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权早已气的目瞪口歪,忽的从太师椅上腾起身,掷杯在地,指着他口水飞溅,大喝道:“狗奴才,谁是你阿耶,你不准叫我阿耶,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往死里打!”小厮上来拿绳将他捆了起来,魏公权此时已经气红了眼,一把夺过板子,劈头盖脸一阵乱打,魏淙敏吓得乱扑腾,嘴里直喊着娘。
魏夫人是实在听不得这声的,再看过去魏淙敏已被打的皮肉焦烂,大惊失所,‘哎呦’着忙急奔过去抱住板子替她亲儿求道:“别打了,别再打了,再打可就打死了呦。”
魏公权冷言相对:“夫人你快起身,如此大逆不道之子,今日我便打死他都算是轻的。”说着就要再下板。
魏夫人连忙转身抱住正疼的‘哎呦’的魏淙敏,哭诉道:“大人就这一个儿子,妾也就这一个儿子,你今日若打死了他,那我便也不活了。”说着扑在他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魏公权听了此话冷笑道:“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他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从前我是骂了又骂,罚了又罚,他知道你这个当娘的总会护着他,所以他权当耳旁风,一而再的犯,与他同年进学的几人都早有造化,偏他成日学做那纨绔,他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叫屈。”愤愤扔了板子,闭眼悔恨,捶胸顿足,旁边的檀儿也是被吓着了,缓缓扶着桌脚跪了下去:“阿耶别打了,大郎他...他知道错了。”语闭,便晃晃悠悠晕了过去。
天已黑透,这番闹剧便由妻子晕倒,丈夫被关进祠堂面壁告终。
那雪下到半夜却晴了,夜静月明,月亮从窗柩外倾洒进来,如仙子的白纱,在乳白色雾气中,若隐若现,直至魏夫人来到祠堂时,魏淙敏睡眼惺忪地直起身,第一句是檀儿怎么样了,听闻妻子无碍后长舒一口气,随后又问:“阿耶可说什么了。”见温夫人不语,忙道:“娘,我是真喜欢猫儿,求您别动她。”魏夫人走过来恭敬的上了一支香,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才斜瞪他一眼:“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还敢提那猫儿狗儿的。”
魏淙敏自知说错话,连忙垂下头跪好,魏夫人已经稳了情绪,走过来谆谆教诲道:“说你是猪,你还偏去拱那地里的白菜,放着家里如花的美人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废了多大功夫你爹又搭了多少人情,才给你求得了崔家这份好姻缘。”越说越气,泄愤似的往他额上一戳:“你就除了这脸姣好的皮相,可有别的能赶得上他人的地方。”说着又满眼心疼的拿帕子给他擦脸,徐徐劝诫。
“你这个不争气的,成日不读书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跑去那脏地方,你也不看你阿耶就我这一个夫人,这么多年连妾都没纳一个,你又可见过他跑去哪个红楼瓦子娘子阁里快活去,你,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又是。”悔恨的叹了口气,紧接着捧着书卷的小厮鱼贯而入,将书籍笔墨等用具整齐的码在他面前,魏夫人直起身,理了理手帕道:“现在好了,既已如此,你就静下心好好看书,准备年后的春闱,等把这件要紧事了结了,再谈你那猫儿。”
雪停之日,我在赌坊找到了残害六哥的凶徒,那时他正准备将自己的女儿抵做押物,我将他从赌场里擒了去,一连审了数日,都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见求饶不行,就改为大骂,我只觉得聒噪,转头将生杀大权交给他的女儿处置,凶徒趾高气扬的指使自己女儿放了自己,小女孩从始自终都很冷静,对我说:“阿娘是被他活活打死的,我也差点被他典卖,既然他从未有一刻将我当作自己的女儿,那这样的人就不要留在人间祸害百姓了。”
凶徒不可置信,骂她:“你这大逆不道的逆子,快给老子松绑,不然老子打死你!”
