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应悦看到漂亮阿姨叫自己,愣愣地抬起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吗?”

    盛锦玫点头,又招了一次手,“就是你,过来~”

    应悦有些忐忑,可是漂亮阿姨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了,她的脚步不受控制一般走过去。

    走到近前了,盛锦玫问她:“你是路一航的同学对吗?”

    盛锦玫的个子比应悦高一些,又穿了高跟鞋,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低头,让应悦觉得像是路一航跟她说话时一样亲切。

    应悦乖巧点点头,“我叫应悦,我,我给路一航寄卷子了。”

    盛锦玫拖长腔“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跟人起哄一样。

    应悦不好意思了,但是好不容易能获得跟路一航有关的消息,她不舍得浪费,何况阿姨看起来毫无恶意,她便问:“阿姨,路一航在北城校考吗?考了几个学校啊?他还去别的地方考吗?”

    盛锦玫调侃着问:“是呀,在北城呢,他没跟你说考了哪里吗?”

    应悦摇摇头,半是诚恳,半是为路一航找补,“他就偶尔问我一些题目,不聊别的。”

    盛锦玫想笑,自己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嘛,要说他会向这个小姑娘问题目,那多半是找话题跟她搭话。

    至于什么校考……

    盛锦玫是不知道路一航怎么跟人说的,但她也不会拆儿子的台,就让应悦自己问,“应该不打算去别的地方考了,你可以问问他最想去哪个学校,他也没跟我说呢。”

    应悦没怀疑,路一航就是话很少,可能跟妈妈也不爱沟通吧。

    她最后问盛锦玫:“路一航是不是准备考试很辛苦啊?”

    这个问题居然让盛锦玫表情有所触动似的,只是很快她又恢复了笑脸,“是蛮辛苦的,你有空的时候也鼓励鼓励他。”

    说着,盛锦玫转移了话题,问应悦学习累不累,考试成绩怎么样。

    应悦就像只无知无觉的小白兔,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不仅把自己的各科分数和排名说了,还告诉盛锦玫自己的目标院校,“应该……能考去北城的。”

    盛锦玫不禁心里软软的,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那很棒啊,你加油。”

    她们聊了一会儿,应悦回教室去上课了,盛锦玫也拿着材料离开学校。

    隔天,她飞去了北城,在公寓理见到了刚从医院回来的路一航。

    盛锦玫觉得,打趣小朋友的感情什么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鼻子一皱,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应悦啊?”

    换了家居服正喝水的路一航,一口温水差点喷出去。

    他呛咳着,怒视他妈:“什么啊?”

    这色厉内荏的样子……啧啧,要是耳朵没红的话,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盛锦玫:“啊?怎么了,问你是不是喜欢音乐,我感觉你去考个音乐学院好像也不错。”

    哦,音乐啊。

    路一航抽了张纸巾擦衣服上的水渍。

    耳朵依旧红着,却对这提议没什么兴趣,“我就正常考试,考哪儿算哪儿。”

    即使离开学校这么久,他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依旧自信,只想赶紧治疗完了回去参加高考。

    想回归正轨。

    盛锦玫:“哎呀,那人家小姑娘还盼望着你能拿个校考合格证呢,还问我你考了哪些学校,问你‘是不是很辛苦呀’?”

    她最后那句话,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语气根本不像应悦。

    路一航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走到他妈身边,板着脸问:“你见到她了?没说什么吓到她的话吧?”

    盛锦玫不爽地拍了他胳膊一把,“什么意思,我能说什么啊,拿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她离我儿子远一点吗?”

    母子俩互相翻了个白眼。

    但轻松的气氛和愉快的心情都浮在周边,难关总算过去了,再过一个疗程就回琴港了。

    盛锦玫贴心提醒儿子:“你是不是得P个校考的成绩单给人家看看,差半分就合格那种,这样也不太丢脸。”

    路一航:“没必要。”

    盛锦玫以为他不愿意骗人。

    结果路一航想的是:“就跟她说你公司运营出问题了,学表演的话要很多学费,你供不起我了。”

    盛锦玫叉着腰就要骂人:“你可真是坑老娘的一把好手,就不能盼我公司点好!”

    路一航已经坐在书桌前,摆开试卷要学习了,“你要想公司好,就少往这边跑吧,我没什么事啊,每天去医院照一照就行。”

    他说得轻巧,盛锦玫心里抽疼。

    从他因为头晕恶心去医院检查却在脑袋里发现胶质瘤开始,盛锦玫就没有一天心里不疼的,她面上装着淡定,带他来北城看病、治疗,事业放到一边,只后悔自己对孩子的关心不够,连他什么时候生病了都没留意到。

    后来做完手术,只需要放化疗不再需要住院,路一航便自有主张地让她给自己租了房子、找了做饭阿姨,赶她回琴港去上班。

    路一航总是很有主意,小小年纪就处处透着独立。

    盛锦玫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

    她站在路一航身后看他做题,出神的时间太长,路一航有点受不了,扭头对他妈挑眉:“干嘛,要辅导我功课?”

