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机

    任林两家连亲,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往里钻的喜宴。

    然,大多宾客都在任家,林家甚少,能来添妆的更是不见人影。

    虽是知根知底,但嫁人到底不一样,林婉瑶枯坐着,左右也没个说话的人,好不容易等来了殿下,自是要多说些话。

    向来温婉娴静的人突然这么多话,周清鸢略一思索,也就想明白了这层。

    她当初嫁人,满心满眼只有杀了纪骁这一念头,自是不会像寻常女儿这般,心怀忐忑雀跃,五味杂陈。

    “那任家公子,到底那般好,你这么喜欢他?”殿下起了兴致,揶揄道。

    “他很好,我们三岁相识,一起长大,眨眼间十五年,我们都该成婚了。”林婉瑶感叹,回想着与任北意的种种相处过往,拣几桩趣事讲,沉浸在甜蜜中,哪还有什么忐忑。

    不多时,喜婆高喊新郎官来咯。

    周清鸢缓缓起身,仍旧抓着好友的手未放,“我就不往任家去了,你且记着,如若那任北意,胆敢负你,我定饶不了他,你尽管将这话告诉他去。”

    林婉瑶笑着道好。

    丫鬟们鱼贯而入,再为新嫁娘整整衣裙,左右搀扶着人出门。

    周清鸢一路送人到门口,直至眼看着人上了花轿,无端落下一滴泪来。

    正巧这时,林婉瑶悄悄挑起帘门,遥遥朝她看来,莞尔一笑。

    任北意高坐马上,满脸春风得意,不住拱手谢过旁人道贺,接上满心满眼的心上人,浩浩荡荡带着一大帮人,回任府去。

    一路上少不了好热闹的百姓凑过来,说些吉利话,讨些彩头。

    任北意随手撒些银子,权当彩头,喜笑颜开地一路回家。

    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周清鸢看了片刻,方才回身。

    林家热热闹闹的宾客也一并去了任家,门口只零零散散几个人。

    她正欲找一找纪骁,一同回家去,却听身侧有人喊他。

    是周清旻。

    周清旻缓缓走近,“纪骁在后巷的马车上,我带你去。”

    周清鸢料想他有话要说,默不作声跟着。

    吵吵闹闹的人群愈发远去,走了片刻仍不见皇兄开口,她犹疑着问道:“皇兄可是有话要说?”

    “有些话是早想说,无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周清旻说道,回头正色瞧小妹,“那日我问你,可是想取顾思佑而代之,你未回我,大病一场,接着昌盛侯离世,数日不见,今日既碰上,不若说明白些。”

    周清鸢听得心下一惊,不吭声,眼睛咕噜咕噜转,寻思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岔过去。

    “我只同你说,人非圣贤。”周清旻一瞧,哪能不知道小妹在想什么,顿了片刻,继续道:“人有七情六欲,有欲望有野心,实属平常,万不能因这过分苛责自己。”

    周清鸢错愕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略为圆润的脸圆嘟嘟的甚是可爱。

    周清旻笑出声,遥遥一指远处的马车,“快去吧,别让侯爷等急了。”

    “那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取而代之。”周清鸢久久未动,闷声问道。

    “……需得一项灭九族的罪名,否则很难。”这话把周清旻问住了。

    顾氏在京城根深叶大,若不能连根拔起,只会后患无穷。

    周清鸢抿唇,这话说与不说一样,这般罪名哪那么好找,心中虽如此想,面上不露分毫,向皇兄道过谢,缓缓朝车架走。

    纪骁等得不耐,下车来等,瞧见两位殿下正说着话,也不好打断,巴巴望着自家殿下。

    周清鸢看得好笑,故作无辜,“侯爷在此做甚。”说罢不等人回她,提起裙角上了马车。

    两位主子先后上了车,车夫一扬马鞭,马车驶离林家。

    窗开着,缕缕春风拂面,枝头上长出来小小的花骨朵。

    周清鸢无神地看了半晌,方觉不对,“这不是回府的路吧。”

    “照殿下这般,怕是被人卖了也无知无觉。”纪骁打趣道:“今日既出了门,不如正巧去万国寺看看。”

    眼看殿下就要发作,纪骁不慌不忙补充道:“如若殿下不愿,不妨在马车上等等我。”

    周清鸢鼻子里哼一声,合上了窗,眼不见心不烦,扭过头去翻出了这几日看过的话本,不正眼瞧纪骁。

    纪骁摸摸鼻子,轻声笑了。

    初春之际,万国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拜佛的祈愿的源源不断入寺。

    临到寺门,马车打了个弯,没走大门,绕侧门而入。

    周清鸢原瞧见那么多人,本想就在车上等着,一听纪骁说与寺里的万圆方丈相熟,可避开众人,又起了心思,下车入寺。

    跨过侧门,迎面就是十八罗汉金刚殿,圆头圆脸的方丈披着袈裟,笑意吟吟在殿前等候二位贵客。

    “阿弥陀佛,老僧在此等候侯爷多时。”方丈说着,引贵客进殿。

    殿堂之内,十八罗汉的雕像神形各异,栩栩如生,正中的如来佛祖面相慈悲,桌案上是一只香火钱箱,并一排排小巧精美的油灯。

    二人一一拜过佛,却听那方丈说:“这灯名曰祈福灯,世人常以此逝去的亲人为由,为后人祈福。”

