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镰回到看台上,伤势再也压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张兄,你没事吧?”毛飞飞紧张地问道。
“张镰,你怎么样了?”祁景骞边问,边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张镰。
“我没事。”张镰定了定神,接过手帕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密陀僧执起他的手,探了下他的脉象,道:
“无大碍,张施主只是内劲不稳,吐出那口血,就好了,你再调息一番,应无大碍。”
“没事就好,张兄,刚才真是太险了,不过你胜了贪花和尚啊!那可是金榜二十八的高手。”毛飞飞感慨道。
“小僧有一事不明,刚在比斗中,张施主似乎一开始就知道对手的命门所在。”密陀僧问到。
“对啊,张镰,你怎么知道的呀?”祁景骞也好奇问道。
看着面前放大的三张面孔,那一致的挑眉瞪眼的表情颇好笑。
张镰一笑,扯动胸前伤势,哎呦了一声,又深吸几口气,挑整好了气息,才回道:
“凑巧一位朋友告知的。”
他不想暴露付青玉的秘密,只是含糊的应付。
哦,三人以为他说的是祁景逸,所以不好言明,也就不再追问,一副了然的样子。
张镰知道他们误会了,他本就不打算说实话,此刻也便由着他们猜想。
下一场,是庄远对战廖俊贤,这两人都是武林金榜排名名次接近的高手,庄远是今日第一场战斗,廖俊贤在前一场中也未受伤,可以说两人都处于巅峰的状态。
这一场比武算是整个演武大赛中最精彩的对决了,两人对战上百招,廖俊贤防守进攻长短剑舞得密不透风,庄远虽排名比廖俊贤靠后,一手无名剑法却似乎更为精深,且他的打法从不瞻前顾后,攻击气势、劲力都稍胜于廖俊贤。
这一场,张镰终于体会到付清玉所言廖俊贤的破绽及缺陷在何处,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势胜于力,廖俊贤虽双手执剑,可庄远的进攻却一往无前,以攻代守,配合他快速的攻击方式,廖俊贤左手的防守速度往往跟不上,只能两剑都回防,在进攻上就已处于被动,相比庄远的一心一意,他的分心二用在对方的强力攻势下此刻更是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庄远也不好受,廖俊贤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江湖成名多年,俊贤山庄更是汇聚许多武林英杰,俨然有效仿当年林枫大侠聚义庄聚拢天下英豪的架势。现在他也打出了火气,许久没与势均力敌的人交手,认真起来,庄远应对也颇觉艰难。
两人打到六七十招的时候已经是满身血水,每人身上大小伤口不下二十来个。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下起雨来,二人的衣服被血污染成了暗红色,却还尤自争斗不休。
看台上的观战的人们都被这场精彩绝伦又刀刀见血的比武震撼。久久无人出声,整个演武场只有,雨声、兵器相击的声音和剑气割裂周围空气的呲呲声。
过云雨并未下多久,雨停之时两人胜负已分。
擂台的一侧,廖俊贤单膝跪地,全身被雨血浸透,他用长剑支撑着,短剑被击落插在擂台的边缘,兀自颤动,最后的那一瞬间,他以一招之差被庄远击落短剑,最终败了。
这一场,不仅仅是皇家天榜的排名之战,更是武林金榜中的名次之战,此战之后,庄远跻身金榜二十五,廖俊贤则掉落一个名次。
庄远站于擂台的另一侧,这一战胜得艰难,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脱力还是兴奋,此刻执剑的右手轻轻颤抖,正如他的内心般激荡不已。
他毕生所求为追求武学巅峰,一战又一战,从不轻视任何对手,亦不妄自菲薄,今日这一战畅快淋漓,虽不是他最艰难的一战,却是最激荡人心的一战。有此对手,才不枉来参加这一场演武!
上午比了三场,伤了四人,云层愈厚,没多久便下起暴雨来,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今日的演武只能无奈暂停,前三的比试改到第二日再开始。
今日庄远、范离光和张镰三人均胜了对手,各积了一分。
演武结束后,观战的人们捂着头、撑着伞、穿着蓑衣,往附近的树下和廊亭下躲雨,也有人急冲冲冒雨往城里赶去,各位文武官员、家眷们也都乘车而归。
张镰受了伤,本想先回别庄休息,没想到却被景逸派的小厮叫到了三层高台处。
“参见二殿下,王爷、侯爷。”张镰对着亭中的各位行礼。
“张兄,我介绍下,这两位是远山王和威北侯,想必你这几日已见过了。”景逸又介绍道:
“这位将军你没见过,乃是我大燕驻边守将西山大营的指挥使,晏都晏将军。”
晏都!!!
