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国的皇宫与燕国不同,尉国人以金为贵,整个宫殿透着股金碧辉煌的暴发户气质,尤其是现在执政的尉帝,也开始效仿燕国的奢靡作风,爱金子,爱美人,宫内到处镶金砌玉,周围都是穿着轻纱的妃子、宫女,仅有封号的后宫佳丽就有一百多人,后宫人数更是为尉国历代君王之最,接近三百人。
现任尉帝为人残暴,却舍得为美人一掷千金,虽然竞争激烈,可每年费尽心思想挤到这宫里的各家氏族女子仍然不计可数,甚至因为尉帝的色欲薰心,有些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平民家的女儿、青楼的貌美妓子,只要得了尉帝的青眼,都能入主一方宫殿,成为这宫里尊贵的女人之一。
皇宫中女人多了,是非和争斗也就多,今日死一个,明日不见几个,这些都是稀松平常。这里的女人们只要服侍好皇帝,就能平步青云,而那些被遗忘的,不是孤独终老无人问津,就是早已在那些阴暗狠辣的斗争都化为花泥,滋养这片让人心悸的宫殿。
这日傍晚,在宫墙内有那些个不长眼的,见陛下身边的内侍带了名女子进来,还以为又是哪个新得了宠的,眼神中带着敌意和妒忌,这女子年纪已有二十七八,样貌不算出众,却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看着一点也不娇柔,浑身的气势就与这宫墙中的女人们不一样,难道陛下口味变了,现在喜欢这种类型的了?
付清玉赶到凉城已晚了许多,今日正赶上宴席,进了城便走了西门,也正因她是个女子,所以可以从天权门中抄了近道穿过这内宫到宴席的大殿。
跟着内侍走在宫墙里,听着周围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付清玉觉得这帝王似乎当着也没有那么难嘛。
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从转角走出,一个没留神,砰的一下撞到了付清玉身上,付清玉身形晃了一下便稳住,那宫女却噔噔往后连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王内侍吓了一大跳,忙大声呵斥道。
“娘娘,对不起,”那宫女知道犯了大错,害怕得发抖,也不敢起身,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饶了我吧。”
啪的一巴掌用力甩到她脸上,王内侍厉声喝道:“你眼睛瞎了,看清楚,这位可是付将军!”这位也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主啊,王内侍听到这宫女胡乱称呼,心里也是一哆嗦。
那宫女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不迭得请罪:“奴婢知道错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王内侍还想再赏她几个耳光,却听得付清玉的声音,状似不耐烦地道:“好了,也没什么大事,晚宴快开始了,还是先过去吧。”
王内侍这才想起还有这件重要的事情:“今日算你走运,滚一边去!将军,您请,您请。”
“谢将军,谢王内侍!”那宫女飞快磕了个头,挪到了一边。
王内侍又继续引着付清玉往内宫走去。
宫女看两人走远了,才扶着被煽肿的半边脸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待到了无人之处,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捂住急速跳动的心脏,好在,虽然冒险,可东西好歹送出去了。
付清玉握着手中的东西,步履如常地跟着王内侍,待走到宫殿阴暗的角落处,她瞟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注意,拿出手中的纸条飞快扫了一眼,又马上重新捏在掌心,行走间她手心中不断落下细微的粉尘,那纸条已被她用内力震碎,只有上面写的四个大字牢牢刻在了她的心底:
帝疑,当心!!
