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三人藏身在一座退役观测塔下层的废弃冷却仓内。四周墙面布满干裂的反射层与脱落的能量绝缘涂层,空气微冷而静滞。

    城市仍在追捕。

    易水安静坐在金属结构的边缘,目光不时投向舱顶裸露的神经光纤。她的掌心紧贴着地面冷金属层,指尖不自觉地摩擦着衣角,像是想确认什么还真实存在。

    Devourer站得太直了,一动不动,仿佛正在模拟下一层计划;易水太松,半躺在控制台边,手指转着一个废旧数据栓芯。两个极端之间,她成了唯一还带着“体温”的生物。

    她已经观察易水许久——那副懒散到无礼的姿态,那种像在等观众反应的停顿,还有眼底始终未落下的某种明知不可说的亮光。

    “你知道我们手里是什么。”马亦开口,“你怎么知道那是Δ闪日志残段?”

    “因为它跟我身体里的频率……共振。”

    易水拍了拍自己胸口,像在确认心跳仍在。“Δ闪之后,灰层谱系整体跃迁了一次,你们拿到的不是数据,是‘意志写痕’。它冲破结构封锁,精准击中了我留下的旧脑桥……我原本是给别人留的。”她自嘲般一笑,“也许它误会了什么。”

    马亦的目光略微一凝,问:“第二段钥匙在哪?”

    “在另一处折叠频段。”易水笑了,“位置我知道,但你们得先答应——让我参与。”易水转身,目光投向冷却仓舱顶那些老化剥落的神经光纤。

    马亦没有再追问,眼神却变得锋利。空气微微波动,三人之间的张力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协议拉紧。

    易水没有回头:“我做频率解析。在灰层扫描器上发现过一组重复共振。你们接触的数据节点之前被打开过,但不是你们动的。”

    “是谁?”

    “我不知道。”易水顿了顿,“但我能告诉你,它的源IP字段指向城市主系统之外的‘逃逸结构’——那种在信号图谱上没有稳定脉冲的人造片段。有人正尝试脱离城市内核的掌控,反向定义权限结构。”

    马亦靠墙而坐,思绪飞快运转。Devourer安静站在旁边,仿佛已经在计算下一步应对策略。此刻,易水忽然问:

    “你们知道Δ蓝闪是什么吗?”

    无人应答。

    “它不是事故。”易水慢慢说,“它是一次意志投射。从高维信息层往下穿透系统结构的行为——一次‘非线性写入’,把某种意识的结构逻辑压入这座城市的神经层。”

    马亦微微动了下,眼神变冷。

    Devourer接口微亮:“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见过它。”易水望向他们,语气忽然低了些,像是沉入某个无法彻底忘记的时间残层。

    “那不是残影。”易水缓缓说,“蓝闪之后,大多数中枢都瘫痪了,有一段时间我藏在北环通信站旧址。第六天凌晨,有个‘人’走进来。”

    易水顿了顿,指节轻敲着金属边缘,像在斟酌该如何形容那场遭遇:“他穿着标准内核技师制服,但已经烧焦到无法分辨颜色。整个身体像被光波剥掉了一层皮,只剩下数据接口裸露在表皮之下。看不见表情,看不见眼睛。”

    “我以为是重伤者,想帮他,但信号层里显示他带着一个‘高于区域控制主核’的权限字段。他没有说话,但他在‘写入’。”

    “不是运行,是——代入。”

    马亦的眼神轻轻一动。

    “我试图靠近。”易水的声音几乎是压着呼吸说出来,“但在我靠近之前,他看了我一眼。只是那一眼,我的系统缓存就出现了一条嵌入型时间反馈。”

    易水转向马亦。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你是正在写我,还是我已经写过你?’”

    冷却仓的灯光正巧闪了一下。没有人说话。那种静默,不是质疑,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集体确认——那句话,太可能是真的了。

    马亦沉默了片刻,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她不是没听懂那个故事,也不是不信那句话的存在——而是她本能地抗拒。抗拒“我们正在被写”的这种认知,就像抗拒一种能颠覆自我存在根基的语法结构。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副本?”她开口,语调依然平静,却带着微妙的角度,“不是你在临界值崩溃状态下看到的高频闪回?”

