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少年穿着黑衣黑裤,身形落拓,许是因为太高,看着有几分消瘦。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瞧见凌厉的下颚轮廓,下巴破了皮,手腕上隐隐露出的肌肤上满是青紫。

    神秘,冷寂,充满颓然。

    傅兰亭询问了几句,少年一一回答,字句简单,似乎不耐烦。

    好没礼貌。

    沈星洧的第二印象。

    沈静臻在厨房喊了声可以开饭,傅兰亭问少年,“饿了吧,先把行李放下,然后准备吃饭。”

    “好。”

    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沈星洧心里涌上几分好奇,悄悄望过去。

    少年蓦然抬头,隐藏在帽檐下的双眸露出,阴翳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心脏。

    一股凉意爬上后背,心脏狠狠跳动,密如鼓点。

    身体投射出第一反应。

    远离。

    傅兰亭恰好扭头,对沈星洧说道:“星星,带小裴上楼,二楼空着的那间房收拾出来了,小裴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少年突然开口,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生硬,“谢谢。”

    沈星洧张了张嘴,像吞了苦瓜一样难受。

    傅兰亭见沈星洧没有动作,催了声,“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沈星洧迅速调整面容,牵起一抹清浅的笑,对少年说道:“跟我来吧。”

    傅兰亭看着两人上楼,转身回厨房。

    二楼就三间房。

    沈星洧的房间在中间,左侧是卫生间,右侧是那间空房。

    沈星洧后知后觉,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和一个陌生人共用一个洗手间?

    还是异性。

    “到了。”

    把人带到门口,沈星洧没有进去。

    少年蓦地低头,沈星洧被吓到,应激反应往后退,脊背撞在墙上,钝痛感席来。

    “噗—”

    顽劣的笑响起,少年脊背弯下,破皮的唇角勾起,仍旧在笑,却没有一丝温度,“讨厌我?”

    “没、没有。”

    沈星洧浑身紧绷,指尖扣住墙皮,咽了咽喉咙,嗓子发涩,尽量克制住紊乱的心跳,“你靠我太近了。”

    “害怕?”

    少年又低了几分,专注地盯着女孩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从里面流露出的情绪。

    像狼盯上了猎物。

    女孩秀气的眉毛微蹙,抬手推他,“不是。”

    一下就将人推开。

    沈星洧眨了眨眼。

    这么弱不禁风吗?

    她没有用力。

    “星、星。”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莫名含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沈星洧听的耳廓滚烫,攥紧手指,不卑不亢地仰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一张寡淡阴戾的脸,眉眼英俊得过分,可气质极冷。

    细看下,瞳仁不是纯粹的黑,眼眸深处带了点绿。

    像幽深的森林,里面蛰伏着随时破巢而出的野兽,让人无端产生惧怕。

    造物主实在偏爱这张脸,即使破像,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他耷拉着黑长的睫羽,锐利的眼眸半阖,视线凌厉地像把冰刃,皮肤很白,带了点病态。

    被打量这么久,他倒也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噙着笑,玩味地抬了抬睫,“再看要收费了?”

    “一次多少?”

    话不过脑子,沈星洧脱口而出。

    少年挑眉,语调轻快,“也不贵,就……”

    他刻意拉长语调,勾的沈星洧心痒。

    “到底多少呀?”

    沈星洧这会儿倒不怕他,反而凑得更近,脖颈仰起,仿佛真的很好奇,“便宜的话我就多看看。”

    女孩身上的沁香扑面而来,死寂的深潭突然泛起涟漪。

    少年瞳眸紧缩,似乎没有想到她不走寻常路。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沈星洧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眼熟。

    谁呢。

    沈星洧边想边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门之隔的里面。

    裴妄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呼吸起伏。

    女孩温软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

    艹!

