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手机里的消息不再跳动。

    路一航把蒙着头的被子掀开,又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床边,有监测仪不时发出的滴滴声。

    他又拿回手机,按了锁屏键。

    屏幕亮起,应悦今天发给他的照片已经被设成了壁纸,正在可爱冲他嘟嘴,像是撒娇。

    他不自觉对着她笑,手指摸着她的脸颊,好像隔着冰冷的屏幕也能触到柔软的体温。

    看了一会儿,屏幕熄灭。

    黑色的屏上映出来他自己的脸,还有那颗被剃得光溜溜的脑袋,他一愣,然后笑了下,就像刚才拍那张照片逗应悦似的。

    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个黄绿色的纸盒,是应悦送他的生日礼物。

    路一航熟练地把蝴蝶结绸带解开,然后从侧边把里面的盒子抽出来。

    他没舍得破坏礼盒表面,一个洞都没戳,之前用美工刀把侧边的胶带划开,能抽拉出来里面的托盘。

    十二个格子,装的都是应悦亲手做的小东西。

    有用玻璃绳编的小金鱼,有她刻的“路一航”橡皮章,还有迷你小葫芦,打开瓶嘴里面抖出来个塑料纸卷,卷上写着“金榜题名”……

    每一样都挺粗糙的,但能看出来制作者满满的心意。

    盛锦玫洗漱完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路一航把那盒小玩意儿都盘了一遍,重新打上蝴蝶结放回抽屉里。

    她故作轻松地笑他,“害怕得睡不着啊?早点休息,明天上午第一台,很快就做完了。”

    路一航“嗯” 了一声,忽然问她,“妈,我们过年能回去吗?”

    盛锦玫来给他掖被角,鼓励他,“那要看你厉不厉害咯?”

    路一航忽然想起应悦看着他的时候,那种崇拜的眼神和夸张的语气,点点头,“嗯,我超厉害的。”

    -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教室里的暖气已经开始供热,应悦也恢复了每天在暖气片上热牛奶的习惯。

    徐莉莉比她记性好,时常在课间把奶拿过来提醒应悦喝掉,“我可怕了你,万一又爆炸的话,连累我怎么办!”

    去年令人窘迫的场景,如今想起来虽然还是觉得丢脸,可也能大方地说笑起来了。

    应悦不禁想起来那时她跟路一航的“冷战”,她戴上了路一航赔罪送她的手套,想着如果路一航在就好了,她不会再随便跟他发脾气,就算他笑话她,她也可以大度地原谅他。

    谁让她吃了人家那么多巧克力呢,是要嘴软一些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应悦依旧去路一航桌边整理试卷,她数着数着,觉得数量不对,问旁边的于澜:“好像少了两张化学的?”

    于澜指着桌洞,“我都给他放里面了啊,你找找。”

    应悦已经把桌洞都翻了个遍,里面有几本之前路一航放在这里的习题集,她早都记得清楚。

    确认少了两张卷子,应悦去找化学课代表,问起这事。

    那个男生“哦哦”两声,“发卷子的时候是少了两张。”

    应悦:“那你能再去拿两张吗?”

    如果是别的同学少了卷子,课代表当然会跑个腿,可路一航又不来……

    课代表烦燥地说:“少了就少了呗,反正他也不做。”

    应悦不和他辩论,也不麻烦他了,打算自己去拿:“你这是办公室拿的还是打印室拿的?”

    课代表更烦了,她如果自己去找,被老师看到了还以为是自己不负责呢。

    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就嚷嚷了起来,一向温柔的女生发起火来还挺唬人。

    应悦抱着文件夹,对课代表喊:“谁说他不回来了?他会回来的!”

    课代表火气也蹿起来,推搡了下她手里的文件夹,“回来也不会做这些卷子的!这么多,他要写到什么时候,复读时候再做一遍吗?”

    话不好听,动作也粗鲁,文件夹掉在地上,没有挂上锁扣的风琴页里卷子掉了一地。

    应悦的委屈好像瞬间就被点燃了,抓起那个文件夹砸在课代表的胳膊上,“你手贱啊!”

    徐莉莉从教室外面回来就看到应悦跟人起了冲突,想也不想冲上去护在她身边。

    课代表被打被骂了也不爽,脸色铁青地要跟她们算账,于澜挡在了她们前面,态度还挺温和地拉住了那个男生,“没必要哈,都冷静点。”

    上课铃响了,班里的同学虽然回了自己座位,视线依旧落在这角落的争执里。

    于澜把课代表按回座位里,徐莉莉帮着应悦把散落在地上的试卷捡起来,教室重新恢复安静,却依旧弥散着尴尬的气氛。

    等应悦她们也坐回自己的位置,女班长过去小声问了句需不需要跟班主任说。

    应悦沉默着摇摇头,低垂着眼帘开始整理已经混乱的试卷。

    徐莉莉看着她,有些担心,可大家都在学习,她也没法说什么话,只是隔一会儿就看看她。

    应悦把卷子整理好以后,自己去了趟办公室,找到路一航缺的那两张化学卷子。

    她脑子木木的,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一片空白。

    只是晚上回家把文件夹都堆放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无处宣泄的委屈一起涌了出来。

    应悦都等不及半夜去偷手机,跟她妈说了声要填个什么表格,直接要来了自己的手机,开机就找路一航。

    路一航三天前给她发了条信息,是一辆汽车引擎盖上落了薄薄的雪,他惊叹,“北城居然这么早就下雪了?”

