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大个月过去。
今晨的观澜殿,不同以往的僻静,门里门外站满了人,殿内处处悬挂着红色绸带,好不喜庆。
一驾雕花精美的轿辗从门中悠悠抬出,轿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袁珍珠。
珍珠大病初愈的父亲携其夫人也不远百里来到观澜殿中,亲自送女儿出嫁。这两位中年人本是江州郊外的普通农户,家徒四壁,多亏女儿争气,多年来替他们攒了些银两,得以去城里买了间小宅子,现在靠着做买卖营生。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豪华的宫殿,更未曾想过这样的排场,作为这场喜事的主角,站在偌大庭院的正中央目送女儿的轿辗远行,微微佝偻的身影略显手足无措。
珍珠母亲扯着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被珍珠父亲连忙制止。
“你这婆娘,陛下给咱女儿准备的这般风光,你哭个鬼儿啊!别扫陛下兴致了!”
“嗯……我不哭,不哭……高兴着呢!”珍珠母亲拭干泪水,破涕为笑,然而下一刻眼泪又不争气地倾泻而出,“但是咱都十多年没见珠儿了……昨日才见到……才……才多久啊……”
“别哭了!”珍珠父亲急得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夫人脸上的泪痕,赶紧牵好夫人的手,望眼欲穿地凝望着轿辗远去的方向。
“心里不舍得,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不知何时,玄明身着一袭低调的墨紫色长袍,走到二人身边劝慰道。
“草民拜见陛下。”珍珠父亲赶忙躬身行礼,却被玄明抬手扶住。
“今天是珍珠出嫁的日子,你们才是主角,不必多礼。”
“咱们夫妇二人,再次感恩陛下的大恩大德。咱这种人家,能让女儿这么风风光光地嫁入国舅府上,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珍珠父亲满脸激动,连说话都打起了嗝楞。
珍珠的夫君,是国舅萧从的次子——萧平川。他今年刚好三十岁,比珍珠年长五岁,去年原配夫人因难产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儿女无人照料。
尽管萧平川的家世与袁珍珠差距悬殊,但他毕竟是鳏夫,且已年过而立,好人家的女子必不愿嫁与他。其父萧从也是位明白人,只求续弦的儿媳人品好,能对非亲生的儿女视如己出,并不计较什么门第和出身。
如此,有玄明为二人牵线,身为先皇后贴身侍女的珍珠嫁入国舅府也算顺理成章。虽然珍珠出身低微,但有太上皇为其备下丰厚的陪嫁,谅任何赴萧家参加喜宴的达官贵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玄明望着轿辗消失于远方,释怀地笑道,“朕在京城为二老制备了一处宅子,虽不算太大,但也足够你们与儿孙居住。”
听闻这话,珍珠母亲面露惊喜正欲谢恩,而珍珠父亲却辞谢道:“启禀陛下,您为小女寻了这等好人家,令咱们在今日享尽风光,我这做父亲的已是万分感激。咱也是纯朴之人,若受陛下太多大恩心中也会感到不安,小女尽心侍奉先皇后是她分内职责,我们这些做家人的并不期望借此大富大贵,还望陛下收回这份厚礼。”
玄明看着珍珠父亲,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二老且安心收下这处宅子,放心住下。朕为你们做这些,不只是为了感激珍珠在我母亲最后的这段时光里……”
说到此处,玄明不禁哽咽,“在最后的时光里,在我不能好好陪她的时光里,为她最后昏暗的日子,带去了些许阳光……”
“陛下,您言重了!”见玄明动容,珍珠父亲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只得下意识地轻抚玄明的背,用朴实而凌乱的词汇安慰着。
玄明整理好情绪,挤出一丝微笑,接着说道:“为你们准备这些,是希望珍珠往后能过得舒心,能有娘家常回去看看。这也是,先皇后的愿望,和对朕的嘱托。”
话说到这份上,珍珠父亲便知不可推绝了。
他不顾玄明的阻拦,还是当着周围人的面携夫人向玄明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玄明将二人扶起,命人将房契递到珍珠父亲手中,而后邀请众位入殿的友人入席,毫无太上皇的架子,宛若寻常富贵家的公子一般。
今天,又是玄明难得喝醉的一次。
从此,他的身边又少了一位旧人。
珍珠的出嫁,带走的不止是先皇后对他的嘱托,或许其中,更有他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憧憬,与期盼。
酒过三巡,玄明走路微微踉跄,他在福子的搀扶下,坐到白清严与萧欣儿身边,与之畅谈天地。
过了一会儿,玄明又一个人举杯斜倚在殿门前,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就在这时,玄明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影。
“臣见过太上皇。”男子恭敬地向玄明行礼,一旁的女子则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臂弯中。
“你……是?”玄明眼前有些模糊,他指着男子的脸疑惑地问道。
“臣是新上任的黄门侍郎——裴玉。这位,想必您见过一面,臣的表妹——卞凝秋。”
听见“裴玉”这个名字,玄明的酒意瞬间醒了七分。
他定睛打量着身前的男子,只见对方与自己一般高,堪称精美绝伦的五官比身边的卞凝秋还要精致两分,然而此般俊秀的脸庞却不显女气,轻薄衣衫下轮廓分明的身材为这张俊脸平添五分英气。
“朕许久不谙朝政却依旧听不少人夸赞过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玄明客套的恭维中带着些许寒意。若放在过去,玄明见到这样堪称完美的男子想必会心动。不过现在,玄明清晰地明白,此刻对方心里怀着的绝非善意。
“前几日臣与表妹便听说,陛下将亲自送先皇后侍女出嫁,并在观澜殿为其设宴,入殿祝祷者皆可入席,来者不拒。咱们二人钦佩陛下宽以待下的善心,今日特来此处诚心祝贺,顺便呢,也想借机与陛下聊上几句。”裴玉脸上的笑容,蛊惑之中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玄明抬手,遣散了围拢过来的卫兵,正色道,“不知卿家要与朕,聊些什么?”