    见鬼。

    恼怒的少年把行李箱一脚踢开,走到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

    铃声像夺命一样响个不停,少年置若罔闻,任由它响起又停止。

    …

    沈星洧回了房间,发现大姨妈造访,换了衣服下楼,眼睛四处看。

    “怎么没叫小裴?”

    傅兰亭见沈星洧自己下来,说道:“你之前认识小裴吗?怎么感觉你在刻意疏远人家。”

    沈星洧眼睛一亮,奶茶店的一幕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怎么是他?

    见沈星洧在发呆,傅兰亭催道:“上楼叫小裴吃饭,你这孩子怎么心不在焉的。”

    “这就去。”

    沈星洧转身上楼。

    因为走得快,与站在楼梯口拐角的少年撞上。

    “嘶,好硬。”

    沈星洧捂住额头,小脸皱在一起。

    “走路不看路。”

    怒气腔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昂?”

    沈星洧懵住,“被撞的是我,你发么火?”

    “呵-”

    他冷笑,开口像个无赖,“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凭什么你疼我不疼?”

    沈星洧哑然。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偏要长一张嘴?

    “吃饭了。”

    她说完利落转身下楼,一秒都不想多呆。

    少年垂睫,眸光暗了暗。

    远远看到女孩走到傅兰亭面前哭诉,视线移开,冷嗤了声。

    矫情。

    沈静臻话多,是个自来熟。

    “你就是裴妄吧,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个时候你和我们星星在一起就爱抢玩具,星星抢不过就哭,你就会把玩具让给她,冷着一张小脸就盯着她看。”

    沈星洧似乎瞥见对面探究的眼神,抬手遮住脸颊,推了推沈静臻的胳膊,羞赧地娇嗔,“姑姑!”

    裴妄放下筷子,看着女孩羞愤的模样,似乎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评价了句,“霸道。”

    沈星洧双颊燥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沈静臻乐了,重重点头,“可不就是,你妈妈带你回去的时候你带来的玩具都留下了,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说要送给妹妹,我们其实都知道是星星霸占着不给你。”

    裴妄觑了眼脑袋马上要埋进碗里的人,眉梢微扬,刻意提高音量,“是吗?妹妹小时候就这么霸道?”

    “是啊。”

    难得有人爱听她唠叨,沈静臻仿佛找到了知音,还要继续说。

    裴妄勾唇,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姑姑,可以多讲一些吗,我想听。”

    “行啊,还有……唔……”

    沈静臻被沈星洧拿了一块排骨堵在嘴边。

    “姑姑,食不言寝不语。”

    傅兰亭看向裴妄,问:“是在附中念书?”

    裴妄敛了笑,答:“是。”

    傅兰亭:“那你成绩应该不错,想好读哪里的大学了吗?”

    裴妄唇线拉直,长睫微动,脸上彻底没了笑,“老头让我出国。”

    “那你语言一定学的很好。”傅兰亭看向孙女,“星星想好读哪里的大学了吗?”

    沈星洧放下筷子,语气严肃,“奶奶,不是说好就在宁宜。”

    傅兰亭拗不过孙女,无奈又宠溺的妥协,“行,都依你。”

    裴妄凝眸看着对面的女孩,眼低透出一丝浅淡的玩味。

    吃的差不多,沈静臻拿了两啤酒直接放沈星洧和裴妄面前,豪气开口,“来,喝。”

    傅兰亭冷脸呵斥,“不像样。”

    “哎呀妈,都成年了,能喝。”沈静臻招呼裴妄,“没事,放心喝,姑姑管够。”

    “谢谢姑姑。”

    “他不能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大家都看向后者。

    沈静臻:“欸你个小霸王,为什么不让小裴喝?”

    傅兰亭也疑惑地看着她。

    裴妄勾唇,凝着双眸,眼角笑意不达眼底,“是啊,我为什么不能喝?”