    周清鸢半信半疑,瞧着纪骁捐香火,点油灯,终是没忍住,连点了两盏灯。

    方丈问她提名是谁,她略一犹豫,“就提,锦州江氏罢。”

    而纪骁提的,自然是纪氏。

    方丈连连应声,留下小沙弥招待贵客,自己去拿油灯。

    趁着这会工夫,纪骁凑耳朵过去悄悄问,“今日你与殿下说什么呢?”

    周清鸢睨他,避而不答,“侯爷忍了一路都没开口,我还道不问了呢。”

    纪骁作势就要挠她,她吓得跳起来,嬉笑着跑开。

    “殿里切莫大声喧闹。”小沙弥委婉提醒。

    两人赶忙收敛,连连作揖赔罪。

    待点了灯,已是日上三竿,殿下嫌日头晒得慌,一路小跑溜回车上,跑的极快。

    纪骁身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人,一把扛上了人,大步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周清鸢颠得难受,连捶带打,颇为用力,直至纪骁不住求饶方才作罢。

    出城是顺畅无堵,回城却是一步步挪着走。

    “殿下,侯爷,前面不少难民堵着,实在过不去。”车夫叫苦的声音传来,周清鸢推开窗,探头瞧着。

    她们走的是南城门,城门外数不清的难民灾民死死堵住城门,着实过不去。

    “哪来这么多难民?”周清鸢对朝事相知甚少。

    “应是枫城,接连雨水,生了水患。”纪骁细细回想这几日的朝堂诸事,有了计较。

    “不若绕路吧。”周清鸢说着,眉头又跳起来。

    这会儿走,已然是来不及了。

    难民众多,数日赶路又热又累,也手无存粮,饥肠辘辘,一见这么精致漂亮的马车,转瞬围了上来,将马车困住,又跪又拜求祖宗实施。

    周清鸢摸着腰间的钱囊,犹豫一瞬歇了心思,如此多的难民,哪是她能救济过来的,且遑论人总是贪心的,不知足的,她的银子万万填不了这大窟窿。

    “叫侍卫赶一赶,这么围着算什么。”纪骁隔窗喊着几个侍卫。

    这一看不知道,她们一行人,竟被难民分隔开,风临风眠离得近,却始终无法靠近,又不可对寻常百姓动手,威逼利诱好话歹话都说尽了。

    仍是无用,那些难民眼里只有坐在马车的富贵人家,压根看不见旁人。

    就在这时,马车嘶吼一声,猛地朝前栽去,车夫一个踉跄,滚落在地上,狼狈地躲着难民的脚。

    周清鸢二人摇摇晃晃坐不稳,接连滚落下车。

    纪骁顾不得自身,将周清鸢护在怀里,难民见状一哄而上,个个面黄肌瘦,眼睛死死盯着她们两人,露出饥渴凶狠的目光。

    侯爷随手摘下腰间的钱袋子,朝对面全力一扔,趁着难民哄抢的工夫,拉起殿下一路狂奔。

    然,难民太多了。

    纵使一拨难民被那袋碎银引走,她们两个也到不了城门口。

    周清鸢攥紧纪骁的衣袖,她们两个已被人群淹没,与旁人走散,她们两个可不能再走散了。

    纪骁不作声,只顾拉着周清鸢狂奔。

    绕过南城门往东,有几家喝茶歇脚的小摊,零散坐着几个人喝茶闲聊。

    遥遥瞧见一大帮人飞奔而来,激起尘土飞扬,忙问这是怎了。

    可无人回应。

    这跑的一截着实累人,不少人见跑不过,索性放弃了,只这二十多人,认定这两位主身上有金银财宝,穷追不舍。

    追至这里,哪还有周清鸢二人的身影,里里外外找过几遍,仍没找见人,颇不死心的一步三回头离开。

    不远处粗壮的树木上,茂密的树叶遮挡着,周清鸢与纪骁这才缓了口气,背靠树干坐着。

    “这些人,会如何安置?”良久,周清鸢轻声问。

    “朝堂会统一安置,殿下莫怕,只消一刻便可回城。”纪骁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安抚她道。

    “我记得你说过,顾氏是在宣城发家。”周清鸢摇摇头,她想的是另一桩事,“这难民,是只在京城有,还是往南皆有?”

    纪骁听她这一问,当即明了,殿下的意思是,若她们混在难民中,趁此良机前往宣城,岂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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