尉国朝廷与燕国不太一样,武将权势极大,甚至到了四阎王这样的级别还能分城而治,颇似古时的诸侯分治。
付清玉做为四阎王之一,虽然是排名最末的那位,却也掌控着隆城、木棉城、景城还有新从无盐阎王那得来的小城宁春等六个城池,尤其是隆城,乃是尉国商业大城之一,每年税收除了四分之三要上缴国库,其余四分之一都可自由支配,控制着这样两国边贸之地,定然还会有其他一些营生,那收入可是相当可观的。
今日这一场宴席说是新年家宴,却是尉帝聚集几位大将军与朝中实权的重臣们的内部宴席。所谓宴无好宴,无非就是各派人马摆明立场,表明对皇室的忠心,皇帝也拉拢下自己的重臣们,只不过是换个形式而已。
经过三年前被引出隆城那件事,虽然后来探子被都杀了,可有心人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付清玉这几年来也提高了警惕,期间各种朝堂上的阴谋诡计自不必细说,就是半个多月前来凉城的路上遇到的刺杀也不是一次两次。
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对方没有实质的证据,想让她自乱阵脚的手段罢了,只要她一日靠着尉帝霄蔺这颗大树,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霄蔺不想让她死,那她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这尉都凉城。
这种场合正是各位官员们拉帮结派,互通有无,沟通交流的好时候。晚宴虽未开始,人却已到了大半,摩易此刻坐在王座右下手第一张椅子上。他身着宽领大氅,面目严肃,颧骨高耸,整个人透着股威严的气势,不愧是四阎王之首。
他正对面的是三朝老臣卢文初,卢老尚书曾是太祖时期的侍郎,先帝的肱骨大臣,又任故逆太子少师,后来弃暗投明,成了新皇的尚书,当之无愧为文臣第一人。卢老尚书花白头发,丝制的衣袍整洁没有一丝折痕,就连额头的发丝也都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身姿端正却又看似随意地坐在左手第一位,尽显文人风骨。尉国文士多好丝袍,以丝为贵,也是从的这位老尚书。
此时两人相望遥遥举杯对饮,一派的云淡风轻,好似置身宴会场中这些暗潮涌动之外。
付清玉跟着内侍进来时大多数人都已到场,她一步入大殿,整个宴会场内的官员们眼前为之一亮。她常年镇守隆城边关,不在皇城中行走,有部分新晋的官员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她也是尉国实权集团中唯一的女子。
只见付清玉身着天青色锦袍在内侍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她今日虽穿着女子的裙装,衣袖处却不像一般女子装饰有摇曳的水袖,反而是特殊缝制的,腕上的袖口扎紧,上半身更似男子的装扮,配合她高高挽起的长发,姣好却又懒洋洋的面容,挺拔的身姿,英姿飒爽,自有一番风采,让会场中的官员们眼前一亮。
有些不认识的文官们眼神灼灼得盯着她瞧,好奇怎会有内侍恭敬地引着一名女子进来,以为她又是尉帝的哪位宠妃;而大多数认识她的武将却只敢偷偷看一眼忙别开视线,青玉阎王臭名昭著,大家伙谁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付清玉在场内的目光中径直往里走,待到最前排的座位,她先向卢文初行了一礼。
“卢大人,许久不见,青玉有礼了。”
卢文初抚着梳理整齐的花白胡子笑道:“付将军一来,整个大殿都亮堂了,不然一晚上都看这些个大老爷们,老朽可都提不起兴致啦。”
付清玉微微一笑:“卢大人谬赞了。”
说着又转向摩易行了一礼:“大将军安好。”
“嗯,”摩易点点头:“你来得迟了些,陛下也快到了,先坐下吧。”
“是”付青玉应了一声,走到右边第四个位置坐下。
待到她在前方大方落座,周围的人才恍然大悟,能坐这个位置的不就只有四阎王之一的青玉阎王吗?往年可都没见她来参加过宴席,没想到今年竟然出席了,想到她的那些丰功伟绩,此刻再无人敢放肆打量。
付清玉坐下后,她右手边的方无盐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三年前隆城事件后,付清玉罕见的没有趁火打劫,反而要了个不起眼的宁春小城,两人的关系自此有些缓和。
方无盐此人人如其名,四十来岁的年纪,虽五官方正,但是右边眉毛往上长了一片赤色的胎记,他为人莽直,心眼少,却是个精通领兵的将才,尉帝对他信任有加,就连皇城军守卫也是交由他负责,所以他即使是一方大将,手中却只掌控了七个城池。除此之外,他还掌控着皇家的军队,并且常年驻守皇城中。
等了一盏茶功夫,参加晚宴的官员们都已到齐。
这时,大殿门口内侍传唱道:“陛下驾到!”,众人忙起身恭迎。
殿外,尉帝携着一名女子走进来,霄蔺虽是尉国皇帝,残暴的名声在外,外表却并不高大,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矮小,一身明黄衣袍穿在他身上好似过于宽大,总给人一种撑不起的感觉。他四十多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一路走来脸上带着笑意,不时向周边行礼的人点头示意,看着似乎极好相处的样子。
反观他身边的女子,一身半透明的鹅黄纱裙,身姿摇曳,五官姣好,特别是右眼角下那一颗妖娆的泪痣,让她更添娇媚的风情,她身材小巧玲珑,与尉帝走在一起,还矮了一些,挽着尉帝的手臂扭着腰肢,下巴微微抬起,用眼角扫过屈身行礼的官员们,颇为高傲。
这位便是尉帝宠妃湘玉湘妃娘娘,原是凉城青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后被尉帝微服时看中。要说这妓子服侍人的手段远不是寻常官家小姐比得,三年多来宠爱不失,在这满城花色的皇城后宫中也算是独一份。