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坐在正中间的人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
奥瑞尔在单面玻璃外，看着麦蒂在向常芳汇报。
她被允许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说明，麦蒂对她这个新人也没有任何的避讳，使用正常的音量说着话。
“主谋是银钥匙海盗团，带着几个其他的武装组织，这次轰炸后，好些人还在船上的病症监护室。里面坐着的人是银钥匙的代表人，嘴很严实，以前也没见过这号人。”
银钥匙海盗团，已知宇宙范围内的第一海盗团。
奥瑞尔在心里快速地把银钥匙的资料回忆一遍，他们的定位和琼恩海盗团差不多，不干烧杀抢掠那种低级的事。
帝国对他们这些的并不是罪大恶极的灰色武装组织还算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军部为了应付虫族就已经很头大了。
而这些组织也大部分会参与到对抗虫族的队伍中去，形成了一股民间自发游走打击势力，也就更随他们去了。
银钥匙和琼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有着各自固定的活跃区域，就算是路过各自的区域，也极少发生冲突。
更别说带着其他人来打劫了。
奥瑞尔把目光从仍然在讨论的二人身上移开，静静地看这单向玻璃那一侧的人。
一张看上去就会算计人的脸，他没有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仿佛知道这是单向玻璃，虽然他看见的只有墙，但不影响他的目光被外面的人看见。
“琼恩海盗团的各位，我们也只是接到了委托任务，那人钱财，替人解忧，和你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这次我们被抓住了，自然是自认倒霉，各位给个痛快吧。”
银钥匙代表人露出了一个笑，他的喘气声依旧沉重，但不影响他咧开嘴角，于是造就了这么个诡异的场面。
一个人身体状况难受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却用轻松的态度说着话。
这种不自然的情景自然引起了常芳的疑惑，麦蒂的解答生声很快地响起：
“检查过了，比起他的脑子，更需要解决问题的是他的身体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他下一秒就断气都不奇怪。”
“这次是他主动提出的要接受审讯。”
奥瑞尔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得到了常芳的授权后她打开了通讯器，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了单面玻璃对面。
“我是青号的船员，奥瑞尔，请问怎么称呼？”
奥瑞尔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住他的脸，不错过任何一点的表情变化。
然而对面根本就没有打算隐瞒，他笑着的嘴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干裂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你好啊奥瑞尔。”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请问怎么称呼？”奥瑞尔的重复了一遍问题。
坐在束缚椅上的男人不自然地扭动，但很快就安分下来，他歪了歪头，像是这个问题难以回答。
“大名鼎鼎的银钥匙海盗团，它的代表人是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出的胆小鬼吗？”奥瑞尔让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嘲讽。
海盗团的人大多像常芳一样，第三文明出生，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这类人的共通点是自尊感和归属感极强。
面对奥瑞尔刻意的对银钥匙海盗团的羞辱，这人却没有一点的反应，好似事不关己。
奥瑞尔心里有了答案，却仍觉得荒谬到不可思议。
她压下心中的震惊，缓缓开口道：“四艘虫族战舰，尸体全是A级虫族。”
“战舰需要作为诱饵，但里面的虫族为什么不先清理掉？这些能源腔残骸，可是一大笔钱。”
男人的笑容收了起来，长时间咧嘴大笑的嘴角松弛后，两边流下了鲜红的血迹。
麦蒂本来一脸疑惑看着奥瑞尔，但随着男人的表情变化，发现有了动静后也就没发出异议。
单向玻璃那侧，他又开始不自然地扭动，紧接着，他再次开口了，语气森冷：
“那是它们的家，它们是虫族的勇士。”
“让勇士把自己的家拱手让出，还被信赖的同族杀死，这就是虫族勇士的待遇？”
“为了女王陛下，它们自愿献出了生命，不求所谓的待遇，这点我们和你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段对话一出，除了奥瑞尔的三个人都是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你来我往交谈的二人——
真的是“二人”吗？
然而面前男人的扫描报告与人类无异，为什么他一副高级虫族的口吻在和奥瑞尔交谈？
“提拉星的拾荒人，也是你们通过这种意识投放的手段控制他的吗？”
还有杀害希尔维娅和利默里克的人......
