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还在写诗吗?有没有开始写你的新书,有没有记得对自己微笑,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离开的那个早晨,我又看见了启明星。那一刻起,我就想给你写一封信,一封长长的信,写一下我的人生,让更多的人知道还有我这样的人,还有云儿这样的人,希望他们能帮帮云儿他们,也希望能给你的新书带来一些灵感。
我想了很久,我的故事还是从仙人顶开始吧!这里是我幸福的起点。
我19岁那年的七夕节,公鸡叫了第三遍我就迫不急待的爬了起来。此时,天刚蒙蒙亮。这是阿峰跟我约好的时辰。阿峰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他会做出各种各样的惊人之事。我跟他是小学时候打架认识的,我长得比普通女孩子高一个头,因为我妈也比较高,小学时候经常会揍一些欺负女孩子的男生。而阿峰是他们男生中最高大的男生,他很讲义气,也总会帮人出头。我揍人的时候,他总是一把抗我在肩膀上,一边跑一边大声的说:“香妹子诶,你这么野蛮,以后那个男的敢娶你咧”,引得旁边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咯咯大笑。这时我就会使劲的锤他,他也不还手,这个憨包。
我妈妈是大着肚子来山脚村下乡的。她是个美人胚子,个子很高,有将近一米七,皮肤白嫩,曲线玲珑,眼睛也很大,只是经常忧伤,像极了书中所说的林黛玉。村里人经常议论纷纷,有些人说我妈妈是城里的妓女,有些人说她是□□□□的女儿,才会被流放下乡。所以村里人都刻意跟我们保持着距离。我也时常问妈妈,她是哪里人。我一问,她总是默默的流泪,后来就不问了。有这么柔弱的母亲,我慢慢的变得很男孩子性格,啥事都自己做,想着保护好妈妈。阿峰跟其他人不同,我们虽不是同一条村的,但小学和初中都念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不同的班级。我们村离学校远,他们村离学校近,去学校的时候他总是绕路来我们这,带上他抓的鱼打的鸟给我,然后跟着我屁股后面去学校。
初中的时候,我串高很快,比我妈还高,身体各个部位变化很大,用村里人的说法是,我除了性格不像我妈,其他地方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尽管这样,阿峰还是比我高半个头,他像一座小山,在他面前我才显得瘦弱,估计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他能单手抱起我。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阿峰有段时间就不来找我了,在学校里也可以躲着我,怎么逼问,他也不说。我心里也很难受,感觉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有一天傍晚,阿峰这个憨包喝醉了酒,跑到我们村口,坐在大榕树底下唱山歌,歌词里都是说想我的话,想得日夜难眠,想得锥心刺骨,想一口吃了我,想亲我的嘴之类的。越唱越骚情,我妈说她的老脸都被丢到粪坑里了。我趴在木楼上,托着脸,远远的望着他煽情的唱着,落日照得他的脸庞通红,他两眼迷离,眼里仿佛都是影影倬倬的我,唱累了往地上吐一口酒,站不起来,滚在地上,扶着大榕树接着唱。我倒没觉得很丢人,觉得阿峰唱得真的很投入,唱得掏心掏肺。阿峰唱山歌是方圆几公里内数一数二的,每年七夕山歌大赛,不少姑娘都会迷在他的歌声里。
我妈用扫把把他赶出了村口,他退了几十米地接着唱,我妈再赶他,他退几十米又唱,越唱越大声,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出来听他唱歌,围了一个圈,纷纷点评,弄得我妈哭笑不得。我在阁楼上看得一面笑一面哭。快天黑时,他阿爸跟几个壮丁来,才把他抬了回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跟他阿爸说想娶我。他阿爸拍着桌子说不行,说我跟我妈来历不明,说不定那天就走了。还说我们两家的社会成分都不好,一个是土匪一个可能是□□,以后子孙的前途就废了。而且阿峰家是三代单传了,他阿爸一定要让他找一个本地家族茂盛的人家。特意警告阿峰说,如果他不死了这个心,就会带人把我们母女两赶出山脚村,让他永远也见不到我。他知道他阿爸说得到做的到,他阿爸以前是土匪头子,后来被解放军收编了,以前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说白了他们担忧,怕我跟我妈那天突然就走了,顺便把阿峰也拐跑了,他们老莫家算是丢了儿子一样。
经此事一闹,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阿峰喜欢我。不过这事之后,他倒不躲着我了,还是会绕路来我们村口等我,放学也特意在校门口等我。每次碰见他,我就故意不理他,故意气他,他每次都是低着头跟在我后面走。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我特意跑得很快,他也跑得很快,生怕把我弄丢了一样,其实我心里是很甜的,在心里骂他是个憨包。
拿初中毕业证的那天夜里,窗外黑得像涂墨,越远处愈发厚重,虫鸣声、蛙声连成一片。墙角的煤油灯在漆黑里孤独的挣扎,灯火如豆,随风摇曳,把我住的木阁楼拉扯得歪歪斜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我不知道之后的我将会被命运拉到什么地方。
我跟阿峰的成绩都不是特别好的,考中专难度很大,我补习一年或许可以,阿峰就难了。补习也没有那么容易啊!母亲为了让我读书,读小学初中的各种学费,教育附加费,书本费已经把家里都掏空了,家里拿来生猪仔的母猪都卖了,才勉强上完了初中,如今只剩下这空空洞洞、歪歪斜斜的木阁楼了。不读初中又能去哪里呢?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