    应悦用袖子擦掉涌出来的眼泪,谁要管北城下不下雪,她愤怒地打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人欺负我!”

    “他们说你不回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那些卷子还要不要啊,那么厚一摞了,你写得完吗?”

    “你也不能光训练,不学习吧?”

    “你空闲的时候做两套卷子解解闷也好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她的眼泪越擦越多,袖子像是湿水的抹布,脏兮兮的。

    路一航没在线,她发了那么多句,他都没有回复。

    她真想威胁他,再不回话她就跟他绝交,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人家在外地集训肯定很忙很累,她这样是无理取闹的。

    可是,真的有那么忙吗?

    应悦无法抑制地想起徐莉莉跟她讲过的那些艺体生的乱象,想象着一群帅哥美女朝夕相处,他们上课也不是坐在课桌椅前老实做题,他们会一起唱歌跳舞,一起排练演戏,他们的课堂不止于室内,听说还会外出采风,去观察市井。

    她听说的艺考集训那么丰富有趣,路一航应该很招女孩喜欢吧,是不是他已经有了别的更亲密的朋友,所以才无暇回复自己的消息。

    委屈过后是浓烈的沮丧。

    应悦失落地擦掉最后一行眼泪,她跟他说:“我以后不给你存试卷了,没地方放了。”

    -

    心里堵着一口气的时候,动力好像就会很足。

    应悦不再分神去想路一航今天会不会突然回学校这种傻问题了,她用全心学习来把心里的空缺都堵上,一丝一毫都不要分给路一航。

    学习的劲头是挺足,可是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连徐莉莉都不敢跟她开玩笑了。

    这样闷着一口气学到了放假,应妈主动拿了手机给女儿玩,“你休息一天吧,别太焦虑,不是你跟我说的,高考是马拉松,要张弛有度,不能前紧后松吗?”

    应妈还以为她是因为快要期末考试了,才这么紧张。

    琴高的高三学生是每两周放一天假,距离应悦上次给路一航发消息已经十天了。

    应悦拿回手机的时候想,不知道路一航会不会给她回了一大段消息。

    他会安慰她,会哄她吗?

    她不稀罕了。

    他去勇闯他的娱乐圈吧,她就是个小虾米,没法跟他一起并肩在星辰大海的征途。

    应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多可笑的想法自己飞过去。

    最后她还是打开了对话框。

    路一航只回了她一句:“谁欺负你了?”

    消息是好久之前发的,路一航此刻人倒是在线。

    应悦毫不犹豫地就把化学课代表的名字发给了路一航。

    路一航等了她一晚上了,秒回信息,“放假了?”

    应悦:“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傲娇地哼了一声。

    但她这些时日的愤懑、气恼、决心,好像沙滩上被晒干了水分的沙堡,被人轻轻一戳,就坍塌成一片散沙。

    路一航没有追问课代表的事情了,他发了几张照片,给她看自己住的公寓环境,“我妈帮我租了个小屋,我每天白天去上课,晚上回来可以学习,你把那些卷子寄给我吧,我抽空做一做。”

    他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把卷子太多没地方放的事给解决了。

    应悦还是委屈,最介意的事盘旋了几圈还是从指尖落下,敲字发了过去,“你集训,是不是有很多漂亮女生啊?学表演的女生都挺漂亮的。”

    路一航:“是吧。”

    应悦:!!!

    他还“是吧”!是个屁!狗男人!

    路一航又发:“我没注意,我跟老师上一对一。”

    哦哦,这样啊。

    路一航还发:“都没有你漂亮。”

    哎呀,说什么呢,哎呀。

    应悦偃旗息鼓,脸都快笑烂了。

    那她只有一个问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路一航这次给了她确切的时间:“三月份,校考完了就回去。”

    虽然还有挺久,但好像也没多久。

    应悦被自己矛盾的说法逗笑,又要了他的住址信息,说明天去给他寄卷子,“你有不会的可以发给我,我放假回来看了给你讲。”

    她现在可不是说大话,是真得觉得路一航脱离学校这么久,肯定有掌握不好的知识,她如果解答不了还可以去问老师,问完再告诉他!

    路一航答应得很痛快,但也提醒她:“你好好上学,放假再看消息,不要偷玩手机。”

    但他还说:“有人欺负你的话除外。”

    有人欺负她的话,可以破例偷手机告诉他。

    应悦心里高兴,可也知道他只是哄人,“告诉你也没用啊,你又没法替我报仇!”