奥瑞尔没有想过，自己追求许久的真相，竟然在她出走莫里斯星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触碰到了边缘。
这次的笑令她毛骨悚然。
“提拉星？你在上面？奥瑞尔？”
几乎就是瞬间的事，他的一切被“暂停”，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一瞬间的扭曲的笑，古怪而渗人。
下一秒，表情松动了，他的脸上不再有夸张的表情。
“我能开启双向视角吗？”
奥瑞尔的询问句说出了命令句式的气势。
常芳微微一笑，亲自为她打开了权限。
现在，那个男人也能看见她们了。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虽然都没有用自己的脸。”
奥瑞尔顿了顿，露出了一丝冷笑：“不过那张皮也不知道是你从哪借鉴的，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男人依旧被束缚椅束缚着行动，但这不妨碍他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让人发现不对。
“借鉴的是你祖先的脸，小丫头。”
奥瑞尔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恶意，她继续冷笑出声：“拌嘴没有意思，伊索尔德。”
现在，这个男人身上存在的，是虫族女王伊索尔德的意识。
“伊索尔德”面不改色，它继续说道：“你现在站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呢？”
“琼恩海盗团，青号，奥瑞尔。我知道了你的信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奥瑞尔死死地盯着它，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的破绽：“帝国军的抓捕？很遗憾，我姑且算是有些人脉。”
“伊索尔德”知道她指的什么，却也不恼，只是露出了无所谓的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奥瑞尔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她嗨想要更多的信息。
“为什么袭击青号？就这么自信能在这找到我？”
“伊索尔德”低声笑笑，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怜悯：
“到哪都会被出卖，不如想想自己为什么总是被人讨厌。”
熟悉的口气，让奥瑞尔怒不可遏，她大声喊道：“不准学她说话！”
“猜猜我在做什么？”而“伊索尔德”话题一转，它露出了一个笑，“我在找怎么往卡奇尔要塞送一个包裹方法，你们的好朋友，还有一只手在我这呢。”
奥瑞尔瞬间觉得气血翻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精神力隐隐约约有了失控的前兆。
“伊索尔德——”
然而眼前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距离她不到一米远的陌生女人。
五官和何颂有着几分相似的女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模仿着友人。
奥瑞尔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抬手就要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她要烧死它！！！
“奥瑞尔！！！——”
眼前一切都破碎，强烈的失重感来袭，让她向下落去。
睁开眼，她看见芬尼安死死地压制住她的身体，精神力最大程度地释放，宛如实质般缠上了她的躯体。
奥瑞尔狂躁的精神力这才缓缓平息。
过了很久，她拍了拍芬尼安的后背，低声说道：“好了。”
芬尼安这才松开了她钳住她的手，奥瑞尔起身，向审讯室内望去。
那个男人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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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号的观星甲板上，奥瑞尔坐在阶梯上抬头看着深空。
他们已经离开了虫族活跃区，视线中的星光多了不少。
护送任务后半程没有任何的波澜，就算有，也和奥瑞尔无关。
她被暂停了工作，以“休息”的名头。
芬尼安安安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无声地释放着精神力，效果很好，让她的精神力波动十分稳定。
但这平复不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按照芬尼安所说，她一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
而主动申请要谈话的代表人，也是支支吾吾只说出只言片语。
就在常芳以为今天问不出什么来了，准备结束审讯，没想到奥瑞尔突然行动暴起，要不是芬尼安眼疾手快，她就要进行无差别的攻击了。
悄无声息地，那把意识投射到了人类身上的虫族就让人陷入幻觉，也就是说，后面发生的一切的对话都是她的幻觉。
奥瑞尔以为自己能够拿着审讯室的监控视频，作为能够洗刷自己和虫族是敌对方的证据之一。
但证据没拿到，反而把自己的信息搭了进去。
奥瑞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但很快地她就重新振奋起来。
没关系，这次她并不是一无所获。
“芬尼安。”奥瑞尔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你觉得，你们琼恩海盗团里，谁会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