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试探

    这边宋熙然心思莫名,苏枭已经走近前,与宋熙然作礼道:“在下见过宋大人。”

    宋熙然颔首还礼:“苏先生。”

    苏枭已经将目光看向谢湘江,笑语道:“还没恭喜谢姑娘今日以术数画技,惊艳四座。”

    谢湘江眉目清扬亲亲热热地寒暄:“苏先生您回来了!制茶可顺利吗?”

    制茶?宋熙然听这一耳朵,心里嘀咕,难道这苏枭与谢湘江一起制茶了?

    苏枭道:“谢姑娘可是要回庄子吗?恰好顺路,一起。”

    谢湘江点点头,朝正在收拾东西的忠叔道:“忠叔,你慢慢收拾,我和苏先生一起回去!”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诡异,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熟稔?宋熙然不懂就问了:“苏先生也一同回谢氏药庄?”

    “嗯,谢氏药庄有我的房产。宋大人,我和谢姑娘这就先走了,告辞。”

    苏枭朝着药伯招了招手,很快,一匹骏马架着辆华贵马车就跑到跟前。药伯打开帘子,苏枭走到车门前朝谢湘江一伸手:“谢姑娘请。”

    “宋大人,那我就先走了!”谢湘江与宋熙然挥挥手,甚是愉悦顺从地就着苏枭的手就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宋熙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底失落,他转头对赵武道:“你去文书库那里查一下,苏枭什么时候在谢氏药庄有了房产?”

    在苏枭宽大的马车上,谢湘江的眼底亮晶晶的,对苏枭道:“苏先生,制茶顺利吗?按我的方子制出成品茶了吗?”

    苏枭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折腾这一上午,在黄中、柳朗、清平王那样的行家里手面前讨生路,你还不累吗?”

    谢湘江手肘拄着小几,手腕托着下巴,有些无赖地可怜巴巴地道:“那苏先生怜恤些个,赏口水喝?”

    苏枭哼笑一声,从身旁小几的抽屉中慢条斯理地摆出茶具,拿出茶叶,长臂一伸,从一侧炭炉上拿下温着的水,倒入杯中。

    一叶一芽青碧的绿茶在热水中渐渐地舒展绽放,淡淡的茶香溢满了车厢。

    谢湘江捧着杯子,贪婪地闻着茶香感慨道:“真是一方水土一方茶啊,被江南烟雨浸润滋养过的,就是比我采的野茶轻盈清润许多。”

    苏枭有条不紊地又拿出几样干果点心摆在茶几上,说道:“听闻你不是谢香姬,敢问阁下你到底是谁啊!”

    谢湘江见有点心干果可吃,刚拿块绿豆酥放嘴里还没细嚼,听了苏枭这话,骇得一下子咳嗽起来。

    茶水尚烫不能饮用,谢湘江很是猛咳了一阵,才让嗓子顺畅了,她有些狼狈地瞪着苏枭道:“苏先生你这说的什么昏话!我不是谢香姬?”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质问,“我不是谢香姬,难道我是被哪个孤魂野鬼附体了?”

    苏枭大马金刀地坐着,此时往后一靠,下巴朝谢湘江面前的茶水一抬:“你不喝口水?”

    谢湘江看他这架势,不像是打算穷追不舍的,遂端起茶,小心地抿了两口。顿时雨过天青一般沁人心脾的口感,早春的清鲜、雨后的清爽,就在那一股茶香萦绕在舌尖唇齿,渐入肺腑,徘徊不散。

    这还不是明前茶,苏枭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清明刚过,这口茶还不是最鲜、最嫩、最相宜的!

    “口感如何?可还契合谢姑娘心中所想?”

    谢湘江“嗯”了一声,连连点头,夸赞道:“好喝!比我想的好很多,苏先生您的人真靠谱,只凭着张方子,炒茶的火候能掌控到这般程度,真的好厉害!”

    苏枭更加随意而旷放地靠在软枕上,笑着道:“那说说吧,永安侯说你不是谢香姬,怎么回事?”

    谢湘江已经恢复淡定,喝茶吃点心对苏枭道:“你从何得知?”

    “这你别管,”苏枭道,“今日酒楼中,永安侯和雍安王对你动了杀机,下手的借口,或许就是你这只孤魂野鬼。”

    谢湘江不以为然:“他们早就动杀机了!只是杀不杀得了我,还得各凭本事!”

    苏枭道:“就凭你为民牟利,和以精彩技艺赚来的天下盛名?”

    谢湘江看着苏枭不以为然的眉梢眼角,没有说话。苏枭道:“你当知道,誉满天下,谤亦随之,声名有时候是最不堪一击的事情。何况你还背负着君王的猜忌与厌弃,你所依仗的权势博弈之间那微小的缝隙实则不堪一击,没有人真心想护你。”

    谢湘江默然,然后她甚是赞同地抿嘴一笑,以一种洒然而寥落的姿态对苏枭举杯,说道:“苏先生,请允许我以茶代酒,为天下失去庇护的有情众生,干一杯!”

