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南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套了一层宽大外衣遮伤,在夏天这样穿,走在外面热得难受,阮宁不太好意思,主动从医药箱里药和纱布。
宋汝南坐在书桌上在写东西,阮宁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给你换药。”
他伤在肩头,闻言脱下上衣,露出线条流丽的上半身。
阮宁眼里充满着嫉妒,宋汝南的身材恰到好处,既不干瘪瘦弱也不太会过魁梧,穿上衣服的时候肩宽腰窄,光着身体就能看出其漂亮紧实的肌肉。
都怪这个破身体!
阮宁愤愤蘸药,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心脏不好,一定会锻炼得比他更强壮,那时候……
视线落在宋汝南冷若冰霜的脸上,愤愤发誓一定要掰回一局。
宋汝南明明注意到他的视线却没理,低着头笔耕不缀不知道在写什么。
阮宁这人怪得很,别人越是忽视他他就越要刷存在感,把药箱塞回去后直接坐在书桌上按住绿页本。
宋汝南停笔,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阮宁问:“你在写什么?”
“工作。”宋汝南顿了顿,“你又不懂。”
阮宁觉得自己这是被瞧不起了,当即就要发怒,夺过宋汝南的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符号和解题思路,看得阮宁一阵头疼牙酸,利落甩回给宋汝南。
宋汝南把教学生当成一门学科钻研,他如果不提前准备,每次学生都听得云里雾里,大部分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讲了题学生都不懂。
他拍了下阮宁的手背,淡淡道:“下去睡觉。”
阮宁翻白眼,宋汝南自己都不睡凭什么要求他睡,他上半身倾过去,眨了眨眼,问:“宋汝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他紧紧盯着对方,看上去势必要得出回答才肯罢休,宋汝南靠着椅背,肩膀有些塌,头低低垂着,在光影下看不出表情。
“阮宁。”宋汝南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那晚看见你之前,我本来是想走的。”
“去哪?”阮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落脑子转过弯,兀自沉默。
他一直觉得宋汝南无坚不摧,他用尽了手段想遍了方法都没能让他服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说自己想死。
阮宁握紧了拳头,忍不住想如果宋汝南真死了,那他……
他不太敢往下想,抿了下唇,有些忐忑,问:“所以,你爱我吗?”
宋汝南眼底颤了两下,毫不犹豫道:“恨死你了。”
“那就好。”阮宁松了口气,哼道:“那还是我更恨你。”
“幼稚。”宋汝南说。
阮宁笑了下,趴在床上声音闷在喉咙里:“我过几天就得回去了,学分要被扣完了。”
宋汝南喉咙里发出一声“嗯”,阮宁又嘟囔起明天要吃番茄炒蛋,宋汝南也应下了。
桌上的电子表不断变化数字,宋汝南完成手头的工作转身,阮宁已经睡下了。
他走近靠坐床边,低下头细细端详起来。睡着的阮宁比平时看起来要乖巧几分,像是感觉到什么,无意识翻了个身,握住宋汝南手指。
他这一生所得都像是指尖流沙,除了阮宁。
阮宁是宋汝南唯一可以抓住的,得到阮宁就像是老天爷的圣眷,而在这痛不欲生的纠缠里,如果假以时日失去阮宁也是不可抵抗的天意。
他回过神的时候,对上阮宁初醒有些湿润迷蒙的眼睛。
“怎么了?”见阮宁一直盯着自己,他心里奇怪。
阮宁不说话,视线慢慢下移,宋汝南随着他的眼神往下看,这才发现阮宁在睡梦中攥住了他的手指。
“……”
“……”
阮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松开了手。
第二天他看见了一个没想到的不速之客,那时他刚从楼下上来,还没拉开门,肩膀被人拍了下。
“我要回……”曾珉瞧见人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立马凝固,话卡在喉咙里。
阮宁抱臂,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曾珉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不行吗?”阮宁仰头嗤笑,“你来做什么?“
曾珉心里对阮宁又膈应又怕,往后退了两步,别开脸闷声说:“我要回家了,估计不回来了。”他顿了顿,“和我对象一起。”
阮宁起了恶劣的心思,故意逗他似的轻轻掐他下巴,问:“你怎么不看我?”
曾珉脸红得彻底,拍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
“谁要看你这个渣男!”
宋汝南晚上回来的时候,阮宁直勾勾盯着他,语气诡异:“曾珉今天过来了。”
宋汝南没什么表情,点头:“他在手机上和我说了。”
阮宁更阴阳怪气:“你们关系可真好。”
“阮宁。”宋汝南忽然严肃地看着他,“我快晕倒在走廊的时候,是他背着我去医务室,又带我去了医院。”
阮宁被他拿话噎住,顿时说不出什么。
“你……你想姑姑和灵灵吗?”阮宁挠了挠脸,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可以帮忙找。”
宋汝南已经知道了阮伊佳和阮灵离开阮宁的事,沉默着不说话。
阮宁更心虚,毕竟起因在他,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母女二人,手指不安地绞着。
“没了我,她们应该能过得更好。”宋汝南睨他一眼,“我还是连累你一个人算了。”
“滚!”阮宁怒道。
宋汝南轻声问:“你以后会结婚吗?”
