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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包扎过后,京旻才似想起云琼是害他家门崩析的罪魁祸首,冷着脸甩下一床被子,不要侍奉,只令她宿在床阶下守夜女婢的小榻上。

    云琼被京旻的阴晴不定弄得不知所措,她近来本就少眠多醒,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又恍似听到有人在耳边念了句什么,随后一阵失重,她在梦魇中跌进了深坑。

    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云琼撑起身子,探眼瞧去,暗暗嘶了一口气。

    不止脚踝,她五脏六腑怕都摔碎掉了。

    坑底距地面近两丈,洞口上方盘旋着一只大黑狗,哼哼唧唧,急切在四周打转,还不时伏低身子向洞穴底下看去。

    云琼抬起头,虚弱喊了一声:“铃铛去找人来。”

    大黑狗呜咽着汪了一声,趴在洞口不肯离开。

    云琼大口喘息了下,声音拔高了些,费力喊道:“快去。”

    大黑狗又汪了几声,才不舍得扭头跑开。

    云琼靠向墙壁,揉了揉闷堵的胸口,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兀自感叹:“人怎能这般倒霉……”

    今日本是林浅儿相邀城郊骑射,谁知她等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她人影,反而等来个从未见过的公主,自称十三殿下。

    此人她不认得,可名号却是听过的,十三殿下本是太子同胞亲妹,理应享尽尊容富贵,却因出生时胎大难产脱死了皇后反而受极了皇帝冷落。但太子得宠,对其多番袒护,是以十三殿下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尽然酸辛,反因时冷时热的处境生出一副乖张倨傲的性子。

    她开罪不起,却也不愿相陪,草草寻了借口便想脱身回城,寻林浅儿这个始作俑者问罪。

    可十三殿下却不肯依,手中攥着马鞭指向她,说:早知道你骑射了得,手中箭矢从无虚发,难得今日有缘,不若便比试一番。

    云琼没想应承下来,可十三殿下说,只肖射中三只猎物,飞鸟、野兔,或是水里的鱼也可,只肖猎得其三,便可绕她去路。

    她想了想,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半个时辰不用便能搞定,于是一口应下。

    可她忘了,此处地形她本不熟悉,方才只顾策马逐兔,一时入林太深。眼下又是盛夏,林里树木卯足了劲得参天,遮光挡影更叫人分辨不清楚方向,亏得今日牵了铃铛出府,否则她当真绕不出这片山头。

    待她坐上马背提着一串野兔正欲原路返回时,在前头引路的铃铛却忽地撒开腿跑了,引得身下枣红马也啸动不安,扬蹄追去。

    好巧不巧,这匹笨马一脚踩中兽夹,登时便疼得狂啸撂蹄,没几下她就被甩下了马,她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将将稳住了身子,缓了好半晌,刚想坐起身,她身下草皮又瞬间塌陷。

    云琼揉了揉肩,哀哀叹了一声,还好这陷阱底下没摆竹矛,要不她指定得戳成四处漏风的筛子,交待在此。

    她抬了抬胳膊,又动了动腿,没折,但疼得龇牙咧嘴,这一扯又钻进五脏六腑,喘口气喉咙里都往外溢血丝,一股子铁腥气。

    近月怕是拉不动弓了,云琼悲催地想。

    “云昙!”声音从头顶忽地落下,骤然拉回云琼思绪,她抬眼看去,地面探出半边身子,隐约露出一张唤做京旻的面孔,铃铛还挤在一旁汪汪地吠。

    云琼怔了一瞬,随即凝着他那张面孔,牙关咬得吱吱作响,现在她晓得铃铛为何会突然撒欢了。

    眨眼功夫,京旻一个飞身落下,一脸凝重地上前蹲下,动作轻缓检查云琼伤势,忽地就听到从她嘴里虚弱地吐出三个气音——“狗东西。”

    京旻动作一顿,唇角勾起哧了一声,没好气地掀了掀眼皮,“云大小姐礼数见涨啊,几日不见,连京二都不唤了?”

    他手往一后撤,顺势抱臂起身,轻踢了一下云琼脚尖,假意威胁:“眼下除了我谁能救你,云昙,求人便该是求人的姿态......”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云琼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瞬时煞白。

    京旻一愣,忙又蹲下身来,掀起裙摆一看,脚踝已肿得和腿肚一般粗,不由地眉头又皱了起来:“还伤着哪里?”

    云琼只是摆头,她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连手指骨头缝都木涨涨的,而且越来越疼。

    京旻眼见不妙,神色登时凝重起来,忙把人扶上背,一个飞身出了坑底。他脚步未停,轻功施展,步子落得又快又急,风声簌簌擦过耳廓。

    伏在他肩头的云琼却很不好过,心肝脾肺颠来颠去,都快堵去嗓子眼了。

    “慢些.....”

