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分钟,小冉的电话回了过来。“影姐,你受伤了么?!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去联系医生!”我女神可不能出事!
“不用麻烦,穆南今天崴了脚,我想问着咱们剧组,看有没有些扭伤药膏之类的,希望她好得快一点,崴脚挺不舒服的。”
“哦哦是这样啊,没什么大事就好,有的影姐,我等会给你送过去,后勤买了好多药膏呢。”小冉语速有些快,信号也断断续续,耳边杂音也多。
“没事,你跟我说药在哪就行,我自己去拿就好,你别跑来跑去的,好好工作。”虞影笑着拒绝小冉的好意。
“啊好吧,影姐,那个药在咱们之前放器材的毡房旁边,毡房上写着化妆组...”“哎,好,我马上过来...”小冉回着同事的话,接着说,“影姐,你在化妆组毡房里随便拉个人就行,他们都知道。”
“好,知道啦,谢谢小冉。”
“没事儿影姐,找不到再给我打电话啊影姐。”
“好,快去忙吧。”
虞影挂了电话,正准备出去拿药,突然想起什么,折回床边在行李箱里翻找什么。
拿药之前,虞影给穆南发了信息,告诉她一会给她送药。
“穆南,在吗?”虞影食指叩门,问着。
“在在!”话音未落,穆南就开了门,笑着露出八颗牙回道,声音像是燥热夏季刚拿出冰箱西瓜,清爽的水雾把人整个环绕住。
虞影把药膏递给穆南,嘱咐着这药的用法,穆南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仔细听着虞影的话,听完指了指脑袋,说,“记得啦,都在里面了,放心好啦。”
虞影把这大段讲完,顿了两秒,不易察觉地微吸了口气,接着说,“还有...这个也给你。”穆南低头看向虞影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东西,蜡烛?
“薰衣草的蜡烛,助眠的。我睡不着时就会点上,能睡得安稳点。你要是脚疼睡不好,可以试试。”虞影说完深呼了一口气,才放松下来。
除了拍戏,虞影很少说话。当在生活里一次又一次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这对虞影来说相当困难,可以说是挑战。
穆南看着虞影,眼睛亮亮地说了声“虞影,谢谢你”,其它的什么话都没说,接过蜡烛后,身体前倾双臂环过虞影的脖子,轻轻抱住了她。
虞影感受到拥抱的温度,依然有些僵硬,但好了一点。至少从钢板变成了木板,她就那么站着,愣愣的身体被新鲜的热烈和真挚暂时接管着。
虞影回到毡房后,在淋浴头下冲刷着一天的疲惫,皱着眉头回忆着今天学到的东西,脑海里浮现了狼群、獠牙、汗渍,一会思绪飘散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了,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
时间还早,回到剧组才下午三点多,穆南上好药膏,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等药膏差不多干了,便侧身坐起,拿过枕边的本子继续打磨着毕业作品。
穆南之前有很多备选的故事题材,灵异、探险、玄幻、校园爱情...但她不满意,她希望保证毕业作品的绝对纯粹。因为她明白,之后毕业后的作品可能会被无数外因掣肘,那么在进入社会之前,她需要一个锚点,时刻提醒自己最初的样子,这才是她入行时最想走的路。
穆南想着这些,慢慢在纸上勾勒出一匹马的轮廓,前蹄舞起,迎着风鬃毛自由飘扬。穆南刚想勾起嘴角又撇了撇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要再琢磨琢磨。
虽然主角定位太不清晰,但背景环境已经敲定,是在这片她成长的草原上,那么群演就很容易找了,婶婶、哥哥、一起骑马的玩伴、弹着冬不拉的小孩,这些人就在她的生命里。
想着剧本,穆南便起身准备去找玲导,多跟着玲导学习实战知识,和组里的摄影老师、灯光老师多交流,无论怎样,一定要拍出满意的毕业作品。
易晓玲看着旁边默默地学习的穆南,欣慰地笑了笑,不忙的时候给穆南讲讲电影拍摄注意的环节。能吃苦,一点就透,对镜头语言敏感,这是天赋型导演的特质,有时候穆南提问题的角度甚至会引发她的深思。这些人才该是电影的未来,易晓玲想着这些,更耐心更专注地去对待穆南。
连吃晚饭时,穆南还在和易晓玲讨论着,随意扒两口就停下聊电影,热火朝天。易晓玲好像被带回了大学时代,那时候有着对电影最单纯美好的热爱,满脑子都是想着拍出好电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着是资方赞助和荆棘丛生的圈层人际。看着穆南,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玲导,那我就先回片场了,明天见呐。”穆南从餐桌起身,随意把背包甩到肩膀上,说着。
易晓玲吃过饭要去和投资方开视频会议,不在片场,她让副导演带着穆南继续学习。易晓玲笑着摆了摆手,目送她重新融入远处璀璨的灯光里。
穆南在片场保持着高度集中兴奋状态,像台人力发电机,靠不间断的知识输出和输入给自己补充电力,越累越精神,等到晚上十点收工时,眼神仍不染一丝疲惫。
