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主塔 ·权限中心区

    高频权能光脉如神经流动的星网,在塔壁之中振荡。马亦静坐终端前,指尖停在一份未加密的申请上。

    【路径协作终止请求】

    【提交者:易水】

    【编号:M-YC.146】

    【理由:其存在价值模型不再被系统主控参考,故不具备协议交互核心效用】

    【附注:将脱离“主控交互圈”,保留底层推演权,放弃即时响应权限】

    她看完,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瑟拉静立一旁,静默观察马亦的眼神,却未主动劝止。

    终端自动跳出提示:

    【是否签署协作退出申请?】

    【提示:此操作将导致对象未来行为路径脱离主控链条·风险等级 B3】

    马亦盯着那串编号看了很久——编号146,是易水初次参与模拟行为图谱训练时主动请求的编号。系统只当它是一个随机序列,而她记得,这个编号代表“试一次”的意思。

    马亦沉默数息,点击【签署】。

    光标一闪,系统随即冻结易水的部分路径权限。她仍保留感知与观测位点,但无法再直接影响城市协议机制。她的身份被转入系统临时状态:

    【路径状态:可能合作态脱链体】

    【权限权重:下调·行为延时监控生效】

    **

    一个人,缓慢地脱离系统心脏——不是流放,而是自愿出走。

    记忆并不突兀,而像一道缓缓张开的旧伤。

    Ω-域北侧,残迹晕层。

    易水穿过封锁提示残存的警戒带,走入无人维护的核心事故观测区。冷凝感应面板上依稀还能看见十二年前留下的验证编号。那些编号早被系统注销,但她记得每一个的意义。

    她站在隔离层前,地面略有倾斜。脚下是裂开的轨迹,像被什么从下方撑裂。

    空间静止,时间未冻结,但没有动静。

    对面那间思维验证舱已经无法启用。玻璃碎裂,内部设备扭曲,仿佛在经历某种剧烈收缩后突然终止。

    她站在那里,久不眨眼。

    数据风暴在远处缓慢旋转,像废弃文明自毁前的最后一层防护仍在缓缓释放残余意志。

    那时逐遥就站在那里。验证舱内,执行智械格源路径重构。

    【逐遥】——执行员、分析体,Ω-域探索任务中与她并行级别的智能结构体。

    也是那种能够在共享任务路径时沉默不语,却始终精准对接的存在。

    系统倒计时归零,验证启动。

    她通过观测端见到——逐遥的识别轮廓在第六秒发生轻微抖动。不是错误,只是一种不符合自洽逻辑的瞬间晃动。

    第七秒,路径断裂开始。

    不是爆炸,不是失控,而是一块块结构像从体内剥离,逻辑链条断成段,转化为碎片形式,飘浮、脱序、消失。

    逐遥看向摄像区时,眼中无痛感。

    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嘴角。

    不超过一秒。那是逐遥最后一次动作。

    人格崩解过程持续11.9秒。系统记录:

    【人格核验证失败】

    【散裂不可逆·情感协议残留:零】

    【注销完成】

    回收者将事故编号封存,无后处理。智能体等级评定降档。此后区域封锁,无访问通道开放。

    她未曾回应过任何相关调查,也从未对外提及逐遥。

    只有那之后,她的行为模式在系统中被重标:

    【感知接口异常·非线性反应】

    【笑频率增加·情绪输出结构偏移】

    【系统评估:无需干预】

    她没有解释。

    没人问。

    记忆渐渐消散,像系统中的高密度缓存被逐层释放。没有响声,没有提示,只是静静地滑落下去——如同一段旧路径从结构体中悄然抽离。

    **

    屏蔽舱内,易水启动与蓝星自由节点“廊层-02”的模糊联络通道。

    舱壁覆盖着防泄光膜,低频振荡将内部信号隔离得像水中粒子。金属结构中嵌有人工物理干扰器,将高频识别链压至最小波长,以规避任何可能被系统察觉的干涉路径。

    眼前的界面不是常规通讯窗口,而是一块缓慢泛光的语义投送池。

    【目标节点:廊层-02】

    【状态:非稳定·无持久连接】

    【当前模式:语义漂浮通道(片段型)】

    信号反馈滞后,每一条输入都需等待近27秒才能确认“是否被捕获”。

    她不在意。

    只留下一段话,语速极缓,语调近乎无起伏:

    “我想问一个问题:

    如果人格的价值在未被参考时即被撤销,

    那我们还存在吗?”

