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

    临出发这日,晴朗的天万里无云,徐徐春风拂面,吹动衣角纷飞。

    周清鸢立在侯府门口,马车等候在侧,一箱箱行礼搬上后头缀着的马车,除去风临风眠,另有一队侍卫随行。

    这队侍卫是圣上亲赐的,许是那日之后,建元帝觉自己过于严苛,特意遣了这队侍卫同行,并赏金银各百两,也一并搬上了车。

    随行仆役不多,殿下只两个丫鬟,侯爷除贴身小厮南梧,再无他人,算得上清简。

    纪骁踏出门,站在殿下身侧,问她可是舍不得。

    周清鸢没吭声,目光一一扫过熟悉的街巷。

    说来也怪,她来京城不过数月,怎会生出这般不舍的情绪。

    “暂时而已,会回来的。”纪骁握住她冰凉的手,扶着殿下缓步上车。

    将将上车时,遥遥的呼喊由远及近,奔跑的脚步声袭近。

    周清鸢回头看,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粉衫煞是可爱。

    离得近了,方才看清,这是纪家三房的女儿,纪泠。

    纪泠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略为稚嫩的脸白苍苍的,没有半点血色,她一路喊着兄长和长嫂,眼看着赶上了,缓了缓气息,扑通跪在地上,说出自己的来意,“求兄长和长嫂,带我一起离开京城。”

    这话惊得周清鸢险些坠下车去,亏得纪骁手疾眼快扶稳了她,夫妇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纪骁皱眉,冷声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父亲母亲可曾知晓?”

    纪泠缓了片刻,泪珠一颗颗滚落,说话断断续续的,却很好理解。

    三房老爷纪崇,欲将女儿许给吏部侍郎,可那人年过半百,妻妾成群,纪泠哭过闹过,甚至寻过短见,种种办法皆无法打消父亲的主意,这才在丫鬟的掩饰下,拜托兄长和长嫂。

    自分家后,二房三房如何她们属实不知,也不曾打探过,想不到竟会如此。

    但有纪缨在前,周清鸢无法说服自己接受纪泠,却也不能置人于水火中袖手旁观,索性将这事推给了纪骁,心安理得地进马车里坐着。

    纪骁看着纪泠,小妹可怜兮兮的眼神令他无法忽视,几经思虑后应下,与纪泠有所约定:不可肆意妄为,不可忤逆兄嫂。

    纪泠忙不送点头,自觉不可多多打扰兄嫂,进了后头仆役的马车。

    长长的车队出发,驶离京城,奔向边关。

    …………

    这一路颠簸,日子愈发炎热,饶是车内置了些冰块也无济于事。

    周清鸢摇摇扇子,一脑门汗,眼下她们已进清州境内,日落便可抵达清州。

    纪骁掀帘进马车,递她一杯凉茶,取了巾帕仔细替她擦拭脸上手上的汗。

    冰冰凉凉的茶水下肚,一解全身疲乏,殿下想起后头的纪泠,“不若叫泠丫头一起,喝点茶降降火。”

    车外的秋冉应声,不一会儿,纪泠忐忑地进了兄嫂的马车,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大敢看兄嫂的眼睛,搓着双手拘谨坐着。

    “你兄长买的凉茶,你也喝点,”周清鸢挥扇,指着桌案上的竹筒,“这一路辛苦,难为你不曾叫苦。”

    纪泠惶恐,连连否认,这一路她倒还算好,和几个丫鬟小厮闲聊,听他们说采买时各家的八卦,好不畅快。

    小姑娘小口小口喝茶,怯生生的模样惹人怜爱。

    周清鸢瞧着,心生欢喜,先前受纪缨牵连的那点计较早已消散,忍不了多说几句,“你这般年纪,需得多多吃饭,好生读书才是…”

    纪泠始终记得临行前,与兄长的约定,乖巧点头,脸上眼中不见一点异样,甚是乖巧。

    周清鸢唠叨了一通,总算是体会到了身为长辈的好处,当即乐得不停。

    马车走了一截,莫名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称前方有大批将士拦路。

    纪骁原在闭目养神,闻言推开车窗,探出头看。

    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列列整齐的将士,手持长剑站立着,任凭风吹土扬动都不动。

    领头的高骑马车,盔甲傍身身形魁梧,下巴隐隐冒出些胡渣,粗犷的声音清晰入耳,“来的可是昌盛侯和永嘉?”

    是来迎接的?

