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安神香发挥了效用,这一夜云琼睡得极沉,梦中光怪陆离,醒来时却罕见地将梦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好似梦到了京旻,他从背后伸过一只手臂,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还按着她的拇指,落了印。
云琼半梦半醒时,只觉耳侧发痒,灼热的呼吸不时落在后颈,呲一声,将梦中那些模糊的画面烫成烟气,四溢而散。
意识渐渐回笼,云琼察觉自己再一次被圈在京旻怀中,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腰间横着一只长臂,粗粝的掌心正贴着她的腰线缓缓向上攀挪,轻揉慢捻,所经之处烧起一片火云。
她羽睫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睁眼,一侧耳垂便被他含在了嘴里,齿关轻轻磨蚀,微沉喑哑的嗓音近得好似从脑海中传过:“醒了?”
随即长臂回揽,他的头垂在云琼颈后,薄唇滚烫寸寸向下,手臂却更圈紧她的腰身,不留一点空隙,掌心更是拢起一团柔软,挨在指缝里,温软的流。
云琼咽下喉间险些溢出的声音,咬了下唇,轻轻点了下头,正要回过身看他,玉葱指节才落在他紧实的手臂上,推了下,身子忽地就僵住了。
有些……太近了。
她似乎没有衣物在身,可昨夜,分明两床被,两身衣。
云琼脑中轰然嗡鸣了一瞬,浑身血液在体内忽地横冲直撞起来,从头至脚都泛起了红霞,全身上下的肌肤瞬间醒了过去,再不敢回转身子。
“侯……”
锦被下,她掌心抵着京旻的手背,立时制止了京旻作乱的手,做着无谓抵抗。谁知声音才溢出喉咙,便忽地察觉京旻反手握上她的手,借她的掌心,故意揉弄了下。
“京旻!”
云琼斥了他一声,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好似化作了春水,娇柔得好似在引诱旁人捧手掬饮,再发现他愈发加重的力道,云琼当下便咬着唇,再不肯发出一声。
“何事?”
京旻故作不知,唇游走在她肩颈,沉闷的笑意却隔着胸膛肺腑,一直震荡到云琼心口,她眉间轻轻蹙起,只觉似乎连吻都烫了更多。
瞧着窗扇上缓缓晃过一人影,当是莫山来唤他晨起上朝,云琼不敢再任他胡闹,她喘息了一声,忽地在京旻的禁锢中转过身去,两道视线忽而碰触,激惹起一阵暗涌,有一瞬间,她竟觉自己被他乌沉沉的眼眸吸了进去,慌忙别开了目光。
京旻视线黏着,自她眉眼落至小巧挺直的鼻尖,最后在她莹润的唇瓣停留了片刻,缓缓往下延了延,雪肌凝玉似的一片,软腻的好似团团柔云,他眸色渐深,喉头倏地坠了下。
便是同时,云琼通红着脸,忽地拦起一双手捂在了京旻眼前。
“该,该起身了……”
京旻视线从云琼指缝中漏出,看着她染上几分娇憨的面庞,唇角轻抿了下 ,压下不自觉弯起的弧度,将她手缓缓拉下,落在唇边,轻吻了下她弯起的指节,他轻嗯了一下,似从喉咙中传出的一道发沉的响声:“服侍我更衣。”
“二爷,该上朝了……”
忽地,莫山粗粝的嗓音压着声窜进帐中。
他却仍噙着云琼的手不放,反而翻过她的掌心,一路吻至她纤细的腕心。他吻着,眼睛却一转不转地凝在云琼眼中,本就乌沉沉的眼眸愈发深沉。
云琼羞赧地挣了挣,京旻却不饶。
她颤颤抬起眼,清润眼眸如水轻晃,似乎从他眼中读出了半分解法,她微微昂起面,呼吸间距离贴近,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缓缓落在京旻唇边,短暂停留后,再抬起眼,却对上了他愈发黝深的眸子。
他胸膛沉沉起伏一瞬,说:“不够。”
云琼微微怔了下,轻咽了一下,再次靠近的瞬间颤颤闭上了眼,丰润的唇瓣微微张开含在京旻的唇边,轻瑟着吮了一下,察觉身侧人骤然沉重的呼吸,云琼后撤了一瞬,唇瓣还未离开,舌尖便被霸道地卷了进去,交缠榨取她肺腑间仅存的气息。
直至,莫山厌了低声唤人,改为笃笃叩门。
京旻的动作才倏地停了下,而此时云琼已被他压下身下,纤细的手臂挂在他脖颈,修长的腿抵缠在他腰间,胸脯起伏着,朱唇微启,圆润的鼻尖沁出些许汗液,精致眼眸眯蒙一片,好似失去了焦距。
京旻将头埋进她颈窝,在沉重的喘息中,微微挺了一下腰身,抵触着,弱地不能再弱地,轻轻蹭了一下。
云琼倏而嘤咛了一声,腰身不自禁地弓了弓,似是推拒,却使得身体更加贴近了那处热潮,黏着成团的意识中忽而传过一声放得极轻的声音,却紧张的像崩紧了的弦,“还怕吗?”
