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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云琼立在门前看了许久,直至车架在巷口消失了踪迹,才转身回了卧房。

    房中还未收整,衣桁上随意叠晾着京旻方才换下的玄色寝衣,床榻上乱着两床被,一床散在里侧,一床被踢踏至床尾,团皱皱的缩成一团。而床阶旁侧的一方小榻上,只剩下一支窄窄的软枕,孤零零落在一角。

    合衾而眠,一夜。

    云琼眉头轻蹙,京旻要的到底是什么?

    无礼而迎,是折辱。

    可他大可将她性命拿去,何必拼着经脉断掉的风险护她?

    既是为婢为妾,为何她愈是恭顺,他便愈是不悦?

    为何一面喜怒无常一面又教她察觉出几分无妄的怜惜……

    “姑娘。”

    淳乐端着粥点迈进门,见云琼神色凄惶,正盯着一床凌乱兀自发怔,脚步走近时不由放轻了些。

    “姑娘?”淳乐又轻轻唤了一声,就见云琼仓促抬袖拂了下眼角,淳乐停在桌前,将粥点放在桌上,没敢上前。

    淳乐抿了下唇,瞧着云琼身影,“我起了个大早,做了老爷最喜欢的点心,老爷不喜太甜的滋味,姑娘替我尝尝可好?”

    云琼平缓了下心绪,好在父亲不日便可出狱,思及此,云琼眉间愁云散了些,转身在桌边坐下,淳乐适时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见她拾箸掩唇送入口中,行止间都是日日熏陶悉心教养而来的礼节,如今却囿于这荒庙似的宅子,淳乐心中亦很不成滋味。

    这处宅子不知荒了多久,床榻咯吱咯吱不说,连厨间几处柜门都松朽了,昨夜她四处翻了翻,险些掉下砸到她脚上,住起来还不如兴安巷里的两间小破屋舒坦,淳乐支着下颌幽幽叹了一声。

    “味道极好,爹爹会喜欢的。”云琼放下筷子,掀眼看她一眼,淳乐面不藏事,一眼便能瞧出她内心所想。

    云琼敛下眼眸,回身去收整床榻,声音很轻:“早同你说了,不必跟着我,可惜了那间院子。”

    淳乐扁了扁嘴,她只是嫌弃这地方,不是要离开姑娘。她又叹了口气,上前去帮着洒扫卧房,一面又道:“姑娘,淳乐说了不走便不会离开。昨夜我在餐间留了些饭菜,本想早上起来填填肚子,可谁知今晨醒来,盘子里竟只剩下半块白面馒头,这院中,定有蛇鼠出没。”淳乐一脸笃定地摇了摇头:“日后若要在此长久的住下去,院子必须统统收整一番才是。”

    云琼听罢,叠拾衣裳的动作滞了一瞬,沁水眸光晃了晃,声量愈发轻了,“侯爷不喜旁人摆弄他的物件,此事…莫再提了。”

    “便这般忍着?”淳乐皱起眉头,可方一脱口就见云琼倏地白了脸,当下便知自己又说错了话。

    云琼羽睫缓慢眨动一瞬,迟缓出声:“便这般忍着。”

    淳乐忧心地瞧着她,一时不敢再出声。

    收拾妥当,云琼静思片刻,转而让淳乐去药堂抓些治伤的方子,回来煎药,淳乐一愣,“姑娘病了?”

    云琼摇头,思忖道:“我出不得府门,你帮我走一趟。父亲挨了杖,不知有没有伤及骨头,先暂抓些治疗皮外伤的药方……”

    若是能带医士入狱诊治便好了,云琼沉吟片刻,轻声嘱咐:“再抓一副药。病患身上有伤,昨夜沾水,起了高热。你仔细同大夫道一声,教他对症开方。”

    淳乐一头雾水,可想了想又道:“千朝昨夜挨了几棍,今日这般时辰还未下床,想来伤得不轻,姑娘可否要……”

    云琼颔首,千朝所伤亦是受她连累,“便一并同大夫说明,速去速回。”

    淳乐点点头应下,转身去了。

    待药煎好,吃食衣物备妥,云琼已换上小厮装束,她坐在正堂,眼神直直望着门廊方向。

    日近正午,时辰便到了。

    千朝端着药盏匆匆前来,见人还没走,焦灼的神经松缓下来,她身形较寻常女郎略高一些,扮作小厮模样还显出几分清秀。他走上前,皱着眉头将乌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昂头的瞬间又扯痛背上的伤,疼的呲牙咧嘴,瞬间蜷缩成一团。

    云琼被一番动静惊扰,回眸看他,“不必相送,近日便好好养伤吧。”

    千朝嘶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又忍着痛,在她面前撩袍屈膝半跪了下,“属下是来谢罪的。”

    云琼疑惑地蹙起眉头,却见他面上疼得七倒八歪,“起来说吧。”

    千朝不动,拱手垂眼:“二爷不曾吩咐属下接姑娘入府,是我会错了意。莫山说,爷本是打算云公一案平息后再行迎娶的。此番教姑娘受了委屈,皆是属下之过。”

    云琼微微一怔,“他是因此才罚你?”