裴玉讪笑道:“陛下久居行宫,消息不灵。臣今日特来告诉您一则小道消息,圣上有意立臣的表妹卞凝秋为皇后。如此,咱们往后也算得上家人了,所以今日这排场,咱们二人必是要来捧的。”
玄明的脸上并未表露出他们所期待的惊愕,他的面色依旧平静,语气亦是平淡如水:“原来卿家要与朕聊的话,就是解释今日为何要来……其实这些说与不说,朕并不在意。”
“你们瞧!”玄明抬起右臂,指着周边一圈席面示意道:“住在周边的乡绅、农户,凡来者朕皆添位款待,他们在这行宫之中倒也怡然自得,有说有笑,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反倒拘谨了。”
裴玉听出了玄明言语中的暗损之意,他回以一个挑衅的轻笑,答道:“既然陛下不介意,那臣也便不拘着了。不妨对您说几句心里话。”
裴玉向前两步,鼻尖距离玄明仅咫尺之遥,二人之间的空气都显得严肃起来,“陛下,您惺惺作态给谁看呢?您不是习惯了高高在上,随口说说几句话,就能恣意决定下位者们的生死么?”
“终于表露出此行的目的了。”玄明侧过头去避开了对视的目光,兴致阑珊地笑道。他本以为这份裴家献出的“大礼”会是个狠角,但这样以下犯上的话说出口,可见对方确如白太保所言,并不太能沉得住气。
这番话周围的侍卫们也都听得真切,玄明完全可以将其扣押下去,治个大不敬之罪。
不过玄明并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愿与玄业再生新的矛盾,另一方面是因为玄明从来不怕将喜怒形于色的人。
“您不会觉得,自己对于圣上而言,当真是独一无二无所取代的吧?”卞凝秋仰着头,讥讽地瞧着玄明揶揄道:“您还记得,您曾在宫里说,要让本姑娘再丢一次脸面吗?现在看来,倒是您,处处不及我表哥得圣上欢心,退位前还四面树敌,眼下的处境……可谓岌岌可危呐……”
玄明听后倒也不生气,只是平和地回应道:“朕是君,尔等再得势,也只是臣。至于你,或许应当被称为——奴,你父亲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玄明说到“奴”字时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卞凝秋原本就是庶女,因被记入卞机正妻名下才获得侯府嫡女身份。如今卞机虽在主母运筹之下回到侯府住着,可族谱之中到底是把他给除了。卞机及他的妻女留在卞家无名无分,称之为奴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个字显然刺痛了卞凝秋的神经,她面容狰狞正欲发作,却被玄明紧接着的一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朕先前还奇怪,裴家与卞家不过是姻亲,为何要冒着得罪朕的风险给皇帝送份不好好调教的礼物呢?于是朕派人浅浅查了查,终于发现了其中关窍。卞凝秋,或许你不该叫他表哥,而该称她一声——亲哥呢?”
“你可别信口雌黄……”裴玉情绪略显失控,竟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玄明的衣领,四周的数名武卫瞬间聚拢,利刃出鞘。
好在院子里足够喧闹,留意到此处异样的人并不多。
玄明摆了摆手,令武卫们退下。而裴玉也自知失态,惶恐地松开了右手。
玄明整了整衣领,来到殿前的亭中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卞机荒唐,不过裴典和他,倒算是臭味相投。为了攀附卞家,竟献出自己貌美如花的妾室伺候对方。没曾想,妾室怀了对方的孩子,于是两家合谋将这段丑闻掩下,卞家还为此嫁去一位嫡女,从此算是两家交好。而这私通的产物,便是你吧,裴玉?”