    谢湘江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复又为自己倒上。对面的苏枭却是一动未动,只眼底似乎含了点笑意,说道:“你为天下失去庇护的有情众生干杯,却是敬我茶干什么?”

    谢湘江道:“同病相怜啊!我出身自是比不上您,才干和际遇、手段也比不上您,但是当生命和前途为天下人所弃的时候,切肤之痛,当相差不大!”

    苏枭侧首看了看车窗,突然便笑出了声。

    “切肤之痛是相差不大,可就凭这个,我也不会真心护你。”

    谢湘江托着腮认真地望着他,目光明亮可语声困惑:“苏先生貌似,也护不住我。”

    苏枭探究的目光看了过来。

    谢湘江道:“这世间众生,遭遇不公和祸事的时候,大多求告无门,最多以死相争。所以含冤而死或者含恨而亡,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须悲戚。诸如我,抑或其他困苦百姓,最正常的反应不就是哭天抢地,最正常的结局不就是一死了之吗?可是,蝼蚁尚且求生,凭什么我就得死呢?所以是人,遇到祸事又总是心有不甘。有才干的用才干去争,有钱财的用钱财去争,有武力的用武力去争,赶上一群人走投无路了,那就为匪为寇去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不了一死呗,我怕他们个球!”

    谢湘江甚是安然自在地骂了句脏话,扬了眉梢道:“苏先生刚才说没有人真心想护我,其实这世间芸芸众生,在我之上的也好,在我之下的也罢,真的遭遇祸事波及别人的性命与利益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得人真心相护呢?所以没人相护也是人之常情,无须惶恐悲戚。”

    苏枭被她说的直笑,伸手在小几上敲了敲:“话是这么讲不假,但你我好歹是一起制茶,有利益纠葛的,谢姑娘若有兴趣,不妨就开个条件,我虽然不能手眼通天,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说不定也能护上你一护。”

    谢湘江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苏枭就坦荡荡让她看,问道:“怎么了?”

    谢湘江比较擅长打直球:“苏先生您这是看中我什么了?只要您要,只要我有,为了小命,我什么都舍得的!”

    苏枭忍俊不禁,一下子哈哈大笑。

    回到谢氏药庄,忠婶早早备好了午饭。谢湘江吃了饭,洗了个澡,倒头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酉时三刻,阳光变得温柔暖融,桌上插瓶的花枝沐着光更显光影摇曳。

    忠婶在一旁对谢湘江道:“姑娘,苏先生身边的药伯过来了,说是请姑娘醒了去牡丹苑那边一趟,苏先生要与姑娘商量茶舍一事。”

    谢湘江听了应了声好。

    她换了身家常的衣裳,草草盘了个发,用了根木簪子,像个俊俏小生一般,就去了牡丹苑。

    苏枭正坐在院子里的蔷薇架旁看一本册子,树荫花香,光影在他的衣衫间明灭可见。

    “苏先生!”谢湘江打着招呼,走过去在苏枭对面坐下。

    苏枭便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唤药伯换壶新茶。

    谢湘江好奇地瞟了一眼桌上的册子,发现是她前几日公之于众的各项技艺方案,打开的页数正是关于手工艺的。

    药伯换了新茶为苏枭和谢湘江倒上,躬身退下了。

    院子里于是就剩下苏枭和谢湘江二人,斜阳温热,景致明亮,茶香进入鼻息,鸟语在耳。

    桌上有把小剪刀,苏枭起身甚是熟练地用小剪刀剪下了一枚蔷薇花枝,然后刷刷几剪刀下去,减去尖刺,减去多余的枝叶,只留并蒂的两朵一叶。然后他拈着花枝,披着光,走到谢湘江面前,甚是自然地弯腰,随着他玄色衣衫遮住的光影,伴着突然亲近的呼吸可闻,苏枭将谢湘江头上的木簪子拔出来,将花枝轻轻地别在谢湘江的发上。

    木簪子被弃放在桌上,苏枭不待谢湘江反应就已然坐在椅子上,说道:“一个女孩子家,用什么木簪子,春日迟迟,不用金银,不会簪花吗?”

    谢湘江一把拿过自己的木簪子,瞪大眼睛顶嘴道:“我为我师兄戴孝,我簪什么花!”

    苏枭淡淡静静地看她一眼:“不是已经过了百日了吗?”

    谢湘江一怔,仔细一算,还真是过了百日。因为前些日子忙,大家都焦头烂额忧心忡忡,没记得这件事。当下只能更嘴硬道:“还没有除服仪式,算不得数!”

    当下谢湘江把木簪子往发髻上插,用力不匀,插得歪了也不管不顾。

    苏枭见了想笑,但见她拔下蔷薇花枝也没有扔掉,而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清香,就留在手里把玩。于是他也不以为意,说道:“茶已做成,各类品种都可陆续上市。谢姑娘你说说吧,茶舍怎么开,新茶怎么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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