在思绪纷乱之际,一个黑影嘎吱推窗而入。我来不及惊慌,跳起来抄起床边的木棍一顿乱打,这是我常年放在床边防身的,毕竟家里没有男人,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那人抱着头把我压倒在床上,我心里一紧,定睛看去是阿峰那棱角分明的脸。说老实话,阿峰真的很男子汉,只是在我这他才那么听话。他算是高大英武的那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像的脸庞和五官像画家刀削出来一样,眼睛里透着温暖放着光,嘴唇厚厚的,常常抿成一线。他用高高的鼻尖,轻轻摩挲着我的鼻尖,喘的气慢慢变粗。我像被催眠了一般,闭起了眼睛,感受他厚厚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嘴唇上,他把我的嘴唇含在嘴里轻轻的咬着,痒痛而激电,像有几股电流在我身上乱串,他像牛一样在我耳边喘着粗粗的气,我的脸像着了火一般,大脑也失去了知觉,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像锤子一般锤打着我的胸膛,我的心像出水的鱼儿,不停的跳起撞击着他的胸膛,他一双硕大而粗糙的大手伸进了我的睡衣里,在我胸前往返抚搓,每来回一趟,我就被电击一次。他将手伸进我内裤的时候,我一膝盖把他顶翻下了床。
他还沉浸其中,喘着粗气。我们回过神来之后,他拧巴着脸,扶着剧痛的肚子,一面舔着嘴边残存的口水,故意瞄着我,使坏般小声的说:“这口水香,真香”。我羞愧不已,很难想象初吻就这样失去了。我抄起被子盖住他的头和上半身,使劲的盘他,使劲的箍他的头,勒他脖子,他没怎么反抗,任由我折腾,还得意的咯咯的笑,我就更来劲了。我们都不敢太大声,怕吵醒我阿妈。我用完吃奶的力气的时候,他不停的蹬着脚,在被子里求饶:”香妹子,别打了,快死了,快死球了。”,听他这么说,我越发用最后的力气箍得更紧,过了几分钟,里面竟然没有声音了。要知道我一米七多的身高,也不算瘦不算胖,常年劳作,一般男的不是我的对手,也只有阿峰能经我这样折腾,要是其他人早去“外婆家了”。我以为他被我闷坏了,赶忙跪在地上掀开被子。
被子还没完全打开,阿峰就一把抱住了我,抱得很紧。
“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想你,想死老子了。”他把头埋进了我的头发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要把我气息全部吸走一般。
“我才不理你呢,你这个憨包。”我也顺手抱住了他。
“香妹子,我永远是你的憨包,永远都是。”风有点凉,他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像小时候阿妈用手摸着后背哄睡的样子,暖暖的。
“你个憨包。”
嘴上虽然骂他,但我享受这一刻的温存。他也没再言语。
“香妹子,我今晚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明天要出远门了。”沉默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像是怕打碎花瓶一样。
“道啥子别嘛,你要去哪里?”我一把推开他,盯着他的脸,他怕他干些惊人的事情。
“不去很远,我们村高佬的叔叔在县城的工地干活,一天能挣2块钱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待我存了500块钱,我就回来娶你,我听说现在结婚置办彩礼就要500块钱。”阿峰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感觉这是他雄心勃勃的计划。
我没有阻止阿峰出去闯荡,但他一出去就是将近两年,期间他都没有回过家,我们只能写信互述相思,时间过得很漫长,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还好村子里分了单干,每个人八分山地,两分水田。我没有去考中专,在村里的小学里做代课老师,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杯水车薪的补贴家用,苦了阿妈独自耕地翻田。
话说回19岁七夕节的那天,阿峰写信称他要回来,约我清晨在仙人顶看启明星。收到信的时候,我哭了,当着学生的面痛哭流涕。相思如中毒,它慢慢生根发芽,蔓延在身体里,好的时候风平浪静,发作时肝肠寸断。
我认真打理了一番,翻出了我平时不舍得穿的白纱裙,这裙子是阿妈结婚时候的嫁妆,她说我没有像样的裙子,留给我节日里穿,不过我一次都没有穿过。我扎起了马尾辫,这样显得我很女人,胸前显得鼓鼓的,屁股底下感觉漏着风。平时我都是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装束,这样穿我反倒觉得那那都不对劲。上山的小路被两旁的草木遮掩,隐隐约约的,像一条小蛇串入云雾,露水沾满了我的裙摆。鸡鸣未已,虫鸟已经在争早。
我一口气爬到了仙人顶,这上面云山雾绕,我努力寻找着云雾里的人影,我“憨包憨包”的叫了几声,没人回应。我走到仙人顶的悬崖边上,极目远眺,启明星挂在天边闪闪发亮,天幕已经灰白,旁从的星星斑斑驳驳。山脚下,万马汹涌,腾着云驾着雾冲出天际。我陶醉其中,天地鬼斧神工,何其壮丽,我等相形如蝼蚁。
阿峰从石头后面窜出来,从后面紧紧的抱着我。冰凉的脸在我耳边摩挲,像只落入冰洞后刚爬起来的小鸡,瑟瑟的发抖。呢呢喃喃的,像在我耳边说着梦话“香妹子,你终于来了。我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也想你,做梦的时候还是你。我发誓一定要在这个七夕节的时候,攒够钱回来娶你,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去车站扛包,我终于办到了。想着今天就能见到你了,我从昨晚就在这上面守着,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等你上来。”