    轻柔虚弱的嗓音逆着风钻进京旻耳朵里,蓦地拽停了他脚下步伐,京旻停了下,侧眼看去一眼,云琼垂着眼,秀气眉头紧紧蹙着,本就白净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他眼眸登时便沉了下去。

    “慢不了,忍着。”说话间,又提了步子飞速回城。

    他声色发沉,落进云琼心底莫名烧起一阵无名火。

    京旻近日怕是染了疯病,总是没由来地同她冷脸,好似她欠他的。她原先以为京旻是因课业繁重,为来年春闱烦闷,所以本不愿同他计较,只当不曾察觉他喜怒无端,还特意几次相邀,来教他松松心思。

    谁知,湖心泛舟,他对着旁人尚且可称和颜悦色,可一转头对上她又是眉眼沉沉。云琼这才晓得,他竟是犯气,且只同她一人耍脾气,索性眼不见为净,便是林浅儿再劝,她都不肯再邀。

    到了眼下,旧怨添新仇,直烧得云琼五脏六腑都忘了疼,攀在京旻肩头啊呜就是一口,直至牙根发软了都不撒口。

    京旻倒是没怎么觉痛,大抵是因她伤得太重,想要报复泄火都没了力气,反而,尖尖的虎牙好似在他心底破出一个小口,憋闷许久的郁气顺着这个孔呼呼往外散,瞬间轻盈。

    云琼这个笨呆鹅迟钝得太过,几次将他推去旁人身边,还是一堆女郎身边,好似他已成闺中最炙手可热的谈资,得见一面便是莫大的尊崇。

    教他攒下一肚子火气,却还未如何,云昙却先冷了面孔。

    京旻吃了几日闭门羹,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一件事,她不开窍也不只对他一个人不开窍,他守着这只笨鹅便是,大哥即将成亲,他总是适龄儿郎中最出挑的一个,这只笨鹅定瞧不上旁的,他又何必兀自生闷气,徒徒浪费光景。

    “狗东西。”云琼力气耗尽,松了口。

    京旻唇角微微勾起,无奈笑道:“是是,京二这个狗东西又哪里惹云昙儿生气了?”

    云琼皱起眉头,嘟哝一声:“浑身上下。”

    “哦,竟一处都不得云大小姐青眼?”京旻故作落寞,“罢了,看来我寻了半年才得来的宝弓是送不出手了.....”

    云琼杏眸瞬间睁大,京旻于兵器颇有研究,能入得他眼的必然不是凡品,心知他是故意吊人胃口,可眼前诱惑出奇的大,鱼儿自愿上钩。

    她扁了扁嘴,把方才的话又咽了回去半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也不尽然,你不发疯作乱时也勉强可以相处。”

    “发疯?”京旻哭笑不得,扭头看她一眼,便又听见她略带委屈的嗓音轻轻柔柔的飘进耳中,“哪有人喜怒只对一个人无常的......”

    京旻心底的弦嗡鸣了一声,耳边她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柔泠声线又端起了骄矜架子:“弓我便收下了,你须明日送去我府上,我要看过才行。”

    “还有,”云琼声音又弱了下来,“今日之事不能告诉我爹爹,你要替我瞒着。”

    爹爹若知晓她因骑射受伤,定会限制她出行。

    京旻一眼识破云琼所想,对云琼不死心的希冀存了十二分的无可奈何,他漫不经心:“云昙,这可不是求人该有的姿态。”

    云琼便知道他定要拿乔做势,掌心无端揪拧起他的衣料,磨磨蹭蹭好半晌,才软了声线贴在他耳侧求饶:“二哥哥,二哥哥待昙儿最好了,你帮帮昙儿.....”

    “二爷……”

    “二爷…该上朝了……”

    压得极低的粗粝嗓音隔着一扇门滚进耳朵,碾碎了一床遗梦。

    云琼纤羽一颤,陡然睁开眼,天色尚沉,微弱的光线落在京旻轻阖的眉眼鼻峰,勾勒出纵深蜿蜒的凌厉线条,他还未醒,胸膛起伏平缓。

    她怔住,视线在京旻侧颜描摹了半晌,混沌的思绪才渐渐从梦中抽离,她竟是何时爬上的床榻……

    昨夜安置时,她分明记得她缩在床侧那一方小榻上,可眼下,她却枕着京旻长臂,指间攥着他胸前衣物,全然依偎在他怀里。

    云琼羽睫颤了颤,他身上寝衣是上好丝料,就这般被她揉皱作一团。她缓缓撤开手,身子向外悄悄挪开几分距离。

    “二爷.....朝会该迟了.....”

    莫山粗粝的嗓音又再次响起,他声音拔高些,在幽寂室内几乎回荡出余音。

    以京旻的耳力不该如此。

    云琼眉心紧了紧,轻推了下,柔声唤道:“侯爷?”

    京旻纹丝不动,异常的灼烫传到云琼指尖。

    “侯爷!”云琼惊坐起,忙探向京旻额头,却忽地被他一把擒住。

    “慌什么....”京旻睁开眼,眼底泛着腥红血丝,低沉的嗓音也染上许多喑哑。

    云琼松了口气,手上挣了挣没有挣脱,声音弱下:“我去找大夫来。”

    京旻微微偏过头,单薄的眼皮微微掀起,略显倦怠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不想见你父亲了?”

    云琼张了张嘴,话却在喉间卡住,足足愣了半晌,才低下眼,轻轻问了一声:“......宫中太医能予臣子看诊吗?”

    一声微不可闻的笑意落下,冷冽又带着轻嘲。

    京旻眸光陷入晦暗。

    紧接着困在云琼指节的禁锢松了开。

    京旻起身下床,盥洗更衣过后,神色又恢复自如,再瞧不出半分病态沧桑。

    京旻走在前头,迈得步子很大,云琼捧着乌纱帽落在身后,须小跑几步才能略略赶上,一路至车轿,云琼都再未落进京旻眼底半分。

    只是临上马车,接过官帽后,京旻隔着帘幔落下一句。

    “到时辰,我着人回府接你。”

    疏离淡漠,像处置公务一般,不携半丝暖意。

    云琼心头沉了沉,眼帘垂落,微福了福身,又恍然察觉他看不到,又匆匆应了一声:“是。”

    听来却莫名多出几分急切。

    话音才落,车轮辘轳,瞬间滚碾起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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