她举着短剑眼神狠戾直接就动了手,鲜血喷了她一脸,人头落地,溅起一片尘土:“啰嗦。”
我赞叹她的果断,她说大仇得报想要报答我,我说好好活着就是报答,她点点头朝我行礼道:“既然我没法报答大人的恩情,那我就替大人保护大人要保护的人吧。”
我替她改名安之,立了新的户籍,她说她从前偷着学过些字,绣工也了得,由于常年干粗活力气也大,我将她举荐给了五皇子,后来她也凭借了自己的努力与天赋,成为了蕊娘宫中的侍女。
正月一日年节,开封府放关扑三日,不加管束。士人和普通百姓从早上开始就相互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上元节时,皇家宴请宾客,除了太子需出席外,我们这些小辈便没了拘束,所以聚在一起吃酒,这次蕊娘有些反常,总是我夹什么她抢什么,我以为是她爱吃,所以都让给了她,谁知她又不吃了,一股脑儿的全都扔进了六皇子李翊的碗里,这一幕让六皇子哭笑不得,问她:“你俩吵架啦?”
蕊娘矢口否认:“没有。”
六皇子问:“那你怎么了,别扭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蕊娘白了他一眼,跑离了席,六皇子对我说:“你看看,这脾气真是越发大了,日后有的你好受的。”我怕蕊娘出事,拜别了他连忙跟了上去,待我找到她时,她正气鼓鼓的向太液池里丢石子,她看见我笑,气不打一出来:“你笑什么?”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她开始对我控诉这几天的不满:“坏蛋陆有苏,你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半个月都不来找我,我都快闷坏了,你知不知道!”
“好好好,我是坏蛋,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她仍是没消气,把头一撇。
我拉拉她的袖子,把脸贴在她的手上蹭了蹭,求饶道:“求你了,原谅我吧,蕊娘。”
她被我闹的忍不住笑了,松了口:“想让我原谅你?”
我连忙点头。
她接着说:“那你带我出宫去。”
“不行!”我严词拒绝。
“为什么不行,听她们说今天的花灯是最好看的,我也想看嘛,求你了有苏。”她摇晃着我的手,撒娇道:“他们都出去过,我也想去,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乱跑,一切都听你的,可以吗,可以吗?”
我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睛,发现我没有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猝不及防间就在她一声声央求中丢盔弃甲,我拗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借我醉酒之名蒙混过关,我才将她带出来。
马车才刚行驶出城门,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脑袋向外看了,其实守门的官兵都看见她了,连忙别过眼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才刚出了城门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脑袋向外看去,其实守门的官兵都看见她了,但全都慌忙别过眼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佳节盛会,华灯溢彩,十里长街,熙熙攘攘的关市,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花灯令人目不暇接,朱楼高悬的马骑灯流转着仙鹤图,孩童踮脚去够灯穗上垂落的流苏,只见一架巨大无比的花车缓缓而来,三层四叠,装饰华丽,每层都有舞姬正在跳胡旋舞。
走在朱雀大街上,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蕊娘第一次出宫,对什么都很好奇,她提着螃蟹灯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只管付钱以及解决她吃不掉的东西,忽闻远处传来鼓声,只见两队舞灯人踏着禹步相向而来,玎珰声里,不知谁家儿郎趁乱将绣球抛入鱼阵,正落在鳌鱼灯翘起的尾鳍上,舞灯人顺势旋身,绣球便随着鱼灯摆尾滚过人潮,惊起阵阵喝彩声,对面的桥上站满了来相会的有情人,高高飞起的孔明灯足有几千盏,画师站在高楼画下了这幅盛世美景。
此时却有一个人行色匆匆,神态诡异,与周边的氛围格格不入,路过我时我都能听见他包裹里面器皿碰撞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我发现蕊娘不见了,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无咎刚才也被舞鱼灯的人吸引住了,所以没有注意她去哪了,正当我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身影时,一个声音出现:“这位小郎君你是在找我吗?”
“砰——”一声巨响。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两小人举着鱼灯从我们两之间跑过,面具下的她正在嬉笑,我急忙趋上前去,把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定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你刚跑哪去了?我找不到你很着急。”
“我没事,有惕非跟着我呢,丢不了,你快低头。”
我听她的话把头低下,她抬手将一朵玉兰花插在我头上,仔细端详了一番,赞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有苏,你真好看。”我看着她深邃明亮的眼睛眨了又眨,笑成月牙状,随即一转身又在惕非和无咎的头上也簪上花,还勒令他们不许摘下,惕非不好意思的在挠头,无咎在傻笑,我觉得真是便宜这俩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