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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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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值夜,柔嘉召徽言入内殿,询问她的心意。

    徽言哭笑不得,本欲推说此事急不得,可话至唇边,却蓦地想起择婿已有人选,便大着胆子问出口:“敢问公主,裴学士……可曾婚配?”

    “裴学士?”柔嘉先是一怔,随即想起那日他为徽言解围的情景,顿时恍然。

    “裴学士尚未娶亲。他如今在秘书省任校书郎,虽官职不高,但以他的才学门第,将来必定平步青云。只是……”她迟疑道,“倾慕他的闺秀多如过江之鲫,你当真要与她们……”话到嘴边又改口,“听闻裴学士出行时,车驾常被堵在朱雀大街,更有大胆者往他车上掷鲜花香囊。”

    徽言檀口微张,“竟至如此地步?”

    柔嘉摇头轻叹,“这不算什么。我还听闻,裴学士心有所属,是位青梅竹马的小娘子,不过,人如今不在京城。为了等心上人,他都年逾弱冠了,仍不肯议亲。”

    徽言眸光微动,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问道:“公主可知是哪家闺秀?”

    “这倒无人知晓。”柔嘉凝视着她,“即便如此,你还考虑裴学士么?”

    徽言沉思片刻,眼中渐渐浮现坚定之色,“既是传言,未必属实。只要裴学士尚未婚配,妾便还有机会。”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让柔嘉既好奇又困惑,“徽言,倾慕一个人是怎样的?”

    徽言闻此怔愣一瞬,低眉道:“妾不知何为倾慕。只觉得他与旁人不同,不以门第论人,这份尊重尤为可贵。”她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如此君子,实乃良配。”

    柔嘉似懂非懂地点头,“裴学士确是难得的人才。他是我外祖家表亲,若你们两情相悦,我更好请母后赐婚。”

    徽言唇角微扬。她深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不知裴世珩心意如何,但这样出身显赫、才华横溢又近在咫尺的良人,她岂能错过?

    既然近水楼台,必要奋力一搏。

    巳月廿八,徽言出宫的日子。

    公主伴读每月可出宫归家一日,如同官员的沐休,只是规矩更严,需卯时出,酉时归,不得在外留宿。

    徽言此行并不打算回褚宅。

    时间金贵,她不愿浪费在无谓的周旋上,更何况,那里也无人盼她归去。

    晨起向公主请安辞行后,安吉引着她和绿筝行至永安门。

    宫门外,车马往来,却无一辆属于褚家。

    徽言早有预料,入宫前便已赁好马车,如今那青帷小车正静静候在朱墙之下,车夫见她出来,恭敬地掀开了帘子。

    春风掠过朱红宫墙,掀起徽言藕色裙裾的一角。主仆二人先后登上青帷马车,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发出辘辘声响。

    晨光熹微中,街道两旁早已支起各式早食摊子。蒸笼里腾起的热气与叫卖声交织,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马车在一家成衣铺前停下,不多时,两位粉裙少女再出来时,已化作身着天青色圆领袍的翩翩少年郎。

    待马车行至芳菲楼,日头已高悬天际。徽言掀帘下车,阳光灼得她微微眯起眼。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语芙倚在门边,素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噙着未散的睡意。虽未施粉黛,那慵懒姿态却自带风流。她一壁轻声抱怨,一壁引徽言二人进屋落座,斟茶。

    徽言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缠枝纹的荷包,轻轻推至语芙面前。

    “不知语芙娘子喜欢什么,这点心意,还望笑纳。”

    语芙眼波流转,将荷包收入身旁的红木抽屉,纤指拈起茶盏轻吹,道:“说罢,这次又要我帮什么忙?”

    徽言也不绕弯子,直言想请教如何讨得裴世珩欢心,借他之势夺回家产。她十指交握置于胸前,眸中带着恳切道:“还请语芙阿姊指点一二。”

    “哟。”语芙手中茶盏一顿,揶揄道,“我当你是个无情无欲的,原来也会动凡心。”她眼尾微挑,“只是拿回家产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非要攀附人家,搭上自己一辈子?”

    “我不过是想走个捷径。”徽言蹙眉辩解。

    语芙以扇掩唇,笑得花枝乱颤,“你呀,分明是喜欢上那位裴郎了,偏要拿家产说事。”她忽而正色道,“我来问你,见他时可会心跳加快?”

    徽言垂眸思索,轻轻点头。

    “与他说话可会欢喜?”

    徽言又想起裴世珩温润如玉的谈吐,再次颔首。

    “那见不到时,可会朝思暮想?”

    这一问让徽言怔住了。这些日子,她确确实实满脑子都是如何接近裴世珩。

    这便是朝思暮想吗?

    语芙见状轻笑,团扇轻摇,“这便是了。女儿家终归要寻个好归宿,何必自己苦苦挣扎?你能想通是最好不过了。”

    徽言恍然,原来情窦初开是这般滋味。

    语芙又传授了些取悦男子的技巧,无非是肢体接触,投其所好。

    徽言却觉得裴世珩那般端方君子,定与寻常男子不同。

    “傻丫头。”语芙团扇轻点她额头,“再正经的男子,终究是血肉之躯,抵不住欲望的。外表无论多么衣冠楚楚,除去那层华服,都是凡夫俗子。”

    见徽言还要争辩,她佯怒道,“这还没成呢,就护上了?”

    正说着,徽言忽想起方才上楼时,见二楼尽头的房间换了新牌子,便问道:“雪荷阿姊可是赎身了?”

    语芙神色一黯,团扇掩住半张脸,压低声音道:“人没了。就你上回走后不久,一伙人闯进来把她和相好的带走了。”她指尖发颤,“刚出芳菲楼的门就被暗箭穿心。”

    绿筝吓得捂住嘴,一时间忘了吞咽口中的糕点。

    徽言也倒吸一口凉气,“可知是何缘故?”

    “听说是她那相好做西域生意犯了事。”语芙轻轻叹气,随即从妆奁暗格取出一盒香粉,“这是雪荷生前送我的西域香粉,红玉斋都买不到的稀罕物。可惜这么好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红玉斋乃上京首屈一指的脂粉铺子,其胭脂水粉之精妙,令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

    徽言接过细嗅,忽觉这幽香似曾相识。正欲细问,却听语芙话锋一转,“对了,于老板带回你要的消息了。”

    徽言神色一凛,连绿筝也放下手中糕点,屏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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