阮宁愣了下,按照他从前的规划,自然会有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现在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抵触起来。
“你在想什么?”阮宁啧了一声,“我像是那种会祸害女孩子的人吗?”
宋汝南哼笑,没有明说。
“我爸妈也不会管。”他卧在沙发里打哈欠,“他们也就巴望我活着,其他的事情随便我。”
“也包括挂科?”
“……”阮宁恶狠狠踹他,“我明天就回去!”
他的确已经订好了票,宋汝南看了他一眼钻进卧室。
阮宁以为他又在工作,回完吴捷的消息后慢悠悠跟过去,恰好看见宋汝南把行李箱推到墙角。
“给你收好了。”宋汝南说,“以后别临时收拾。”
“哦。”阮宁乖乖答应。
他坐在墙角,双手向后撑床,抬脚蹭了下宋汝南小腿。
“宋汝南,分别前做件事呗。”
宋汝南面无波澜盯向他,他无所畏惧地回视,唇角勾起挑衅的笑。宋汝南伸指解开扣子,“自己脱。”
……
“阮宁!”
吴捷一把扑过去抱住他。
阮宁一走多日,他一个人在学校快要被憋死了,现在看见了人说什么都不放手。
“想死我了兄弟。”大庭广众之下吴捷飞扑过来紧紧抱住他,阮宁心里尬尴,推了推吴捷。
吴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要退出阮宁怀抱,不经意瞥见他脖子上泛红的一片,怔在当场。
阮宁不明所以,不知道吴捷脸色怎么突然变了,拍了下他的肩膀叫他一声。
“你过来。”吴捷直接拉过阮宁的手腕把他往不远处无人的凉亭带。
阮宁受不了热气,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用手掌给自己扇风,蹙眉道:“突然这么严肃做什么?”
吴捷瞪着他:“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
阮宁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变了一瞬,努力维持住表情,说:“不是和你说了,去旅游。”
“是吗?”吴捷哼哼两声,皮笑肉不笑指着阮宁脖子,“看来那地方蚊子挺猛啊。”
阮宁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飞快捂住脖子,表情慌张。
吴捷点了点桌面,莫名一副正室的架势,“说不清楚别离开。”
和人搞没什么,毕竟对于以前的阮宁来说家常便饭似的,偏偏这次的问题出在人上。
阮宁嘟嘟囔囔,低声下气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吴捷脸色空白,表情越来越呆,阮宁说完惴惴不安看向他,试图说些什么挽救自己的形象。
“哦……”好半天,吴捷呐呐出声,“你和宋汝南谈恋爱了。”
阮宁立刻炸毛:“你别乱说!”
“你被他上了。”
“我……!”阮宁嘴硬,“我那是让着他。”
吴捷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阮宁眼神乱瞟,望向花坛蔫蔫的月季,“这花开得真不错。”
日子在寒来暑往中过去,阮宁一到假期就会去阳城,快要开学的时候再回来。
毕业那年弋桐已经成名,阮宁和宋汝南饭后散步看见街边立着他的代言牌没忍住停下多看了两眼。
虽然他接触过不少明星,但都没在意过,看见自己认识的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人一夜家喻户晓,这感觉挺神奇的。
宋汝南凉凉道:“这么喜欢?”
阮宁没太在意他说什么,下意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眼皮一跳,“就、就那样吧。”
宋汝南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阮宁醒来看见床头摆了好几束桐花。
“……”
“宋汝南!”阮宁爬起来吼道,“你什么意思?”
宋汝南正在厨房切菜,头也不抬,“醒了就去洗脸。”
阮宁把桐花怼人脸上,道:“你阴阳怪气什么?我不就多看了人家两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和我没关系。”宋汝南点头,“只是觉得花好看。”
“鬼才信。”阮宁翻了个白眼。
他坐回沙发,眼睛没离开宋汝南的背影,沉吟片刻,慢慢开口:“我早就对他没感觉了。”
对他来说,弋桐是可以摆在柜台展览的奖杯,他可以抱出来向别人炫耀,又怕被人夺走,是他曾经念念不忘的人生过客,也只是过客。
就像一个旅人在沙漠里意外看见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伸出手想抓住却让它从指尖飞走。
只有宋汝南,得到宋汝南是老天爷的惩罚,失去宋汝南也是老天爷的惩罚。
阮宁还是没有彻底学会该怎么和宋汝南彻底相处,他肯定宋汝南也是如此。
但是他们谁也不能离开彼此,只有依靠彼此经年的恨和新生的茫然情感才能存活。
“吃饭了。”
阮宁站起来,往宋汝南那边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