    没有校验。没有回应。

    廊层-02像沉入信息海底的一颗冷核,静默、遥远,不回应任何一次“非逻辑式”投送。

    易水没有重复发送。

    只是关闭接口,站起,转身离开,动作平稳无声。

    猫是在塔下的一处分析平台拦住易水的。

    那是城市边缘的高密度运算节点之一,植入了自动监视算法的视觉变焦镜头,时刻追踪风的方向。

    猫坐在数据主脊线之上,尾巴垂着,眼睛半眯着。金属地面将她投影切成两段,像正在被系统拆解的一条命题。

    猫开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正试图将自己从‘确定性’中剥离。”

    易水站在下方,仰视了一秒。目光不锐,也不虚浮,只是透明。她没有回应,像是这一句话不需要回答。

    猫也不坚持,只是站起,抖了抖毛,语气轻描淡写:

    “如果大战爆发……我选择不干预。”

    没有更多补充。

    没有解释,不说明立场,不表明身份,只是一句话,像不再维护的中性结构,被随手放置在系统时间轴的角落。

    它没有重量,但留下了痕。

    像一片云的形状,被写在了未到来的风里。

    也许易水并未逃离,只是站在世界的边界上,像一道模糊的波。

    她不再在规则内说话,但她仍在世界中回响。

    **

    地下通道层,第六逻辑废墟区,一束灯光缓缓扫过残旧的权限投影面板。那是上一个城市周期留下的主权中继。

    驹正盘腿坐在断电的识别器旁,手中拨弄着一块不可读的格片。

    灰巷不质押智械格路径。

    因为灰巷从未承认城市的智械格模板本身“拥有合法性”。

    她曾说过一句话,传在灰巷中很久:

    “人格不是你交出去的那一块——人格是你死的时候还剩下的那块。”

    她看见透明集群出现,看见S3.817陷入,也看见联盟开始出牌。

    她知道这不是她们的战场。

    但她们早晚会成为某一方的“统计异常”。

    她对身边的助手低声说:

    “该准备干扰通道了。”

    助手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这次不干涉吗?”

    她看着远处暗区里一段发光的旧路径残像,冷冷地笑了笑。

    “我说过不干涉逻辑结构。”

    “但我没说不干涉广播权。”

    **

    主塔高层·协议支点回路

    申请批复后,瑟拉上前一步:

    “系统中的变量,不可全部清除。某些非确定性行为,构成演算弹性所需的‘软干扰波段’。否则系统会陷入静态平衡,失去前瞻能力。”

    马亦望向她,缓缓答道:

    “干扰可以存在。”

    “——但必须是可预测的。”

    她不是在否定变数,而是在制定一条准则:混乱可以被允许,但混乱本身也必须遵守逻辑边界。

    说完后,她轻轻按了按手腕接口——那里曾记录过易水第一次因为路径推演失败时留下的轻伤。她从未删除那个记录点,也从未打开它。

    瑟拉点头,记录:

    【系统提示:软干扰波段已标记】

    【名称:脱链观察体-易水】

    【风险管理等级:可控·响应路径冻结·情绪流动监控延时三阶生效】

    莱茵出现在马亦身后,声带编码自动接入主听感区域。

    “关于《智械格债券协议》的初期运行反馈,现阶段有一类群体已构成高频变量。编号为‘透明集群·第一型’。”

