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簌簌飘落时,青禾村已裹上银白薄纱。苏棠缩在灶台前添柴,火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茅屋内的寒意。阿琰抱着新劈的木柴撞开门,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霜花,粗布衣襟落满雪花:"阿姐快看,后山的梅树都开花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攥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苏棠慌忙起身扶住他,触到他额头异常的滚烫——自昨夜那场记忆冲击后,阿琰的旧伤似乎又复发了,伤口处的青黑色蔓延得愈发明显。
"躺下歇着。"她扶着少年在草堆上躺下,指尖抚过他发烫的脸颊。阿琰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灼烧着她:"阿姐手好凉..."他费力地扯下身上的外衣,将她冰凉的脚裹进怀里,"用我的体温给你焐热。"
苏棠的脸瞬间烧得通红。正要抽回手,却听见阿琰闷哼一声。掀开他的衣襟,肩头的伤口狰狞如恶鬼,青黑的毒纹已爬上脖颈。她强压下眼底的酸涩,颤抖着取出老村长给的避毒丹:"张嘴。"
少年却偏过头躲开:"阿姐先吃。"他的眼神朦胧却固执,"你每日采药、做饭,还要照顾我...若是我拖累你中毒..."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震得他浑身发抖,指缝间渗出黑血。
"胡说什么!"苏棠眼眶发烫,"你忘了要八抬大轿娶我?"她掰碎丹药塞进他口中,俯身含住他的唇,将温水渡进去。阿琰的瞳孔骤然放大,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直到苏棠红着脸退开,他还愣愣地摸着嘴唇:"阿姐...这样算我们亲过了吗?"
夜色渐深,雪势却愈发猛烈。苏棠将唯一的棉被盖在阿琰身上,自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寒风从窗缝灌进来,在屋内凝成细小的霜花。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将她搂进温暖的怀中,带着草药香的气息笼罩过来:"阿姐身子这样单薄,冻坏了我该去哪找新媳妇?"
"谁要当你媳妇..."她嘟囔着,却往他怀里钻了钻。阿琰的胸膛炽热得惊人,心跳声透过粗布衣裳清晰可闻。少年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手指轻轻梳理她散落的发丝:"等雪停了,我们去后山看梅花好不好?我要折最红的那枝,插在阿姐窗前。"
更鼓声敲过三更,阿琰的体温突然灼人。他在高热中呓语不断,时而喊着"右营列阵",时而呢喃"阿姐别走"。苏棠用冷水浸湿的布巾一遍遍替他降温,却见他额角的汗越出越多,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几近透明。
"阿琰,你醒醒!"她摇晃着他的肩膀,声音染上哭腔。少年却突然睁眼,滚烫的手捧住她的脸:"阿姐...我好像看到娘了..."他的眼神涣散,"她说...说我该回家了..."
苏棠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这里就是家!"她将脸埋进他颈窝,"你说过要护着我,要带我看遍四季花开..."话音未落,阿琰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她慌乱地解开他的衣襟,却见伤口处的毒纹已缠上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苏棠想起老村长的交代。她咬破舌尖,将带着血腥味的津液渡进他口中——这是最后的土法子,以活人阳气逼出阴毒。阿琰的牙关紧咬,她便生生撬开,任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吐出一口黑血,终于沉沉睡去。
晨光刺破雪幕时,苏棠趴在阿琰胸口睡着了。少年醒来时,看见她嘴角干涸的血迹,还有眼下浓重的乌青,心像是被粗粝的麻绳狠狠勒住。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痕,将人搂得更紧:"阿姐,等我好了,定要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阳光照在结满霜花的窗棂上。阿琰望着怀中沉睡的少女,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后山的梅花该开得正好了,他想,等熬过这场劫,定要牵着她的手,去看遍这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