    路一航:“有办法。”

    应悦洗耳恭听他的办法。

    路一航:“我去庙里挂许愿牌诅咒他。”

    噗——

    这是什么幼稚又恶毒的报仇方式!

    她喜欢~

    这天晚上她跟路一航聊了好久,聊到他催她下线去睡觉,应悦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于是徐莉莉发现应悦又变得开心了,开开心心地听课,开开心心地做题,开开心心地给路一航收拾卷子。

    她跟人说,自己每次放假会把卷子打包寄给路一航。

    课代表再发卷子的时候不会遗漏给路一航了,老师也没说什么,就连化学课代表也被应悦“打”怕了,见到她都躲着走。

    当然也会有同学暗戳戳怀疑应悦这么维护路一航是为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她喜欢路一航呗。

    可是喜欢路一航的人多了去了,没人笑话应悦,连起哄都没有。

    只有于澜开过一次玩笑,托着腮扭着头看应悦来拿卷子,问要去哪个庙里烧香可以得到这么善良的“小徒弟”。

    因为是在教室说话,他还是有所收敛,称呼上没说得太露骨。

    应悦傲娇抬起下巴,“去哪里烧香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在哪个庙挂许愿牌诅咒人比较灵,你要被挂上试试吗?”

    于澜:???

    什么仇什么怨还要给他挂起来?

    他马上闭嘴好吧!

    在期末考试来临之前,应悦放过两次假,每次打开手机都能收到路一航发来的满屏信息,都是他拍的不确定的题目,问她要答案。

    有些题目久远,她自己也要再做一遍才想得起来思路;还有些题目刚好就在她的错题本上,她看一遍自己的笔记把疑难点讲给他听。

    应悦也怀疑过,怎么好像路一航不会的那些题目,都是她掌握不扎实的内容?

    但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奇怪,本来那就是些容易错的难题,都不会才正常吧。

    她在“辅导”路一航的这两天里自己也受益匪浅,回学校的时候还拉着老师问东问西的,被老师表扬说学习状态很积极。

    努力虽然不一定总有好结果,但肯定比不努力的收获要更多一些。

    应悦的期末考试一结束,就觉得自己这把稳了,成绩不说名列前茅,也不至于太差劲。

    她甚至白日做梦,如果这次考试能进前十名的话,是不是可以跟爸妈提要求,去北城旅游?

    虽然寒假只有可怜兮兮的十天,但来回一趟北城也不是太耽误时间,她可以少逛几个景点。

    她想把自己像那些卷子一样,打包寄到路一航的公寓去。

    她的奇思妙想说给路一航听,路一航哭笑不得地回她:“我过年不在北城。”

    应悦:“你不是说要训练,不回琴港吗?”

    路一航:“寒假训练,但是过年那几天,老师也要休息啊。我不回去琴港,是要去我爷爷家过年。”

    爷爷家在南方。

    应悦有点被打击到,虽然他说得这些好像都很合理,但她就是感觉难过。

    她又想问,那要什么时候他能回来,什么时候她能见到他。

    可她憋住了,她知道现在是艺考的关键时期,这些问题对他没什么帮助,只会让他跟着烦。

    所以她想了想,“贤惠”地跟他说,“那我趁你还没走,先把寒假作业寄给你吧,你别累着,也别闲着。”

    路一航回了她一个大拇哥的表情。

    应悦又笑了,嗯,知道大家都在一起吃学习的苦,她心里舒坦了。

    -

    应悦的期末考试名次确实不错,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

    应妈给她开完了家长会,回家喜气洋洋地让她许愿,说要奖励她。

    原本的愿望已经落空,应悦也没什么想要的了,想了想告诉她妈:“你跟爸安生几天别吵架,让我过个开心的春节吧。”

    应妈一噎,从女儿老气横秋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心酸,最后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就走了。

    应悦也跟着叹气。

    她感觉她爸妈好像都是更年期,一个比一个像炮仗,火气太容易点燃了,吵架吵得她都快免疫了。

    但她依旧妄想父母之间的矛盾能够调和,依旧希望他们不要分开。

    失去自己爱的人真得不好过。

    可能是应悦的期许得到了满足,这个年她家过得还算和顺。

    除夕夜的零点,她第一个给路一航发了拜年消息。

    她还点了窜天猴,拍视频给路一航看,黑色夜空里划过一到亮光,响声像是小偷猥琐逃窜。

    既不好听,也不好看。

    就这样,路一航还能昧着良心夸:“真有趣。”

    喜气洋洋地开了学,应悦的心思也跟复苏的春天一样充满朝气。

    开学那天,她在走廊里见到了路一航的妈妈,她穿着藕荷色的西装,银白色的长裤,依旧美艳照人,漂亮得像是跟这土气校园有壁。

    盛锦玫是来给路一航办理一些手续的,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偷偷看她,回眸对上应悦的视线。

    哦,是路一航屏保的那个小姑娘。

    盛锦玫对她招招手,和蔼地笑了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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