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宫门敞开一道缝隙,刚刚好能看见门内小丫头稚嫩的脸庞。
“你叫什么名字?”
“……”
“你住在这里吗?”
“……”
“你……”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谢瑾韫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意识回笼,先听见的是门外侍女叽叽喳喳的嬉笑声。
谢瑾韫坐起身,床幔被春桃拉开。
“殿下你可算是醒了,这都过辰时了,进宫迟了皇后娘娘又要生气”
谢瑾韫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殿下!快起来梳妆吧。秋月!别聊了快进来给殿下更衣!”
“来了来了。”秋月推开门走了进来。
谢瑾韫被春桃急吼吼的拽起来,心思却还在那梦中,梦里清晰的画面现在回去你想起来却好像隔着一层雾似的,怎么都看不清那门后小丫头的长相。
说来倒也奇,这梦谢瑾韫翻来覆去做了好几年,次次都是一样的场景,她不停的问那几个问题,门里的小姑娘永远保持沉默,醒来之后永远看不清梦中人的长相。
“殿下,今天带这只簪子吧。”春桃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都可以。”谢瑾韫敷衍的回答。
“殿下今早怎么魂不守舍的?”秋月在她身后小声问道。
谢瑾韫浅浅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有些犯迷糊。”
春桃一向动作麻利,片刻就把谢瑾韫拾倒好了,还让人去备了马车。“时候不早了,殿下快些进宫吧!”
谢瑾韫起身往府外走去,“你如今越来越像老妈子了,现在也不是很晚,催这么紧做什么?再说了,母后何时因为我到的晚生过气?”
“皇后娘娘面上不生气又不代表心里不介意,殿下早点到总是没错的。”
盛安公主府不大,谈笑间已然走到了府门口。
谢瑾韫抬脚上马车,回头对春桃说,“就你歪理多。”
“唉——,这哪里是歪理?!”
“好了,该走了。”
马车慢悠悠的驶过长街,在朱红的宫门前缓缓停下。谢瑾韫下了车,闲逛似的向长宁宫走去。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的人浑身舒畅。
长宁宫门口的侍女进去通报一声,让她稍等片刻。
说起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如今的三个皇嗣都在她名下,但她却没有亲生孩子。本来按规矩皇嗣是不会轻易过继的,可大皇子的生母早早的就病逝了,二皇子的生母不知道为什么疯了,谢瑾韫的生母难产死了,只能过继到皇后名下。
进去通报的小宫娥回来把谢瑾韫带了进去。
谢瑾韫问了安便在一旁坐着了,通常来讲这时候应该唠点家常,但皇后不是个多话的。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有些尴尬,谢瑾韫拿起手边的糕点吃了两口又喝了点茶。
“我听陛下说现如今朝堂上正在彻查贪官污吏。”皇后没来由蹦出来这一句,谢瑾韫一愣,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你的两位皇兄如今为了储位可是斗得凶啊。”
谢瑾韫更疑惑了?无端端地同她提这些做什么?皇后拿起旁边茶盏轻抿一口,“外头春光正好,出去走走吧,别一直呆在屋里。”
谢瑾韫告了退,绞尽脑汁地想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上了马车也没想出来什么名堂。
“殿下,直接回府吗?”
“去找宋琦吧。”
谢瑾韫斜靠在马车上,从窗口往外看。
此时正是暮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但不知道为什么,谢瑾韫总是觉得心下不安。
宋琦是户部侍郎家的长女,比谢瑾韫大两岁,是她的闺中密友,谢瑾韫有事没事总喜欢去宋府找她。
马车停稳,谢瑾韫下了车。宋琦得了消息,已经站在侧门边等她了。
正值花季的少女规规矩矩站在门口,一身嫩粉色的衣裙,头饰不多,只简简单单几只银簪,一只步摇。
谢瑾韫见了她就心生欢喜,提起裙摆快步走上前。“阿琦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宋琦牵起她的手“你这丫头,前天不是才来找过我吗?”
“那又如何?我一眼看不见姐姐就觉得想念。”
宋琦被她这话逗笑了,“伶牙俐齿,先别说这些俏皮话了,你快跟我来。”宋琦领着她往书房走去。
“这是要做什么?”
“我怕父亲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一幅山水画,我不懂画,只是觉得看着极为好看,想叫你也看看”
“宋伯伯怎么突然想起收集字画了?”