裴玉涨红了脸,双手握拳,默不作声。其实他对这段故事也不甚了解,但还算敏锐细致的他,多少从家中长辈无意间透露的话语中,捕风捉影地听过些传闻。
他沉默了良久,才反问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么?”
玄明没料到他本人对自己的身世原来并不甚了解,回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朕想调查的事,自然是有地考证的。若你不信,不妨回忆一下去年裴典言辞拒绝你向他提亲之事。现在想来,不觉得奇怪么?”
其实,因裴玉自小与卞家来往频繁,年少之时便已垂慕卞凝秋,二人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就在去年新春之后,裴玉向父亲裴典提出,要向卞家提亲,求娶尚未记在正室夫人名下的被卞凝秋,却被裴典一口回绝。
为此,二人还爆发了不小的争吵,故而裴家上下有不少人知晓此事。
招架不住裴玉的不依不饶,最终裴典给出的理由是,他的妻子是卞机的嫡女,若自己的儿子再娶卞机庶女,姐妹二人分别嫁与父子,这违背了伦理纲常。
不过裴玉了解他的父亲,裴典是一位为达目的不惜抛弃尊严的人。尽管自己若娶了卞机庶女,到时候在辈分称呼上确实会显尴尬,但根本够不上违背伦理的程度。况且自己身为子辈中较为出色的一位,与卞家联姻也有助于家族长久的兴盛。在这样的好处诱惑下,裴典不假思索的严词拒绝,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对此,裴玉至今耿耿于怀。
而在此刻,裴玉在心中反复琢磨着裴典当时的神情,答案也呼之欲出。
玄明见裴玉不作反应,便接着问道:“不过,朕有一疑问。你既然不知自己身上流的是卞家血,又为何要为卞家,处心积虑地对付朕?”
裴玉表情落寞,回答的语气倒显得真诚且直白:“我的生母,是父亲从艺馆里买来的良妓,一直不受家里其他人待见。我出生后,本该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可家中长辈对我的态度却显得很奇怪,感觉他们对我十分忌讳,却又维持着流于表面的尊敬。不过主母对我倒是十分关心,至于卞……卞伯父,他来家中拜访时,对我更是显得异常疼爱。我还以为……是我的出色和优秀,得到了他们的赏识……陛下,我最后再问您一句,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你既然早已发现,家中长辈对你颇为忌讳,信与不信,自己心中应该已有答案了吧?朕没必要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打诳语,两家族老对此事皆知内情,朕要打听,那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你也可自行求证。”
“臣告退。”裴玉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魂不守舍地径直朝行宫门外走去。
玄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笑容中透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福子,替我备车,一会儿散席时,我去一趟白府。”
“陛下,白公子不是就在这儿,您……”福子话说一半,疑惑地看向玄明。
玄明隐晦一笑,“清严干不了散布流言的事,所以我……只能亲自走一趟,去拜托白太保了。”
“唯!”福子立刻心领神会。
关于裴玉身世消息的来源,乃是卞家的管事。
这位管事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又城府养成的时候,如今全家老小都寄宿于卞府之中,因其出色的管家能力颇受府中上下尊敬。
只是这样一号人物,也有失算的时候。因为卞瑞的嫡长子卞康常年领兵在外,始终伴在卞瑞身边的嫡次子卞机更受偏爱,故而他也早已站队了卞机。
玄明登基后,卞府的风云突变令他始料未及,作为卞机的心腹之一,被府中众人避讳暂且不提,他全家老小也因为这变故面临着被赶出府邸的危机。
正在这时候,福子将他约出来,面见了玄明。玄明承诺他在卞府的地位稳固,作为交换,他向玄明透露了不少府内不为人知的秘密。
……
正午阳光明媚,却照不见裴玉眼底的幽暗。
在玄明看不见的方向,裴玉死死瞪着前方的眼神中,逐渐生出了狠意。
这样的丑闻一旦泄露出去,在看重出身与嫡庶的京城官场之中,对他而言将是天崩一般的打击。
卞家的私生子,生母还是女婿的妾室……私通生出的孽障……
这样的事儿要是传出去,足以令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从今往后,他便再不能在门阀林立的朝堂上挺直脊梁,他也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这个真相,绝对不能令其他人知晓……