    盛锦玫也学他挑眉,“我是辅导不来,你要是有不会的题,不如问问应悦呢?我看她学习不错,还热心助人。”

    路一航刚恢复正常的耳朵又红了起来,恼火地转过头去继续做题了。

    盛锦玫得意地笑了,没关系,当不成好妈妈,当个好婆婆好像也不错。

    -

    草长莺飞的时节,应悦听人说艺考已经全都结束了,也听说哪个美术生、哪个表演生已经回学校来冲刺文化课了。

    可路一航还是没回来。

    他说他三月份就回的,可是三月都要下旬了,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路一航也不算失联,起码应悦每两周的放假都能跟他聊一晚上题目,她给他寄过去的卷子他也还在做。

    不过基本上也就只聊学习,不聊闲天。

    应悦觉得有点奇怪,终于没忍住问他:“你要在北城待着等校考成绩吗?顺便在那边找文化课老师补习?”

    单纯的少女从来不怀疑他,甚至给他一些拙劣的谎言主动找了理由圆上漏洞。

    路一航回避了这个问题,生硬地问起她月考成绩的事。

    应悦特别骄傲地给他发了成绩条,她一直在进步,现在已经是稳定在前十了。

    而她似乎也已经适应了他不回学校的生活,不再急切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即使不能在学校相见,她也可以在北城见到他——她有把握考上北城的大学!

    不过,那还有好久好久啊。

    应悦不确定地问他:“你高考总要回来考吧?”

    路一航:“嗯,别光想我,好好学习。”

    一句话,应悦只看到了中间四个字。

    她红了脸,骂他:“谁想你了!”

    路一航不回应,反手扔给她一道难解的大题,限时五分钟让她找思路。

    应悦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五分钟,路一航在发呆。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哄住应悦,怎么编造新的借口。

    原本一切向好,计划的三月份疗程结束就可以回琴港返校。

    可检查结果却不尽人意。

    因为肿瘤弥漫浸润,手术切除并不完全,术后的放化疗效果也不太好,最新的随访发现肿瘤不仅有复发,还有进展成IV级的趋势,考虑进行二次手术。

    盛锦玫这次无法像之前那样冷静,慌了神的她跟前夫沟通以后,决定带路一航去美国那边治疗。

    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路一航想要等到高考以后再出国的想法被他妈一口回绝。

    考大学有什么紧要的,再耽误下去,就怕他有命考没命读了。

    路一航当然也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可他还有些放心不下应悦,不仅仅是要瞒着哄着,他坚持着每次放假和她聊天做题,就是希望她能心态平稳地度过高考。

    他这样健康都难保的时候,确实不觉得复读或者高考失利有什么可怕。

    可应悦不一样,他就希望她平平顺顺的,最好还能幸运地超常发挥一些,考一个如意的好大学,做一份喜欢的工作。

    盛锦玫是个开明的母亲,却也是个护崽的母亲,她先礼后兵,好言相劝,“你好好配合治疗,我也可以好好配合你哄骗着小姑娘,你不听话的话,哼哼……”

    路一航不需要他妈替他说什么。

    只剩两个多月了就高考了,他想,就算是出国了,应该也能瞒得过去。

    傻姑娘不是把借口都给他想好了吗?

    于是又一次休假,路一航告诉应悦不需要给他寄卷子了,“我校考没通过,耽误了这么久文化课,现在就在北城找名师补课了。”

    他还骗她说自己本来在琴港就是借读,学籍一直在南方,所以高考也不是在琴港考。

    依旧是经不起推敲的谎,应悦也依旧全都相信了。

    比起他不回学校的失落,应悦更担心他会因为校考没通过的事情而一蹶不振,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

    她这样好,路一航心里更难受了。

    他故意说:“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想我啊。”

    应悦:……

    应悦也学会了他的招数,丢给他一道把全班同学都难倒的数学大题,“五分钟,告诉我解题思路!”

    -

    教室前头挂着高考倒计时,那数字一天天变小。

    每天早上第一节课之前要起立宣读的高考誓言,那声音一天天变大。

    路一航的桌子已经被搬到墙角放杂物了,没人再给他发卷子、收拾卷子。

    应悦憋着一口气只想高考,心思不往别处去。

    可偶尔,还是会想他。

    尤其是阴雨绵绵的天,扰得人心绪也难安。

    五一放三天假,这也是高三班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放假了。

    傍晚,应悦撑着小花伞出校门,去公交站台等车。

    道旁的晚樱被雨水打落枝头,花瓣碾落水坑,沾在应悦的帆布鞋上。

    她紧贴着站台的广告牌站着,瞧着那些推搡着上车的乘客,心里盘算着这趟先不去挤了,等下趟再说。

    公交车一辆辆开走,刚才喧闹的站台安静了些许。

    忽然花伞一斜,有人不客气地钻进了她的伞下。

    应悦惊讶又愤怒地扭头,质问的话没说出口就憋回嗓子眼了。

    路一航站在她身边,穿着牛仔裤和牛仔衬衣,戴了个黑色鸭舌帽,正对她笑。

    “你……”应悦只说了一个字,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路一航还弓着背呢,顺手接过她的伞,举高了一些。

    应悦的手空出来。

    她低头看手,又抬头看他。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天色也越来越暗。

    应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了路一航的腰。

    路一航一愣,随后便抬起那只没有拿伞的手,轻轻拍着应悦的背。

    边拍,边笑,“怎么办,你好像比想象中还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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