清洁洗漱，最早也要凌晨两点才能躺下，明天早上她要六点半起床上班。

    算了……反正最近经常失眠到三四点。刘晓兰心想，焦虑感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

    这时候她发现旁边的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靠近后发现是一张印着浅金色天秤底纹的卡片，天秤两端分别放着红、蓝两颗宝石，卡片上写着简单的一句话：禾平交易所，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看起来像某种违法场所。刘晓兰想把它撕下来，免得有人上当受骗。

    她刚碰到卡片，上面的文字似乎亮了一下，随后卡片自动脱落，滑进刘晓兰掌中。

    刘晓兰有些奇怪，但没多想，转身想找垃圾桶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家奇怪的交易所就在自己身后。

    什么时候新开的？刘晓兰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这家店的印象，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装修的。

    她捏着卡片犹豫片刻，不想回家的想法盖过了恐惧，决定进去探探虚实。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报警。刘晓兰在脑海中将方案推演了几遍，捏紧手机，向交易走去。

    刚推开那扇崭新的红木门，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便扑面而来。

    首先是入口附近遮挡视线用的屏风，上面是传统的花鸟图案。两只粉蓝相间的鸟雀分别立在屏风两端，嘴里衔着金色的果实。

    刘晓兰没有深入了解过美术，但一般来说，花鸟画应该不会画得这么对称吧？鸟的神态、动作，甚至连它们站立的树枝的起伏、分叉，都一模一样，像开了镜像翻转。

    等她绕过屏风进入大厅，才发现这种诡异的对称处处存在。

    交易所最深处的墙上是一柄巨大的天秤，往外一点是红木柜台，上面摆着两套一模一样的文具、两摞等高的书。中部的空间立着是四根柱子改成的展柜，两两对应，左右摆放着一样的展品，其中不仅有玉石、雕刻，还有器官标本。

    唯一能让她确定这确实是一整个大厅，而不是某种镜面整蛊设计的，是端坐在柜台后的男子。尽管他也留着整齐对称的刘海，但他的眼睛是一对红蓝异色瞳。

    见刘晓兰走近，他也没有迎客，只是微微笑着重复了卡片上的话：

    “禾平交易所，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任何？”刘晓兰听见自己小声问。

    对方似乎没有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或者是听见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不表示关切。

    “任何。”男子点点头。

    他看起来不算年轻，长相平平，是看起来感觉很舒服的普通人，但那双眼睛让刘晓兰看他很不顺眼。

    明明是做前台工作的，为什么要在上班期间戴美瞳？把自己弄得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严谨。

    刘晓兰想不明白。

    她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不由得大声问：“杀人也可以？”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一瞬间，刘晓兰意识到自己把什么话说出口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惊慌失措地呆在原地。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时，突然从柜台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它让刘晓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不是那个意思……”

    “可以。”男子却点点头，打断了她的解释。

    刘晓兰正惊疑不定，只见男子弯下腰，从柜台下抱了一只黑猫出来。

    黑猫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黑猫。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它的眼睛都是灰白的，像瞎子的眼睛。它的左脚上套着一个银色的环，环上吊着几颗小铃铛，随着被抱起来的动作摇了几下，发出和刚才一样的响声。

    “这是我们店里致死率最高的店员。”男子顺手摸了两把猫尾巴。

    乖巧不挣扎的黑猫瞬间翻脸，一爪子拍在人类手背上，留下三道长长的伤口，几乎是瞬间见了血。

    刘晓兰吓得叫出声。男子大概是被挠习惯了，甩甩手，继续给刘晓兰介绍：“只要你付得起价格，他就能帮你取走某人的性命。”

    黑猫配合地舔舔爪子，“呜”一声落地，迈着猫步向刘晓兰走来。

    刘晓兰吓得倒退两大步，深深地把腰弯下去，慌张道：“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打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禾平交易所。

    她心动了。

    同时也为自己的心动感到可耻。

    ……

    禾平交易所内，禾平浮夸地叹口气：“出师不利，你把人吓跑了，拿什么赔我？”

    他这话显然是对着猫说的，黑猫也不再是猫的情态，一张猫脸上露出十分拟人的表情。具体情绪识别为：无语。

    “……她不是你的目标客户。”

    禾平竖起食指摇了摇，手上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此时只剩三道浅色的伤口。“此言差矣。收了我的邀请函，就是禾平交易所的客人。不管邀请函是我发的，还是你发的，还是从别的什么东西那里拿到的。”

    但她也不全是我吓跑的，你的奇特外形和吊诡审美起码要负一半责任。长陌——现在是只黑猫——想反驳禾平。

    不过他忍住了，禾平只要做出了判断，就不会轻易更改，和他扯嘴皮子是没用的，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用的地方。比如直接问他：“你想要什么？”

    禾平：“我想知道你选择她的理由。”

    长陌甩了甩尾巴，“直觉，她快要被盯上了。”

    “直觉？”禾平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就像长陌总是吐槽禾平的审美那样，禾平也对长陌那过于人类的语言体系有些过敏。

    直觉？他们没有这种东西。

    人类依赖自己的潜意识和冲动做出选择，往往是在执行前受到了某种暗示，但他们并不能觉察意识之下的东西，于是给自己发明了一个理由：直觉。

    禾平拿起面前的账本遮住半张脸，轻轻挑眉，道：“真希望你的直觉管用，这样你就不会选在中午出门，然后被人类的交通工具撞死。”

    提到这件事，长陌毛都炸了，整只猫蓬松了一圈。如果他真的是只猫，现在就该四脚撑地缩着脖子，冲禾平哈气。可惜他只是外表变成了一只猫，就算会炸毛，猫嘴里吐出来的话依旧有种冷淡的平静感：“那是意外。”

    再次补充，他们的世界里也没有“意外”这种东西。

    “你不如说是*命运*想帮你开展后续行动，才让你变成一只猫的。”禾平眯起眼笑，“真可爱，一只瞎了眼的小猫，哪个人看了都会放松警惕。”

    长陌抬手在前方一勾，禾平身后凭空出现一柄巴掌大银灰色的镰刀。别看它个头不大，却在空中灵活地闪转腾挪，眨眼间把禾平的头发变成狗啃样式，东一块西一块，一看就松弛感拉满。

    审美超前的理发师轻轻一跃，把“剪刀”叼在嘴里，迈着优雅的猫步离开禾平交易所，留下禾平苦笑着捂住脑袋。

    好吧，他取笑长陌，长陌报复他，很公平。

    禾平摸整齐的断发，发现被切开的地方没法重新长，只好像拉面条一样把头发中间拉长，勉强恢复妹妹头造型。

    他决定在门口挂一个牌子，就写“此猫天生如此，不是瞎子”，免得长陌被惹毛了把气撒在他身上。又决定在店里增设一些猫窝猫玩具，万一长陌喜欢呢？

    做好这些后，禾平终于打开薄薄的账本，用左边的砚台磨墨，从右边的笔架取笔，工整地记录下今日营收。

    【刘晓兰

    需求：邮寄服务

    出价：一滴心泪、一本相册、两瓶服用过半的药、三支白菊

    交易进度：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