    沈星洧结巴,“我……”

    脑子转了又转,灵光一现,找到理由。

    “受伤了不能喝酒。”

    沈星洧指了指下巴。

    裴妄稍怔,落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沉寂的眼眸微动。

    沈静臻摆手,“这算什么伤,明天早上就愈合了,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傅兰亭沉着脸发话,“你别带坏孩子。”

    沈静臻垮脸,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沈星洧看向对面,这人一副不像好学生的样子,怕是不用教,都很会。

    …

    小镇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沈星洧来了大姨妈不想挪腿,洗漱完就趴在床上玩手机。

    傅兰亭煮了红糖水端上来的时候,裴妄正好洗了澡出来。

    他这会儿换了短袖,手臂上的伤口也随之暴露出来。

    傅兰亭眼睛瞪大,声量都不由自主变高,“哎呦,这是怎么弄得,擦药了没有?”

    裴妄无所谓地摇头,“没事,不用管。”

    “那怎么行。”傅兰亭敲了下沈星洧的房门,对裴妄说道:“星星的房间里有药,等我给你拿。”

    抬起的脚又落下,少年倚在墙边,乖巧应声,“好。”

    沈星洧听到敲门声,跻上拖鞋慢吞吞地移到门边。

    “怎么脸都白了,吃药了没有?”傅兰亭抬手摸了摸沈星洧的额头,“有点烫?”

    “没发烧,刚吃了一片药。”

    等傅兰亭端着红糖水进屋,沈星洧自然看到了倚在墙边的男生。

    他脸上附着浴后潮湿的水汽,细碎的黑发垂落,鼻梁高挺,嘴唇颜色浅淡,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幽微的光线下显得深暗。

    懒懒靠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吸引人。

    女孩打量的视线直白。

    裴妄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眉心微蹙,不解。

    饭桌上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现在又白的像女鬼。

    川剧变脸?

    沈星洧察觉到心跳的频率陡然加快,平静地敛下眼,转身。

    回到房间,把红糖水喝完,小腹积了一股热流,终于没那么难受。

    “对了,你房间里是不是有碘伏和药,小裴胳膊受伤了,找出来拿给他。”傅兰亭说罢拿上碗准备下楼,“你六婶还在等我打麻将,我先走了,晚上不用等我,早点睡觉。”

    “嗯?啊?”

    沈星洧瘫在椅子上,脑子还没转过来,傅兰亭已经没影。

    拿什么药?

    沈星洧转动椅子往门口看。

    没人啊。

    想到男生下巴的伤口,还有手腕上露出的伤痕。

    沈星洧只好不情愿地起身,从柜上取下医药箱,踱步到隔壁。

    刚抬起手,门就从里面打开。

    少年倚着门框,额发松散垂下,暖色调的灯线下,眉眼的锐利消减不少。

    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端看那张脸就是拈花惹草的主。

    不像好人。

    沈星洧总结出结论。

    “上药?”

    音调懒散,尾音拉长,像在勾人。

    沈星洧把医药箱提到眼前,“奶奶让我给你的。”

    “进来吧。”

    把门敞开,他几步走到椅子上坐下。

    回头见女孩没动,食指支着下巴挑眉,“让伤员自生自灭?”

    “这才多严重的伤。”

    沈星洧暗道一个大男生也真够矫情,腿却先脑子一步往里走。

    这个房间之前放的是沈星洧一些过季的衣服和用过的课本,现在东西都被搬到阁楼,里面的布局和她房间的大差不差,只是少了一些墙上的装饰和摆放在床头的玩偶。

    房间就一张椅子,裴妄自己在坐,沈星洧不好坐在床上,把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打算出去。

    看出她的意图,少年开口,嗓音低低沉沉,带着男生特有的磁性,“妹妹,没良心呐。”

    沈星洧脸突的一热,恼地瞪他,音量都不自觉变大,“你胡说什么?”

    裴妄看小兔子被气的脸红,唇边漾出满意的弧度。

    仰着脸凑到女孩面前。

    “喏,这是伤为谁受的?”