云琼愣住,随即意识到他在做什么问什么,视线忽地抬起,京旻此刻眉心微微皱着,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额间已凝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眸光一晃,心头莫名软了一下。
她抿了下唇,埋下头在京旻肩侧咬了一口,缓缓闭上眼,气息轻颤:“你…别再问了……”
不轻不重的力道,像小猫似在京旻心上挠了一爪,紧绷的背脊忽地便松了下,在云琼耳边极轻地笑了一声,而后笑意渐浓,胸膛传过的闷笑,引得床幔都随之轻颤。
“二爷……”
笃笃几道叩门声之后,莫山忧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停顿了片刻后,又试探地问:“云姑娘可起了?”
正疑心会否是昨夜安神香燃得太多,影响了两人神思时,门扉忽地从内打开了,莫山就看到京旻赤着膀子,只穿着一条亵裤便来迎门,双眉深凝着,朝他说:“日后清早不必来叫门。”莫山一怔,亵裤有些单薄,稍有起伏便让人瞧得一清二楚,莫山眸光抖了两抖,立时垂下视线,弓身拱了拱手:“是。”
梳洗更衣时,云琼随侍在旁侧,递过帕巾的瞬间,忽地发现自己拇指甲盖的缝隙中藏着一丝朱红,瞧着似是印泥中的朱砂浸染。她微怔了怔,随即便想起昨夜若有似无的一场梦,京旻引着她的手,好似画了押一般……
那竟不是梦?
可画押?
文书一般的东西……可又会是什么?
云琼思忖着,直至服侍京旻换上朝服,她亦未回过神思,倒是配冠时,她才将簪冠插进他发中,正要去拿乌纱帽时,京旻忽地便从镜前转过了身,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身子转回,正对向他,俯身,视线与她齐平,眉间微皱,“你这不中用的脑子又在谋算什么?”
云琼檀口微口,怔怔看了他好半晌,今日京旻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笑意比之前些日出现的次数尤其频繁,虽不知为何他半夜圈她画押,但此时云琼觉得,或许,她可以问。
她斟酌了下说辞,却还未出口,京旻面庞忽地逼近,在她唇瓣轻啄了一下,他眼中方才压下的欲色转瞬又倾巢涌泄。
云琼羽睫颤了颤,心知车马已院外备上,莫山等人已等了多时,再不能耽搁下去,忙抵在他胸膛把人推开些距离:“你昨夜是不是引我签下了什么?”
却见京旻唇边勾起,忽地后撤了一步,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地回望过去:“昨日你唤了我声什么,你说了,我便告诉你。”
云琼涨红了脸,她不明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可那“夫君”二字在这般被威逼之下,她如何脱得出口,她双手撑在桌案,指节紧张地扣着案缘,丰润的唇瓣颤了颤,几次尝试,可声音却似卡在了喉咙里,怎都冒不出。
京旻似发了善心,也不再勉强,只是神色淡了些,周身气质便瞬间收敛沉冷下来,他转而又同她道:“今日可要去看望你父亲?”
云琼瞳眸瑟了一瞬,有些读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是为一声夫君同她交易吗?
她颤了颤声:“不可吗?”
京旻轻叹了一声:“自然无不可,只是……”他看向云琼,在他逐渐深沉的眸光中云琼渐渐绷紧了神经。
“近来病中口淡,这位厨娘能否多加些许盐粒进去?”
云琼眉间倏地一蹙,视线落向京旻受伤的掌心,下意识回绝:“大夫嘱咐要清淡饮食。”
她话落音落得的极快,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看京旻脸色,见他眼底又浮过丝缕笑意,云琼心头也忽而轻快了些,心道:他不愿告知便罢,左右她的处境也不会比如今更加窘迫了。
而且,她还有事想让京旻点头。
昨日见到若简哥哥,他说曾去过舅家拜见,阿娘虽未见她,说的话却极为关护。她想,阿娘应当消气了,如今父亲逃过一死,否极泰来,无论如何都是一桩幸事。她想同阿娘将来龙去脉都一一讲清楚,还有京旻……
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府邸,做不能见光的婢妾。
云琼斟酌了一下说辞,忐忑看向他,问:“我今日能否去一趟舅舅傅家?我已许久未见阿娘。”
京旻见她已无意再问婚书一事,眉间轻皱了下,云琼不再问,他好似突然失了开口的机会,心中蓦地漫上一阵郁气。又见她再次缩回壳里的神情,乌沉的眼眸顿时冷了下来。
他装作视而不见,抚了抚衣袖,手臂搭着乌纱帽,转身出门,错身时,淡淡落下话音:“早些回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