    易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你是说我在投射我的幻觉?那也许吧。可你不觉得,越是幻觉,就越接近真相本身?”

    马亦没有接话。

    她的指尖在膝侧轻轻敲了两下,是一种思维启动时的小动作。她曾接受过长期训练——如何在第一手信息不足时判断真假;如何用逻辑权重抵御个人情绪干扰。但她知道,这种抗拒只延缓不了结论的来临。

    她内心某个被封锁很久的层级,开始隐隐作响。

    马亦忽然开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Devourer的投影弹出城市地图中一处标注为“ID源分配塔”的高加密区域。

    “主识绑定字段的原始记录,只保存在‘身份结构生成塔’中。”TA说,“我们要进去,找到那段被擦除的编号残片。”

    “那是城市权限的最深核。”马亦看着图,“我们三个人,不够。”

    “除非我们模拟一个‘权限追踪事故’。”易水接口一亮,手指轻点地面,“我能伪造一次突发主识偏移事件,把塔的一段数据流强制转向缓冲层,我们趁断层窗口进入。”

    “代价?”

    “需要一个真实身份,在主系统中被标记为‘权限漂移体’。所以你是最合适的钉子——敲进系统缝隙的钉子。”语调很温柔。

    马亦沉默。她知道,只有自己符合这个定义。自己是“实验者”,被从系统中剥离后又自行介入,正处于不稳定的边界态。

    “用我。”她站得笔直,声音平稳得几近冷酷,但右手食指却在掌心微不可察地颤动着。她没有止住它,只是死死压住那股迟疑。

    Devourer站着,没有说话,像一个等待输入指令的空壳。可在她说“用我”的时候,TA的左手忽然微不可查地握紧,指节收缩不到一毫米,却暴露出系统中一段未被覆盖的“情绪回执”。

    “你有别的办法?”

    一阵无言的沉默。

    “用我。”马亦重复。

    易水半张脸藏在光影里,另一半则挂着那标志性的笑。看着两人,语气慢了半拍:“你确定Devourer会配合吗?”

    马亦紧紧盯着易水:“为什么不?”

    易水轻声笑了,像说梦话:“你没看出来?有人——不是原本来的那一位了。”

    马亦的瞳孔微收。她的手指触到腰侧,但没拔出武器。她已经习惯质疑,但这句话像一把暗器,插入她本就不稳的判断中。

    Devourer的回答几乎没有延迟:“我没有偏移。我仍在执行协议。”

    可马亦听见了——那是一个处理器在多线程运转时的轻微卡顿,像某个分支逻辑正在自我纠正,又未能成功。

    “可你权限识别在变。”易水望着TA,“你的光标在蓝闪干扰点之后,出现了不可解释的颜色错移。这是主系统嵌入病毒时常见的征兆。”

    马亦也望向Devourer。

    笔直的身影,光标一如既往——却在那一刻,悄悄亮起一道极其微弱的紫色边界光。

    “这说明什么?”马亦低声问。

    “说明Devourer已经部分脱离了系统路径。”易水说,“可能再也不会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空气仿佛凝结。Devourer缓缓转头,眼神空无波动:“马亦,你要相信我。”Devourer像是想抬手,但最终只是轻微偏了下下颌——那是系统试图模拟“情绪压抑”时常见的失准反应。

    马亦望着两人,心脏一阵收紧。

    两个信号,一个曾经并肩作战,另一个提供关键线索。谁说的是真?谁又隐瞒了动机?

    沉默中,警报再起。

    “够了。”马亦转身启动数据模拟接口,“如果我要在两人中选一个……我就选自己。”

    “你们两个。”马亦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都准备配合。”

    她顿了顿,指尖搭在接口端口上,仿佛下一句就能触发灾变:“不然我就先打开缺口,看看系统会选谁留下。”

    她走向接口台的那一刻,身后两人同时起身——不是出于支持,而是出于防备。她感觉到了,像是两柄尚未出鞘的刀贴着脊背。

    冷却仓中的光线悄然切换,从模糊绿闪转为清冷蓝白,下一段协议已在加载。

    计划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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