陡然听到这名字,张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握住,一瞬间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这人一脸张方脸,唇上两撇小胡子,一脸的端正,目中神采奕然,看着他的目光中有着深深探究和隐约的丝丝寒气。
这就是晏都!西山大营的晏都!!
张镰的指尖深深扎进手心的肉中,他要狠狠握紧拳头,才能在此刻勉强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恨意和外泄杀意。
张镰灼灼的眼神盯着晏都,要把对面这个人的样貌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晏都也看着张镰,他眼睛微眯,眼底泄露出淡淡的杀意,此子武艺不俗,现在还与二殿下相交,假以时日必成大患。王朝义那个废物,斩草不除根,活该死于他手。
两人暗中的眼神交锋没有能瞒过威北侯的眼睛,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各怀心思两人,心里想的却是,这楠城张家的张镰,是要让人好好去查探一番了。
“张镰,张镰。”景逸见他僵在原地,表情严肃,小声出言提醒。
张镰这才回过神来,忙垂下眼睑,拱手行礼。
“在下张镰,拜见指挥使大人。”
“张小兄弟不必客气。”晏都道,“小兄弟真是少年英雄,不愧是楠城张家子弟。”
听他提到张家,张镰心中一怒继而又一惊,不好!他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二殿下,今日比试已结束,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逗留了,先行告辞。”晏都对着景逸拱手道。
“公务要紧,晏将军慢走。”景逸抬手做了个恭送的手势。
在燕国,像晏都这样的戍边大将手中掌握着大权,就连皇子,对这些人也是恭敬的,毕竟这些人手中的兵权对这个国家的影响非常巨大。若不是此次他有事回京,又恰好有求与威北侯府,也定不是那么容易能邀请到的。
此番看着似乎是晏都来观看了一场比武,可是对于有心人来说,这相当于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态,他的那两位兄弟此刻估计对他要有不少的忌惮之心了。
晏都走后,景逸吩咐人拿了凳子给张镰坐下。
“张小兄弟好武艺啊,不知出身何门何派啊?”远山王看着张镰,这几日他听景骞也提过这人几次,言语间颇为敬佩,他这个儿子虽然顽劣,且一向不太与人深交,如今却十分认可这张镰。现在见到这少年身姿挺拔,长相英俊,风度神采皆不凡,他也心生好感,看来他家那不孝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王爷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自家传的微末功夫而已。”张镰谦虚道。
“小兄弟不必自谦,不是谁都能胜得了金榜高手的。”范宇哈哈笑道。“那日在广源寺,也有赖小兄弟相救。”
他身后的范媛媛此时也站起行了一礼:“多谢张大哥救命之恩。那日之后未能亲自登门道谢,望张大哥见谅。”
张镰忙起身回礼:“不敢当,范小姐严重了。”
远山王与范宇等人见他谦逊有礼又落落大方,点了点头,认可道:“看来小兄弟明日有望问鼎前三了。”
“小子定勉力一试!”张镰道。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在场的几位权贵人物也颇为欣赏。
“张镰,你还没好啊···马车都到了!”这时,祁景骞边走进亭中边喊。
“臭小子,你有没有礼数了!”远山王呵斥道,他这败家儿子每次都能把他气到肝疼。
景骞这时才注意到范宇和范媛媛还在亭中,他忙道:
“见过侯爷、范小姐。”
“无妨,你们年轻人自去吧。”范宇也不介意,哈哈一笑,挥了挥手。
“那在下告退了。”张镰向这三人行了礼才与景骞出了亭子。
回别庄的马车上,张镰不言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晏都,情绪一时把控不住,泄了稍许杀意,在习武之人感知中一丝一毫的气息变化都尤为明显,晏都必已感知到。
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已是不死不休,现在又被晏都知道了他在京城,时间不多了,再不行动,错过了这次,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报仇的机会,或许,他也活不到下次的机会了。
眼下借助景逸,只要能在演武中再胜一场,获得前三,就有面见陛下的资格,即使把握不大,那个计划也必须要实施了!否则一旦演武结束,他身无依仗,以晏都狠辣的手段,还有韩晔在繁城的势力,他与冯家都难逃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