拿这件事威胁自己的人,定要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裴玉双眼冰冷地注视着前方,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
午后,晴空万里。
观澜殿的席面散场,余下的剩菜都由着来此祝祷的普通人家带了回去。
与此同时,萧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正里外奔走忙活着,为晚上的喜宴做着准备。
珍珠头盖红布,端坐在内屋之中。新郎萧平川在院子外头,和父亲萧从一起招呼着陆续莅临的宾客入座。
整整二十余箱嫁妆被摆在院内,所见宾客都不禁为之赞叹。
随着傍晚悄然临近,奏乐助兴的艺人渐次落位,只待吉时到来。
偌大的院内,前前后后拜了二十来张席面,只是落座的宾客稀疏。
萧平川虽非头婚,但毕竟受陛下赐婚,排场总是要大些的。然而递出去了四五十份帖子,来的人家却才将将过了一半。有些过去相熟的高门大家,生怕出席会得罪当今圣上,又担心不来会坏自家的清流名声,最后只派出主母一人前来祝贺,以此表明自家的态度——出席喜宴只是贵眷间的往来,而非家族间的交好。
萧从看着空了一小半的席面,面子上不禁有些挂不住,萧平川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他们也算是亲身体会了一把何谓人走茶凉。
“郎主,还要再等等么?”萧家的管事来到萧从身边,询问的语气略显紧张。
“再……再等一刻吧。”萧从踱着步子,嘴角微微下垂着。
到了饭点,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外头可谓门可罗雀,门内的人儿亦是意兴阑珊。毕竟是国舅府邸嫡子的喜宴,若这般开场,且不说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今后京中各方势力也将跟随大流,从此对萧家避而远之。
当然,这些收下请柬却爽约的人家,也并非有意要让萧家下不来台,在大喜之日难堪。其中缘由,还是得归结到林家的头上。
玄业登基之后,随着林辰望的“病情”逐渐好转,嫡子林拥亦在官场崭露头角,林家的地位不久便凌驾于所有门阀之上,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家中门客几乎与朝廷半数官员皆有往来。
就在前几日,林辰望在会见众门客之时,公然表示哪怕受到请帖,自家也不会列席萧家的喜宴。此话虽未劝阻门客们赴宴,却无疑释放了这样的讯号,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尴尬局面。
吉时眼看着就要到了,萧从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府门关闭,正准备宣布开席。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出现了一群人影。
“舅舅,侄儿来了!”
萧从定睛望去,竟是玄明及白府众人,不由喜笑颜开。
“臣萧从携犬子萧平川,拜见陛下。”萧从按着萧平川的手,立马下跪行礼,已经入席的众人见到来者,也纷纷跪拜叩首。
按寻常礼数,玄明作为送别了新妇袁珍珠的主人,按理说算是娘家人,不应出席晚上的宴席。况且以玄明的身份,一出席必会喧宾夺主,故而玄明本也没打算来凑这热闹。至于白家,因为不愿两家走得过近引玄业忌惮,所以白崇早早便和萧从打了招呼,贺礼午后便命人送上,但喜宴就不准备出席了。
不过,今日玄明与裴玉的针锋相对,让他忽然担心会否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来叫萧家难堪,于是在前往白家之前,特差了下人去萧府留意着,若有不利的情况即刻至白府报信。
小半个时辰前,萧府宾客寥寥的消息便传到了白府,白崇也自然会卖玄明这个面子,带上家中晚辈们一道随行。
“舅舅,真是不好意思。午后朕同白太保议事,一时疏忽竟忘了时辰,还望舅舅海涵。”
萧从稍稍思忖了片刻,便明白了玄明此行的意思,于是应和道:“陛下您言重了,您今日拨冗前来已令鄙府蓬荜生辉,犬子能得陛下祝贺,实属一生难忘的幸事!”
玄明与萧从传递了一个眼神,随即转身朝着宾客们说道:“朕作为新妇袁珍珠的娘家人,按礼法说不当来。不过么,朕也是新郎萧平川的表弟,是新郎的至亲,若厚此薄彼倒是朕的不对了。况且文和太后生前多次关照朕,务必为珍珠寻一名如意郎君,因此,朕今日定要来此亲眼看着二位婚姻美满,以告慰太后的在天之灵,也请诸位今晚尽兴,不吝惜祝祷与赞美之词。”
玄明言毕,底下瞬时欢呼声一片,喜宴现场顿时热闹了起来。
萧平川上前欲扶玄明至主桌落座,不过玄明婉拒,而是与白家人一道至后方的席位坐下。
同时,玄明还带来了几位曾与珍珠一同在正宁宫共事,如今在观澜殿服侍,且彼此交好的宫人,他们皆换上了体面的服侍,在邻桌坐下。
大街上,打更声响。
府内,礼乐声起。
今晚的萧府,充盈着欢声笑语,新妇的娇羞,以及萧家人溢于言表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