“嗯......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一个门生送来的。”
宋琦推开书房的木门,牵着谢瑾韫的手走了进去,又走到书架边拿起一只卷轴。
卷轴缓缓展开在书桌上,一副十分有意境的山水画。谢瑾韫走上去细细观察那幅画,又上手摸了摸纸张。
“这画看着有些年头,是前朝的吗?”
“父亲没有说过,这画很珍贵吗?”
“至少也算是世间少见的好画。”
“果然还是你最懂书画。”宋琦看着她,眉眼弯弯,笑得很是温柔。
谢瑾韫被她这般夸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做了些点心,都是你爱吃的,我给你拿来。”
谢瑾韫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有点心!?”她最是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宋琦做的点心。
宋琦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给拿。”说罢,宋琦抬脚走出书房。谢瑾韫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诗集看了起来。书房的窗前有一株白山茶,现在开的正好,阳光从枝叶间洒进房内,照的人犯困。
谢瑾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靠在窗沿上发呆,想着等吃完点心了拉着宋琦去城外河边转转。宋琦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叫了她一声,把食盒放在了桌案上。谢瑾韫闻声又坐回到书桌前,宋琦把食盒打开,拿出几碟精致的点心。谢瑾韫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得不行,胡乱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我今早被春桃拉起来就进宫给母后请安了,早膳都没用,饿死了。待会儿咱俩去盛丰楼吃了午饭再去城外透透气,傍晚了再回来找个茶楼听听书,想想就开心。”
宋琦听了这话突然面露难色,“那个,阿韫,我应该是没法和你出去了 。”
“为什么!?”
“敬远伯夫人搞了个宴会,我昨日说好了要陪母亲去的。”
谢瑾韫撇了撇嘴“那好吧。但是,你要赔我一个帕子”
宋琦笑了笑“好,你要帕子上绣什么?”
谢瑾韫思考片刻,指向窗外“嗯…就绣那棵山茶花吧!”
宋琦笑着应下,两人嬉笑片刻,谢瑾韫坐着马车回了公主府。
窗外蝶飞过,塘中荷花开。
转眼入了夏,窗外的蝉鸣越发聒噪,谢瑾韫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随风轻轻摇晃的树枝,春桃端了碗冰过来放在谢瑾韫面前小几上,旁边的秋月一声不吭的给她削桃子。
“殿下看什么呢?”
谢瑾韫随手拿了块冰放进嘴里“没看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春桃,你觉不觉得今年的夏天无聊极了?”
“公主这么觉得想来是因为今年宋小姐来找你找的少了吧?”
谢瑾韫猛地一下坐直了“对!你说得对!今年阿琦姐姐怎么都不怎么来找我了?”
春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殿下,您真会说笑,宋小姐今年16了,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自然是要忙着四处相看的,我听说啊,宋夫人现下为了这事可是忙的不可开交,京中但凡有个聚会她都要拉上宋小姐去看看呢!”
谢瑾韫愣神片刻,觉着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是啊,是到年龄了 ……”一想到宋琦要嫁人心里就不免难过。
春桃在一旁和秋月说笑着“殿下今年也14了,再过两年也该寻个驸马了,不知道时候会找哪家的好儿郎?”
“春桃!”
秋月也起哄,“我们殿下这么好,到时候肯定要嫁一个顶顶好的驸马爷!”
“欸──你们两个!还早着呢!胡说什么,再乱说我就把你们两个先嫁出去!”
秋月这小丫头当了真委委屈屈的说“我闹着玩的,殿下不要把我嫁人啊!我要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
谢瑾韫和春桃相视一笑,春桃敲了敲秋月的头“你这傻丫头,殿下哪里是认真的。”
秋月似乎是长舒一口气“不是真的要把我嫁人就好”
三人笑闹片刻,春桃好像是想起什么新鲜事一样“诶,殿下,我前些日子好像听人说镇北候家的小公子要进京待上几年。”
“镇北候?镇北候镇守边疆,为何突然让自家儿子进京?”谢瑾韫疑惑的问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位小公子自己要来的。我听说这位公子虽然出将门,却不喜欢舞刀弄枪,偏喜欢吟诗作赋等风雅之事,这回进京似乎是想科举考取功名。”
谢瑾韫不禁感叹“这么听起来好像还是个奇人。”
秋月也来凑热闹“我也听说了,这位公子生的是芝兰玉树,貌比潘安,俊俏的很呢”
“你怎么净关注这些有的没的?”谢瑾韫忍俊不禁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春桃蹙眉思考片刻“嘶…好像是叫……沈乘风?”
谢瑾韫撑着下巴喃喃道“沈乘风……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