还是年轻人能卷。副导演拖着上了一天班,快要累得破碎的身体感慨着。
穆南晚上回到毡房,把自己的东西收整好,拿出笔记本撕了页白纸,小心翼翼地把虞影送的蜡烛包好,放到背包里的小夹层里。接着拔出背包侧面的保温杯,拧开杯盖,仰头喝着乌苏,让这酒把燃起的志气烧得更旺一些,把这火焰的炙热送进心脏和四肢里。
早上五点,穆南想着趁天儿微微亮时出去跑两圈,刚打开门,搓着手往外走,伸了个懒腰,仰头看了眼缀满的星星的天空,目光扫到一个毡房亮着灯,像是黑白照片里嵌上的唯一的小黄花,温暖而蓬勃。
那个方向...不会是虞影的吧。穆南没有去求证,转身向营区外的草原跑去。能起那么早的人,一定是有事情要做的,不要去打扰人家。
天慢慢全亮,穆南在草原上跑了半个小时,额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滴,清晨的第一股软风吹散了运动热气,只留下运动后的舒爽和多巴胺。
身体活动开了,拉伸着臂膊,穆南慢慢走回营地。刚准备回毡房洗个澡,就看到虞影坐在毡房门外仰着头,望着什么。穆南没去打扰她,轻手轻脚开了门,回了毡房。
虞影很喜欢安静地坐着,特别是在空旷的地方,夏日的草原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冒着绿意的空气托着整个人飘在辽阔的地平面上,清风邀请你去游荡,于是你也想着任性一把,闭上眼睛无目的地滑行流浪,想不起来时间的规训,停停走走,跌跌撞撞,来来回回,兜兜绕绕。
聚集了些能量,虞影站起来,手扶着转了转脖子,双臂托着腰往后伸展了几下,反身回毡房接着看书看剧本。
今天的司机师傅,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和小冉差不多大,差不多大的嗓门,差不多大的热情,连发尾的分叉分布都差不多。为什么能这么比较呢,因为虞影正听着小冉和女孩热情高昂的聊天背景音,盯着两人的后背发着呆,能看见发尾的分叉也不难,视力好点就行,虞影视力还不错。
相比于虞影的摆烂式社交,穆南高明很多,主要是打游击,遇到感兴趣的话题瞬间加入,无聊了就不动声色地退出群聊,这种状态算是虞影心里社交的标杆,虞影思绪又飘远了。
虞影看着身前开门的穆南,低头看她的脚,好像没事了。
“诶?好奇怪。”穆南到了狼圈,先进去确认达达的状态,又发现了她身边的一个坑。
穆南让虞影先坐着等她,自己去监控室看昨晚上的录像,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穆南和虞影走后,达达倒是没什么动静,天山跟其它狼追着玩了会,就把一堆肉叼到达达眼前,肉量是平时单狼食量的好几倍,达达一边晒太阳,一边叼起肉懒洋洋地嚼着,其它狼也不挨边,由着达达独享,这边天山前爪卖力刨土挖坑。
是天山挖的啊。穆南心里好像有了答案,她拿出电话请人去验证猜想。
“确实是怀孕了,看样子应该半个月后会生产。”老师傅摘掉听诊器,收起木箱说道。
“诶好!我去和梅姐说一声!”穆南遮不住的激动,这是她管的狼圈第一次准备产狼崽,她看向外面的虞影,眼睛都笑弯看不见了。
两人和兽医老师傅站在狼圈外聊着天。没多一会,张梅就赶了来,一边忙不迭地笑着和虞影打着招呼,一边朝后面的狼圈里望着,跟兽医沟通时比划着的手臂都更有劲儿。
兽医把注意的要点和几人交代好就回去了,张梅拿了两根火腿肠进圈去给达达加餐。穆南没有进去,在外面陪着虞影,笑着跟她分享,“这是我负责的圈第一次有这种情况,虽然小时候也见过,但这次不一样,毕竟有感情的。”
虞影能感受到穆南的兴奋,想说些话,但又觉得“恭喜,真替你高兴”显得有些突兀,不是祝福语突兀,是虞影自己说这话语气会相当生硬。陪着她见证就好,虞影想着。
穆南一兴奋,话就多,又接着说,“对了,你不是要演狼群少女么,也有机会观察观察狼崽,找着表演灵感。”虞影笑着点点头,应着穆南的话。
“哎虞影,你说达达之前也没什么动静,按理说这都有孩儿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多吃多少,会不会身体虚啊?”
“不行,从今天开始,要给达达加些营养,吃点好的,多给达达加两只鸡!”
虞影看着远处张梅给达达抛着火腿肠,听着耳边穆南近乎唠叨的关切,配偶天山守在身侧,所有的达达亲近的人事物都在关注着她。此刻头顶的天空澄澈的蓝要滴下来,阳光的橘色铺满草地,这氛围真好,虞影想着。
接下来的几天,穆南密切关注着达达,给达达堆了成片的食物和水,天山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日子一天天过去,虞影对狼群变得亲近了些,狼群也不再对虞影的出现过分警觉,起码把她从敌人划为能够共处的两脚兽。
“虞影,要进圈试试吗?”这边虞影正把穆南从草地上扫出的残渣草叶倒进大桶里,就听到身后穆南的话。
虞影把编织袋叠好挂好,转身问穆南,“可以吗?”声音听不到担忧和不安,淡定得像是在询问“去吃饭吗”。
“你没问题,你们彼此都熟悉了,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尝试交个朋友。”穆南朝虞影眨了下右眼,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