    几人顶着满脑袋疑惑下了车。

    那魁梧汉子骑着马至跟前,翻身下马,左右打量着几人,目光最终落在周清鸢身上,“你就是永嘉吧,十几年不见了,想必也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魁梧汉子说着,呲个大牙乐呵笑着。

    周清鸢确是不认识这人,纪骁却认得,这位是当朝四皇子,平王周清嵩,也就是他家殿下的四皇兄。

    一炷香后,这几人方才认了个脸熟,结伴而往清州城去。

    进了城入了府,先置席面,为几人接风洗尘。

    “一晃眼,永嘉丫鬟都这么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周清嵩看着小妹感叹道。

    周清鸢笑道:“久别重逢,没什么好东西,只略备薄礼,望皇兄笑纳。”

    说着,秋冉与冬枝,合捧匣子上前,打开来看,是一柄短剑,剑身不足两尺,薄而刃利,剑柄镶着红宝石,刻着繁琐精美的花纹。

    周清嵩挑眉,拿起短剑挥舞着浅试一下,只见身侧的木制矮凳,顷刻间倒塌。

    他连连称赞,夸这是个好东西,谢过小妹的用心。

    悬着的心放下,周清鸢浅笑吟吟,需知这件礼物,是她精挑细选的,送礼送多不如送巧,能讨人欢心方算得上好。

    她对这位四皇兄,全然不知,纪骁与周清旻前后都与她提过,是位骁勇善战的大将,最不喜的就是繁文俗礼。

    晚间接风宴,宾主尽欢,酒盏不停,先有清州知府,后有清营将士,饶是不大醉人的桃花酿,周清鸢也喝了个晕晕乎乎,辨不清谁是谁。

    纪骁以此为由,同周清嵩告辞,躬身抱着殿下一路回到洒扫干净的小院。

    这小院不大,分东西两侧房与正中的厅堂,西侧自有纪泠所住,夫妇二人选了东边。

    倒在床上,周清鸢特意梳洗过的发髻,散成发丝飘落在肩上,双颊通红眼神迷离,眯起眼凑近了看,方才能看清,抱着她的这人是纪骁,怀抱着纪骁的双臂立马不老实起来,顺着喉结落在胸膛,揪着胸前的衣襟不肯放手。

    纪骁喝得也不少,脑子一片混沌,顺着殿下的力道,抵在殿下肩上,只觉殿下身上满桃清香,甚为好闻,忍不住多嗅一会儿。

    哪料这一嗅就刹不住了,两人都吃多了酒,约莫记着二人的夫妻身份,并无外人,索性也不遮掩,东拉西扯,薄薄的一层衣衫散落一地。

    床帐落下,透着床前的烛火摇曳,一夜都不停。

    翌日,纪泠跟着丫鬟姐姐来敲门,提及昨夜周清嵩说的,带几人去校场看看,眼下已遣人来催了。

    周清鸢是被热醒的,浑身上下汗水直淌,比她青天白日赶路还热,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纪骁手臂横在腰间,寝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不动则矣,一动则酸痛不已,双腿重得抬都抬不起。

    饶是她未经人事,也隐约记得教养嬷嬷曾讲过的,侧头一看,纪骁睡得正香,当即怒从心起,横来一脚把纪骁踹了下去。

    听得哐当一声,纪骁摔在地上,猛地惊醒,一下蹿起来,着急忙慌问发生了何事。

    话毕,抬眼一瞧,他家殿下裹着被子,坐直看他,纤细白嫩的脖颈上满是红点,一双桃花眼如娇似嗔,他看得心都软了,摸摸鼻子,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唤人来为殿下梳洗。

    秋冉冬枝进门,低头梳发换衣,谁也不敢多看,毕竟昨夜都听得些动静,两位主子又没人叫水,没人敢多问。

    简单沐浴过,周清鸢仍觉腿软,一把推开纪骁,任由秋冉冬枝扶着出门。

    清营离城中不算远,骑马顶多大半日功夫,靠近清营的东南角,有一整片校场。

    原建元帝多在此地练兵,震慑南疆,多年来虽小摩擦不断,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这里就留给周清嵩练兵了。

    登高望下去,乌压压一片全是人,齐声吆喝,一招一式气势冲天。

    再往前,是擂台,周清嵩解释说搁几日便会有士兵在此比武。

    说话间,不知是谁起的头,招呼着王爷来练练。

    周清嵩转头看了看纪骁,忿忿不平:“素日你们逮着练也就罢了,今日来了贵客怎还就逮着我一人练。”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起哄的士兵招呼着两人一同来比比。

    纪骁也不推脱,当即脱了外衫,上台等人来战。

    周清鸢本对这事不算赞同,奈何纪骁不听劝阻,执意要比,害得她也跟着揪心。

    她腹诽,等会儿定要臭骂一顿这人不可,伸长了脖子巴巴地看。

    不多时,擂台对面上了人,那人身着盔甲,并不正眼瞧纪骁,京城来的公子哥,个个弱不禁风,哪能和他们比。

    如此想着,那人摆好架势,右拳势如破竹,直奔纪骁门面而来。

    纪骁手背在身后,见那人攻来,不躲不闪,直至拳头近在眼前,身形一动,紧拽着那人的手狠狠一扯,旋身一脚踢在这人腰间。

    那人不防,重重摔在地上,激起阵阵灰尘。

    台下还未上场的,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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