    女孩瓷白的小脸紧皱,想到奶茶店里那个不依不饶的眼镜男。

    难道是被那人打的?

    可是……

    沈星洧看向少年,之前他穿的严实,长得又高,沈星洧下意识觉得他瘦。

    可他现在穿着短袖五分裤,手臂上肌肉紧实,腹部肌理似乎也能隔着布料看出来。

    只要一拳就能把那个眼镜男揍得五体投地。

    “往哪儿看呢?”

    裴妄伸着脖子,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沈星洧脸红,连忙出声,“我没看。”

    被女孩的反应逗到,少年恶劣的趣味被激起,拖着散漫的音调,“我又没说你看哪儿,脸红什么。”

    沈星洧板着脸,快速说道:“我又不是没见过,是你房间太热了。”

    看女孩被惹急了,裴妄从善如流地应下,“嗯,是挺热。”

    沈星洧咬唇,敛下眼睫,打开医药箱,先取出棉签,浸上碘伏,动作略显粗鲁地擦在他下巴破皮的地方。

    冰凉的触感突然袭来,裴妄下意识要躲。

    “别动。”

    女孩声音强势,柔软的手掌按在他肩上。

    裴妄搁腿上的手指蜷缩,下巴迎合抬起,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裴妄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注定少不了被女孩追。

    高中的女孩大都开始打扮自己。

    把校服改的更贴身,化妆,喷香水。

    都是生化武器的有害物品。

    裴妄能躲就躲,躲不过就骂。

    女孩身上气味和那些不一样,干干净净,却又带些甜腻的香气,一丝一缕勾的人心里发痒。

    沈星洧本来想随便涂涂,贴个创可贴就走,但强迫症犯了,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放缓。

    从医药箱里找出创可贴贴好。

    视线一扫,看到胳膊上那道刺眼的红痕。

    伤在手臂内测,已经泛起红肿,沾了水的缘故,有些地方被泡的发白,触目惊心。

    “你不疼吗?”

    沈星洧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隔壁六婶的小孙子手破点皮都要哭天喊地让全家人围着他哄。

    这人竟然还让伤口沾水,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没见他脸色不对。

    “不……疼啊。”

    裴妄配合地啧了声,面上表现出可怜的样子,语调却硬邦邦的,“疼死了。”

    沈星洧抿着唇,眼帘垂下。

    这副混样哪是疼的样子,分明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女孩温软的手指托住手臂,温热渗透的肌肤,酥麻感穿透整条手臂。

    又是那股异样的感觉。

    裴妄往后靠,脊背贴近椅背,撩起眼皮。

    女孩弯着腰,眸色认真,唇角紧紧抿着,方才还有些红润的面色又变成白。

    长睫扑闪,像刮蹭在心脏。

    沈星洧洗漱完就把头发散开了,过肩的长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落在肩侧,有几缕不听话地跑到男生颈间。

    痒。

    哪都痒。

    裴妄绷着脸,将头偏开。

    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

    裴妄往前倾身,长臂拎起手机一角捏在指尖。

    肩膀相碰,一触即分。

    有什么撞在一起,化开。

    挂掉钟栖闻打开的电话,裴妄点开微信,看到他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几点走,发个位置,来接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手机按灭。

    转动,抛起,又落回掌心。

    掌心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微信上又发来了消息。

    裴妄打开,还是钟栖闻。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人呢?]

    裴妄偏眸。

    女孩似乎觉得头发碍事,抬手将其捋在耳后。

    神情专注又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手臂上的伤。

    似乎察觉到他在看她。

    女孩回头。

    长睫轻颤,眼眶染着红,瞳仁附着一层水雾,几乎倾覆。

    裴妄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的就那么断了。

    猝不及防,断的彻底。

    “很疼吗?”

    女孩声音轻轻柔柔的,挠的他心底一处塌陷,“我再轻点。”

    裴妄捏紧了手机,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他垂下眼,敛去眸底神色,低低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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