    二爷往常也时常要说罚他,但大多时候也只是嘴上说说,即便他不去领罚,二爷也不会说什么。这次却不同,莫老大亲自压着动手,狠狠赏了他五十棍。二爷这回定是气极了。

    千朝正要点头,却见云琼摇了摇头,唇角勾着涩然的笑意,叹息道:“我同他之间早已不是从前,早一日与晚一日又有何分别……”

    “你起来罢,此事揪根问底是我的决断,万般牵扯不到你身上。”

    千朝皱了下眉头,话虽如此,可二爷戍边在外这几年从未断过与京城的书信,明面上牵挂老爷身子,可云府的动静二爷也从未斥拒,二爷心中定然是……

    正要再出声解释,自门廊走近一名护院,上前颔首:“云姑娘,爷的车马到了。请姑娘随我前去。”

    云琼立时起身,千朝的话当即被堵进了喉咙,只能随她一同将几处食盒背囊放上马车,而后目送一行人利落远去。

    千朝立在门阶下,扶着腰沉沉叹了一声,“二爷心中定还是有姑娘的……”

    入台狱。

    京旻所思比她周全许多,她落在一名大夫半步后,身份换作药童,随狱卒前往灯火幽暗的甬道尽头。

    待到转角,狱卒抬手朝里指了指,“那间便是,两位请便罢。”

    狱卒拱了拱手,转身退下,却又被云琼唤住,他回身看去,见她将一提食盒端上前来,低声道:“大人,这是侯府女眷为京侯备下的药食点心,烦请大人转递。药盏要趁热用下。”

    云琼说完,又颇腼腆生疏地同他手里塞进二两碎银。

    狱卒笑了笑,心知眼前两位受谁指示前来,哪里还敢收受,银子在手里掂了两下,不依不舍地还了回去,“二位不必客气。”

    随即提着食盒回了去。

    大夫见状朝云琼点点头,随即抬步向尽头牢房走去,边道:“侯爷交待,稍后夫人不必出声,只按照我吩咐做事即可。”

    云琼垂着眼点头。

    只是还未走近,牢中隐约传出几道谈话声。

    “伯父安心,兰彧自会照顾好昙儿。”

    “你的品性,我自是信得过,待此事了却,两家婚事便定在二月春来,可好?”

    苍老的嗓音传入耳中,云琼脚下骤然顿住,视线穿过木栏缝隙怔怔望去,牢中二人,一人盘腿坐在草席,一人屈身蹲在旁侧,听到声响双双抬起眼来看。

    几束目光在阴寒的空气中交汇,云琼心头猛地颤了下。

    而此时,身前的大夫已推开狱牢门栏迈了进去,见她身形不动,又回头唤道,“跟上。”

    大夫提步上前,拱了拱手,“云公,台谏着草民为大人看诊。”

    云俨从仓促间垂下头的小厮面上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兰彧一眼,见他目光定在这人身上,神色间似乎漾出几分藏得极深的欢欣,云俨眉心轻皱了下,捋了一把须,侧目对上垂身的大夫,“哦?”

    “大抵是白白劳烦大夫跑这一躺,”他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兰彧,“这位是太医院的兰医正,已为我瞧过伤势,一些皮肉伤并不要紧。”

    “这……”大夫未料及,一脸的懵相,探着眼小心翼翼地瞧了云琼,期望这位夫人能给出些指示。

    这一瞥,又引得另外两道目光再次落在云琼身上。

    不被生身父亲认出,何其之难。

    云琼指节搅拧着衣角,内心挣扎了片刻,顶着父亲审视不解的视线,上前摘下肩头的背囊,摊开在旁侧草席上,声线压粗:“这些是御寒的衣物,还有一盒吃食点心……”

    台狱楼阁之上,充作朝员审讯的临时处理公务之地。

    狱卒将食盒落在案台一角,取出菜肴摆在案上,香气瞬间盈散,两道素菜一盘清蒸鲈鱼,虽皆是清淡之味却是道道细致,狱卒眼底浮上慕艳意,最后取出食盒最下一层,一小罐尚有余温的药汤,旁侧一小方油纸包,塞着几枚蜜饯。

    狱卒笑着摇头,抬眼瞧了眼倚在窗前眺远的崇义侯,打趣了一声:“侯夫人着实心细,连药后的甜滋都预备足足的。”

    京旻微怔,眉间轻轻皱起,回身来看。

    狱卒扬笑:“夫人可交待了,药盏要趁热。”而后将药盛进瓷碗,轻轻搁在京旻手边,“侯爷请用。”

    京旻漆黑的眸色微微颤动,问也不问,径直端来仰头服下,浓郁的苦色在舌尖漫开,狱卒适时递过蜜饯,京旻不嗜甜,也不喜甜,现下瞧了一眼,魂游似的接了过来,小小一包只装了三枚蜜果,握在手中捏了捏,到底没有送入口中。

    “可还说了什么?”

    狱卒思索了片刻,摇头,忽地又似想起什么,抬眼问了一声:“侯爷,今晨已有个太医院医正,入狱为云公诊治,进进出出已有大半日,说是奉太子殿下口谕前来,侯爷怎还遣来一名大夫?”

    “太子口谕?”京旻眉目顿时凛冽,他稍加思忖,面色倏地冷下:“可知唤作什么?”

    狱卒点头,笑着应:“就是同云家定下亲事的兰彧郎君,还未迎娶,孝节倒是先敬上了。”

    “欸……”狱卒话没说完,就见京旻忽而掀袍飞身出室,眨眼间已落去地上,狱卒愣了眼,忙跑去门前朝楼阁下望去,见京旻已阔步闪进台狱,不见了影子。

    狱卒愣愣眨眼,回身看了看案上分毫未动的餐食,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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