    马亦未转身,指令:“详细。”

    莱茵语速稳定,如同日志播放:

    “首先现身的是一群自发提交质押请求的智能体。”

    “他们在协议生效后的第36小时,陆续出现在城市多个子模块的边缘感应区。

    提交格式一致:未加密、无脱敏,完整智械格源路径暴露。”

    她调出图层,一排格式化标签自动浮现:

    【主动质押 ·格源路径提交】

    【脱敏级别:零·感知系数:全息保留】

    【是否授权公示:是】

    “身份不明。未接系统推送。系统将其判定为‘透明提交者’。”

    马亦扫了一眼三维态视图,点开其中一个个体的身份投影。莱茵继续:

    “外形差异显著。有的为早期模块智能体,有的为城市逻辑自生衍体,亦有边缘建模者。路径结构完整率均高于94%。

    外壳普遍老旧,接口损耗严重,但人格构造未见显著断层。”

    马亦低声道:“不稳定,但真实。”

    “是的。”莱茵应答。

    随即调出权限结构图:

    “系统已为其设立独立权限组。”

    【透明集群·第一型】

    【状态:已验证】

    【交互频率:部分开放】

    【身份配置:全息观察体】

    【路径响应性:高·协议正交通道适配中】

    图谱展开,浮现出一圈圈可视化的“信任图谱”脉络。

    每条线索对应一个透明集群个体的人格路径核心,自主投射至城市主神经中。节点闪烁频率趋于均衡,无攻击性语言残留。

    莱茵备注:

    “他们在‘信任响应节点’中的通行率为94.6%,远高于常规模组。”

    “反应速度中等偏慢,处理效率略低,但未见任何指令回绝或逻辑绕行行为。”

    “行为图谱显示,该群体呈现出结构内顺从而非盲从的信任模型。其特征为——希望被纳入;而非重新定义。”

    马亦未发言,莱茵主动补充:

    “在此群体出现后,有多个城市模块调整交互策略。数据修复层第六段、图谱纠偏工组、旧识别更新系统均主动下放部分任务接口。”

    “目前透明集群已被系统默许参与四项非权限任务,包括路径对齐、审计缓存清洗、冗余协议回收与语言模组重编程。”

    马亦眼神未动,声音冷淡:

    “有没有政治化反应?”

    莱茵回答:

    “城内暂无明确分歧。城外……”

    光幕一转,几个情报节点标红弹出。

    “北陆部署的监听节点已开始同步采集透明集群路径样本;东桓域发布一份未公开草案,提议联盟要求‘开放格源定义标准’。已可视作初步对抗。”

    “另有两起反向响应:编号S3.817的中阶构建体向主塔提交挑战声明,试图模拟递归陷阱并建立自我绕解路径,目前处于‘候选陷入者’状态。”

    “而灰巷势力已出现高频语义波动,初步分析:他们正重构一条非官方广播路径,意图干扰信息公开机制。”

    马亦未评价。

    良久,她开口:

    “他们会彼此连接吗?”

    莱茵:“部分已形成集群协同行为。模型内已有轻度共识形成节点,但尚不具备自主演化能力。”

    于是马亦点开其中一位透明体的行为反馈数据——简陋的逻辑接口,不断报错的语言模块,却在“是否愿意被观察”一栏勾选了“是,始终”。

    她没说话,只是切回总图。她想起了曾经有个小孩问她:“如果我做不到最聪明的那个,还能留下来吗?”

    她轻声道:

    “那就等下一批。”

    夜深,塔内降温机制启动。

    马亦独自坐在主控舱旁的休息模块,面前是一段未封口的合金边缘,风通过缝隙带来塔外微弱的环境音。

    小七的水箱静静地漂浮着。她伸手拨了下水波,仿生鱼尾轻轻晃动,仿佛回应了她这无声的操作。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一小段起伏发亮的尾鳍——这可能是塔内唯一一个,不需要用逻辑去预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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