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眶,我何尝不是这样思念着你呀。我任由阿峰一寸寸的亲吻着我的脖子,亲吻着我的额头,亲吻着我的脸颊,我们撕咬着。他像饿疯了的狮子一样,把它的猎物按在地上,笨拙的撕扯着我的裙子,温热的嘴唇,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样,疯狂的占有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阵阵颤抖。一片片温热,从额头开始延伸,蔓延到前胸后背、手臂手指、肚子肚脐、大腿小腿、脚跟脚掌脚趾。阿峰忘情的吮吸着我的脚趾,他伸手拉扯我内裤的时候,我按住了他冰冷的手掌。我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还不行!”我捧着他的脸,使劲揉搓着,我想把他搓醒。
他乖巧的停了下来,紧紧的抱着我,勒得我我透不过气。
“你快把我勒死了,你个憨包。”我捶打着他的后背。
“就是要把你勒死,然后抱着你跳下山崖,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个憨包,我们死了父母怎么办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香妹子,我们私奔吧,你看我已经把我的衣物都收拾出来了。”他指了指远处的包袱。
“私奔?你阿爸还是不让我们在一起吗?”我推开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
“是的,我昨天到家的时候,拿着攒下的钱,对他说要去跟你提亲。他拿着一把沙枪,指着我的额头说,要是我们进那个家门,他会崩了我们,然后崩了我妈,再开枪自杀。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说要是我执意跟你结婚,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永远不让我进这个家门。我顺着他的意,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以前不是说要拿那把沙枪把我和我妈赶出山脚村吗?怎么现在又变了。”我故意逗阿峰。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哪敢拿枪去你们村啊,香妹子,不管那么多了,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要是不能娶你,我还不如去跳崖。”阿峰急了,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委屈得像个孩子。他霍的站起来,走到悬崖边上。
“香妹子,你愿意跟我私奔吗?要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还不如跳下去算了。”他瘦了,也黑了很多,刀削般的脸变得更加棱角分明,眼神里脱去了稚嫩,多了几份坚毅。
“我不愿意!”我真的想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莫远峰,你是否愿意娶野丁香为妻?从此爱她尊重她,不离不弃,忠诚一生,无论富贵和贫贱,无论健康和疾病,无论成功与失败,,永远支持他,爱护他,与他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直到死亡!!.....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阿峰对着大山疯狂的呐喊。
“野丁香,你是否愿意嫁给莫远峰为妻?从此无论富贵和贫贱,无论健康和疾病,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直到死亡!!”阿峰说完,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喷着火,像在等一个世纪答案。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真的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走,真的要去私奔吗?
“野丁香,你是否......到死亡!!”阿峰又重复了一遍。
“香妹子,嫁给我,好吗?”阿峰近乎哀求。
我的思绪凌乱,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还有什么办法说服阿峰他爸,我阿妈又会不会同意呢,就这样匆忙的结婚吗?阿峰像个小孩一样,只想着私奔。
“香妹子,我来世还来爱你。。。”阿峰这个憨包真的纵身跳了下去。
“我愿意。。。”我一面呐喊,一把抓住了阿峰的手,我早有准备。阿峰听见我的回复后,也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悬崖边上,挣扎的爬了起来。
“你个憨包,真的跳呀”我一把扇了阿峰一个耳刮子,他没有躲,反而得意的把脸伸了过来,我又给了他一个耳刮子。他一把抱住了我,我们两人相拥而泣。
“我听见你说愿意了。我听见了。”
他用蹭破了皮的手,捧着我的脸,使劲亲着我的嘴。我一把推开他。
“阿峰,我愿意嫁给你,但不是去私奔,天无绝人之路。嫁给你,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甭说一个条件,一万个都答应。”
“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你阿爸不让我进你们老莫家的门,那你就先入赘到我们家,这样我妈也比较乐意,家里多了个顶梁柱,她应该会同意。待我们有了宝宝,为了你们老莫家的香火,说不定你阿爸还要来求我们回去呢。”
“哎呀,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香妹子有办法。我待会就去镇上,按规矩入赘要买一头牛犊和半边猪肉,我攒了505块钱,一会马上去镇上置办,下午就送过去,反正我也不想回那个家了,你待会回家里等我。你回去跟你阿妈也先探探口风。”
我们坐在仙人脚下,启明星慢慢隐去,朝阳像火球一样,一点点烤红天际。阿峰把我搂在怀里,手舞足蹈的说着话,我躺在他怀里静静的看着这天地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